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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祸事离去喜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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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是跑过来的,他拿着药箱赶到时,躺在襁褓中的锦婉已经不行了。

气息微弱,小小的身体几乎看不到起伏,刚才还是青紫色的脸现在变得煞白,一丝血色也无,那张小脸与她身下的红色石榴纹襁褓颜色形成了个对照,石榴多子,那张襁褓是琉瑜怀锦婉时绣的,待到锦婉满月时,制成襁褓将她包裹住,本意是多子多福,现在锦婉气息奄奄,那鲜红的石榴刺绣,也觉得格外刺眼。

永璜受到的惊吓也不小,如果说嬷嬷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永璜就是推波助澜的那个人,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造成了这个局面,他惊慌的看着面色铁青的弘历,还有已经晕倒了的额娘,年幼的他不敢哭不敢说话,良和让乳母哄他睡下,毕竟年纪小不惊吓,锦婉已经这样了,永璜不能再出现问题。

太医在冬日里满头是汗,他结了老茧的手指搭在锦婉瘦弱的手腕上,连呼吸都不敢有过多起伏的细细诊脉,在汗珠流下三颗后,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哀叹一声:“小格格本就孱弱,受不得风受不得惊,今日身心受了大惊吓,再无挽救可能了,娘娘和阿哥还是为小格格准备后事吧。”

弘历沉痛的看着锦婉,慢慢伏下身子,用他的大手抱住了锦婉的小手,这是他的第四个孩子,是他和琉瑜的第二个孩子,她出生只有半年,名字也是刚取好,只要精心养着,活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意外太突然,一个摔倒足以要了她的命。

骨肉之亲离开的痛,是世间最深的痛,触及到了心中最难过的位置,我来到弘历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此时什么话也不必说,这样的痛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

锦婉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人间,那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神透亮,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琉瑜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个女儿来的不易,她格外珍惜,如今小女儿没了,真是要了她半条命。

那个嬷嬷被我关到了慎刑司,等我问了皇上的意见再去审问,弘历沉在丧女之痛中,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呆呆的坐在昏迷的琉瑜身旁,不说话不吃饭,眼里只剩下悲伤过后的麻木,没有一点表情,难过和痛心在他身上都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种令人无法喘息的绝望,良和是他的正妻,琉瑜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他在阿玛家一见钟情的人,多年来相互扶持,诞下一子一女,本是儿女双全的幸福时刻,惨遭晴天霹雳,琉瑜丧失的不止女儿,还有自己的生育能力,她不能再有孩子了,不能再有和弘历的孩子了。

皇上得知此事很是震怒,下令对那嬷嬷实施绞刑,一命换一命,一个老去的生命换一个新出生的生命,怎么说都不能抵得过,在她临死的前一夜,我只身一人,没有携带奴婢,披上了一张墨狐大氅,消失在黑夜中。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慎刑司,这里的味道依旧难闻的紧,我脚下踩着各种受过刑罚的人流过的血和泪,带有黑色血迹的稻草延展至整个走廊,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腥臭味让人作呕,恨不得用整条江的水把这里好好清洗一遍,让它恢复人间的样子。

关押那个嬷嬷的牢房在最里面,越往里走越黑暗,鬼影闪烁般的灯火一下又一下的晃着我的脸,晃着牢房里关押着的人,她靠在墙上,不知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她面色极其痛苦,像是遭受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事。

“谁让你来这的。”

里面的人惊了一跳,她动了动身子看到了我,受了刑的身体发出阵阵的腥臭味,像是从水沟里打捞出来的鱼,她张了张嘴,声音颤抖带着嘶哑,“熹,熹贵妃娘娘?”

我没有应她,我的时间紧迫,只能挑最重要的来问,“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她牵动了伤口,痛苦的吸了口凉气,手腕上的铁铐哗啦作响,在这黑夜之中就像是敲的锣,打的鼓,刺耳非常。

“娘娘知道奴婢?”

“谁让你来到这的。”

我声音冷的可怕,我不敢相信这个女人还活着,还是留在弘历身边,从前从未注意到,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不知弘历是否与她相认。

他的生母,一直在行宫里做粗活的嬷嬷,钱氏。

我不知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什么时候与她生下了弘历,又是怎样把弘历抱回府中,我只知道弘历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额娘,除此之外,再不能有人介于我们之间。

“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前几月把奴婢从行宫调了过来。”

“你可与弘历相认了?”

“不不不。”她用力的摆手,披头散发的她像是一个可怖的厉鬼,正戴着枷锁受那苦痛。

“奴婢没有与弘,四阿哥他不认识奴婢,奴婢一直照顾小格格,四阿哥这段时日忙,没有见过奴婢。”

她低下了头,卑微又无助,她是弘历的母亲,如今成为了阶下囚,我是弘历的养母,却成为了高高在上的贵妃,我们身份天差地别,这种差落,她能忍受得住吗。

“弘历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甚至他也早就知道你在他的身边,今天我只凭着你的侧脸,就发觉弘历有六分像你,若弘历多见你几次,你觉得他会不会认出你。”

“四阿哥知道奴婢?怎么会,怎么会......”

她失魂的低语着,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下,他是尊贵非常的皇子,她是万人厌恶的阶下囚,她怎配做他的生母,而且因为她的不小心害死了弘历的孩子,即便弘历心里有她这个生母,又怎能不恨,恨她身份低微,恨她害了自己的孩子,恨她没能在自己身边,恨他寄人篱下,他们之间没有亲情的爱,却有无法跨越的恨,无论如何,弘历不会承认,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有这个额娘。

“皇后为什么把你调来,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事情被揭露,弘历受人非议吗?”

她痛苦的长叹一声,双手无力的下垂着,“皇后娘娘在雍正元年就找到了奴婢,她让奴婢老老实实的在行宫里做活,奴婢怕事情暴露,一直未敢露面,直到今年皇后娘娘病重,将奴婢调了过来,说是让奴婢日日见到四阿哥,做一做生母的本分,奴婢只想见他一面就好,奴婢是不会让四阿哥受人非议的,今天小主子说起四阿哥和奴婢相像,奴婢害怕的逃走,没想到,却害了小格格,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来之前我让人查过她的身份,她是孤女,从小被一户姓钱的农商收养,选宫女时因为她没有贿赂公公,公公把她分配到离皇宫较远的行宫,至于为什么会和皇上有一夜之情,皇上为什么又不把她带回府中,我无从得知。

“弘历会成为皇帝,他的人生会更好,你必须死,不能拖累他。”

她认命的靠在铁栏杆上,“我只要见他一面就足够了。”

次日,钱氏被处以绞刑,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我让人把她拖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焚烧,此后,世间再无这个人,弘历的额娘也只有我一个。

清醒后的琉瑜止不住的流泪,人也快速的消瘦,整个人看起来薄薄的,风一吹就会倒,绮安不停的安慰她,又不停的自责,若是那天她机敏点闪开身,锦婉又怎会离开琉瑜,让琉瑜经历丧女之痛。

受了惊吓的永璜缓了好些天才缓回来,他本身年岁小,记事不清晰,加上绮安日日自责,有天竟说出绮安是害死他妹妹的凶手。

我俯下身,对他说:“永璜,害死锦婉的是那个嬷嬷,绮安已经尽力了,你不能去怪她。”

永璜稚嫩的声音充满坚定,“她抱着妹妹摔倒了,她要是不摔倒妹妹怎么可能会离开,我不要见到她,我不要让额娘见到她,额娘见到她会难过的。”

绮安呆立在一旁,她无法相信,那个日日在她身前身后的永璜,会因为这一场变故,对她生出怨恨之心,明明她已经尽力去挽救,可事实的真相掩盖了一切,是她抱着锦婉摔倒的,人们都看到了锦婉的死亡,无人在意她内心的痛苦和折磨,罪魁祸首不是她,她却背负了杀人的罪名。

绮安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我让她回偏殿去住,又让照顾永璜的嬷嬷乳母好好教导永璜,不要让他对绮安有怨恨之心,小孩子好哄,没准过一段时间就会忘了这件事。

“额娘,您是不是偏心绮安太过了。”

弘历来请安时,突然说了这句话,他眼下有乌青,面色有些发白,一向红润的嘴唇也起了薄薄的一层皮,颧骨有些凸出,短短几日,他就憔悴成这样。

“你难道认为这是绮安的错?”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悲痛的神情,袖口处用金线绣制的兰花也显得黯淡无光。

“永璜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去怪他,那个嬷嬷也被处了绞刑,是她死有余辜,可是,若是绮安早点发现,锦婉怎么可能会死,太医说琉瑜的身子伤透了,以后想好好活着都很难了。”

丧女之痛要了琉瑜的半条命,我又怎会不痛心,初见她时她是闺中少女,性子温婉贤良,现在整日以泪洗面,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求生的欲望。

“可是你也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到绮安的头上,她和琉瑜一同长大,她难道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他低头沉重的叹一口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绮安进来请安时,弘历像是没见到她一般,依旧垂眸神伤,绮安不敢打扰他,请完安就退下了,我还记得,前些年弘历待绮安如亲妹一样,现在倒像是走在陌路的生人,倘若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那弘历或许还会对她如往常那样,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心里那个想法也不知道该不该消散下去,他们中间已经有了锦婉这个隔阂,来日若做成夫妻,岂不是貌合神离,表面样子。

锦婉走后的几个月,同样身子孱弱的永瑛也离开了,永瑛的离开给弘昼和如恩造成巨大的打击,他是他第一个儿子亦是她第一个孙子,那样小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就病死在襁褓中,弘昼也过了一段时间失魂的日子,他们兄弟两个先后丧子,让这紫禁城的天都晴不起来。

直到雍正十一年二月。

皇上册封弘历为和硕宝亲王,弘昼为和硕和亲王,他们两个正式有了爵位,从平头阿哥直接升为爵位最高者,身份高升,责任加重,弘历和弘昼帮着皇上处理政事的次数越来越多,皇上有时候会放手让他们独自去做。

宝亲王,是个极好的封号,印信为宝,皇上这已经是明示了。

弘历和弘昼已经二十三了,他们做事也可独当一面,只是如恩有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对弘昼千叮咛万嘱咐,怕他出现差错,惹得皇上不满,弘昼表面吊儿郎当,做事却从不马虎,他做事细心待人和善,真应了他的封号,和字。

去年祸不单行,今年喜事也是成双。

弘昼在丧子之后,嫡福晋吴扎库氏又有了身孕,弘昼对她重视的不得了,封为亲王后除了处理政事,其余的时间都在陪着她,二人在皇宫也成了一段佳话。

不过最让人关注的佳话不是他们,而是皇上这两年的新宠刘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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