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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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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夕阳从钢铁厂雄伟的厂房下渐渐消失,暮色把星星带到人们面前,眨着神秘的眼睛。

谭晓风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带着女儿来到厂俱乐部舞厅,张罗晚上的联谊活动。这不,肖锦汉点名要谭晓风参加,为了老公欧阳虎的业务,她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没办法,双方都没有老人可依靠,只好自己带着上“夜班”了。

音响、灯光、几首领导可能要表演的曲目碟片、话筒、茶水、果品等等,都一一作了检查,准备停当,确认万无一失时,她才在一个小吧台坐了下来,跟两个孩子再次强调些注意事项。小儿子刚才已经是满场飞了,他可能随阳胡子,听了音乐就兴奋,有那么点艺术细胞。

冯旭晖带着廖红、赵芳菲进来。谭晓风看到救星似,她朝他招手,喊着:“阿旭,过来。”冯旭晖带着两个女孩走过去,谭晓风说:“阿旭,你来得正好。我等下要陪肖书记跳舞,肖锦汉。你让廖红、赵芳菲帮着我看着两个孩子。没办法,非要我来。”

市检查团人员在总公司办公室刘主任的陪同下,陆陆续续进场了。肖锦汉也在其中,看起了刚刚喝了酒,满面红光的。他把主要领导引座在靠主席台的卡座上,其余人员各自找地方坐下。

肖锦汉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另一只手牵着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这时,谭晓风的小儿子已经跟肖锦汉牵手进来的小女孩玩在了一起。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容易沟通、结识。看样子那应该是肖锦汉介绍的市里那个领导的孙女。谭晓风看到了,有点担心孩子们玩出“火”来,就猫着腰悄悄地跑到冯旭晖身边交待,好好玩,别打架,听到没有。

本来,冯旭晖想跟廖红跳舞,廖红以带孩子为由,婉拒了。她跟赵芳菲一人一个,带着小男孩玩。冯旭晖是刘主任跟肖锦汉一起喊过来的,让他带女伴来。没想到是陪同市里的领导。廖红、赵芳菲因为膝下带着孩子,没人邀请跳舞。而谭晓风却在舞厅里翩翩起舞,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停歇。

阳胡子是鼓手,一会儿看着自己的老婆陪着领导跳舞,一会儿看着一双儿子被人家看管着。赵芳菲看着的大儿子,依在膝前,乖顺地看着舞池中的妈妈,或是舞厅那旋动的彩灯。廖红看着的小儿子,活泼大方些,总是主动地搭理那个小女孩。

休息的时候,谭晓风走到大儿子身边,让他乖一些。周围的人都夸那女孩的乖巧,并不时从桌上拿一颗荔枝或拿一粒梅子什么的给那小女孩,接着又给男孩子一粒。

谭晓风主动过来请市领导跳舞,当然这都是肖锦汉一手安排的。一般的人跳舞,是男士邀女士,领导不能这样。陪市领导跳完舞后,常常又被肖锦汉邀到舞池中转一圈。

冯旭晖注意到了,那个“小公主”一样的女孩,被大家一直在夸赞着。而谭晓风的儿子似乎并不存在,小男孩的眼睛里流露出懵懂且羡慕的光。于是,冯旭晖走过去抱起小男孩子,交给廖红说:“谭晓风不该带孩子来这里,你看管好孩子。”

人们夸那女孩时,肖锦汉就大声附和着,并安排市领导上台演唱,还特意安排了市领导的孙女去献花,这一创意显然收到了极佳的效果,使市领导的节目衬托得光芒四射,推上了联谊晚会的高潮。

女主持也灵活发挥,趁机说李市长的孙女也表演一个。话筒伸过去问,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吗,不等小女孩回答,站在旁边的小男孩却抢着回答:我会。李市长的孙女却显得畏畏缩缩,不怎么大气,谭晓风在台下干着急,也不好上台去。

“真是童言无忌呀。”散场之后,回想起这个场面,冯旭晖对谭晓风说。

谭晓风哭笑不得地说:“幸好今天有你们,不然,我的麻烦大了。这个小虎子,差点玩出火了。下次不能这么玩了。”

冯旭晖说:“你们两口子都这么忙,两个孩子没人帮着带,不是个事呀。”

谭晓风说:“哎呀,一个人一个人的命。我就是个劳累的命,应酬想推,可是领导看得起。不像你冯旭晖,找了廖红,毛姨可是有名的能干婆。你们有了孩子,毛姨带得轻轻松松。”

这个话题,廖红有些难为情,就走开了。谭晓风就问冯旭晖,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吃喜糖?冯旭晖就说了苏云裳准备组织参加“集体婚礼”的事。

谭晓风牵着两个孩子,对小儿子说:“你呀,就是爱出风头。你看哥哥多乖。”又说:“好呀,你们都参加集体婚礼吧,我们同学集体送上祝福,祝你们都幸福。走了……”

冯旭晖看廖红、赵芳菲推着单车,朝着厂内的方向,就问:“你们俩,怎么走?先送小菲吧。”

廖红骑上单车,说:“小菲住在我家里。”

冯旭晖也跟着上了单车,诧异地问:“小菲好像在你家里住了好些日子了吧?”

赵芳菲跟廖红并排骑着车,头也没回地回答:“嗯呐。”

“怎么不住自己家里呢?”冯旭晖问。

“不方便。”廖红替赵芳菲回答。

“不方便?”冯旭晖咀嚼着这话,赵芳菲两姐弟跟着父母住在一起,两室一厅的房子,弟弟小奇住阳台,怎么会不方便?她想不出来。

把两个女孩子送回家,冯旭晖本想单独跟廖红商量“集体婚礼”的事,可是,廖红好像没有这层意思,直接把车骑到单车棚去了,跟冯旭晖说着“拜拜”。

回到家,赵芳菲对廖红说:“刚刚,旭哥哥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你应该陪他说说话的。”

廖红却长叹一声,说:“命运总给人出难题。你又不是不晓得,他妈妈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办呀?”

是呀,这样的问题与选择困扰廖红很久了。本来就觉命运待之不公的她,一次又一次被推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如果没有那个雨夜,没有上谢国良的“本田”摩托,这一切也许该重写。

那个雨夜,夜校放学,她没带雨具,谢国良来到她身边,请她上“本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在雨中急驰,她躲在他的雨衣里,默默地想着心事。她虽然喜欢军人,而且他又是她初恋的人,但他毕竟太遥远了,当她需要他时,他不能来到她身边。每天夜里下课,女友们的“白马王子”都在门口接,她们跳上男友的单车,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这时,谢国良总是推着“本田”陪她走出那段黑胡同。她的手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腰。

突然,她在雨衣里听到一声怪厉的撞击声,“本田”也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她惊恐地撩起雨衣,黑暗中,单车倒在地上发出冷冷的光。她有点慌,没来得及多想,“本田”呼地一声冲了出去。

晚上,她不再要谢国良送。他很后悔,不该那么兴奋那么冲动那么逞能。后来,公安干警找到了“本田”车主,谢国良被刑拘被判刑,才知那天撞倒人,是那“军校同学”的母亲……

廖红极度伤感。她一直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换一句话说,就是命不好。在考高中前夕,一场高烧断送了自己的高中。后来进了小集体做事,她继续在夜校读书,靠高冷的表情维系自己脆弱的自尊。那时候,也靠“军校同学”对她的关心,让她变得开朗、自信。

好运开始向她走来了,她顶母亲的职进了鼎钢,进了铁运中心工厂站。她遇到了同一个班的谢国良,对她发起了疯狂的追求,甚至把少女的初吻给了他。

好运还在继续,父母把冯旭晖带到了她的眼前。但是,她不能把爱分割成两块……

也许应验了你说的话

我不该于你多梦的年龄闯进你的梦

少女的梦赤橙黄绿青蓝紫

我也许是你梦中的绿色曾闪耀过

谁知道你是否又渴望热烈的红色

谁知道热烈之后可想求得一个宁静的浅黄

我不知道浅黄之后的之后又将是什么

也许我真的不该走进你的梦

但命运如此安排我无可奈何

绿色是希望是生机

我希望我的绿色永不衰落

这是冯旭晖给她写的信,对她摇摆的态度,发出的疑问。她没有回答。谢国良被判刑进了监狱之后,父母逼着她接受冯旭晖。可她总觉得自己不配,进退两难。

恋爱到一定程度,就会有一些傻话要问,比如初恋的人是谁啦,为什么没成啦等等。问这种话的时候,恋爱实际上已进入到实质性阶段,考虑谈婚论嫁了,半认真半玩笑似地问一下。冯旭晖也问起过,他希望听到的话,当然是过去没有初恋,与自己的恋爱才是初恋。但如果廖红真是这么讲,又会有点不是味道,自己的对象未免也太差劲了吧,二十多年居然没让人动过心。人的心理就这么奇怪。

很多时候,冯旭晖宁可让她相信自己不曾恋爱过。那样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女人毕竟心眼小。其实,他觉得自己曾有过一次恋情的,那就是小曼姐,尽管与她大多是被动的,但回想起来,那确是一次让自己今生不能忘怀的情感经历。

廖红的想法却不同,她说她有过一次初恋,对方是她的中学同学,现在上军校。她翻出自己过去着军装照的相片,说自己最喜欢的是军人,她父亲是军人,她自己也非常向往能当个女兵。

冯旭晖心里自然有点不是滋味,但只好装作男子汉心胸宽阔的样子,毫不在乎地问那个军校同学的一些情况。廖红把那个同学描绘得很完美,个子高高的,很英俊,对她很好。

冯旭晖朋友般关心地问,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他又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不在一起呢?廖红说,父母不同意,母亲原来就是找了个军人——现在的父亲,两地分居很长一段时间,生活极不方便。尤其是,他母亲被“本田”撞成重伤,生活不能自理……冯旭晖酸味十足地说,真正相爱的人,不应该在乎分居,更不应该在乎父母的话。廖红说,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总是不完满的。

自那以后,冯旭晖想象着那个军校同学的模样,想象他的英武,想象他与自己女友曾相亲相恋,心里不由得很是难受,酸酸的,对她也产生了一种冷冷的隔阂。但他只能履行当初的诺言:你如实说吧,没关系,我不在乎,过去的毕竟已过去。

冯旭晖的冷淡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甚至有欲盖弥彰的味道。这些,廖红心知肚明。

有时候,冯旭晖也会自责,不应该隐藏跟小曼姐的这段感情经历,尽管这段经历被冯旭晖臆断为“感恩”,就像廖红怀疑自己也是对她父亲廖显祖“感恩”一样。如果这段恋情成立,那他冯旭晖应该是平衡的——彼此各有自己初恋的。但那个军校同学却在冯旭晖脑海里生了根,那英武的形象一直让他有点自卑,也一直让他酸溜溜地珍惜着她。

“小菲,我该怎么办?马上就要举行‘集体婚礼’了,我要不要答应他?”

赵芳菲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对于感情的事,她也没经验。她最后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如果是我,我会跟着感觉走,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那天,冯旭晖跟着苏云裳在一着名连锁咖啡屋——“虾岛”,商议“集体婚礼”事宜。这种休闲场所的装潢比较高档,风格也很优雅,或布艺沙发,或几个藤桌,有各类花木装点其中,大厅一端有一乐池,钢琴手在演奏着舒缓悦耳的曲目,却并不影响人的交流。不时有服务生轮流为你添加茶水,其乐融融。

他们朋友六位,四男两女,两个总公司团委的,两个二级单位团委的。他们在讨论完“集体婚礼”的方案之后,玩着时尚的“杀人游戏”。一名法官,一名警察,一名杀手,其余为平民。大家抽签,摸到自己的身份签,或警察,或杀手,或平民,然后通过怀疑指证,辩护分析,通过逻辑思维,找出破绽,找出杀手。如果没能找出杀手,则杀手胜,其余人负;如果错杀了警察,同样杀手胜。这种游戏,首先是互相怀疑,因为杀手要隐藏自己,而其他人因身份不明,都有可能是隐藏的杀手。

冯旭晖当平民的时候多,却总被人误认为是杀手,而遭错杀。可能是他的长相比较深沉吧,总是被人关注。尽管游戏的身份是虚拟的,但人的判断总是逃离不了生活本身。最终朋友们夸冯旭晖真会演戏,老谋深算。但冯旭晖听来,并不愉快。

这游戏的魅力,是它的悬念。他们一玩再玩,直至午夜才收场。起身之际,冯旭晖发现钱包、bb机不在,再仔细找,还是没有,他不想影响朋友的情绪,即说可能忘在家里了或办公室了。

次日,再找办公室和家里,才确认真的遗失了。这时,便想起钱包里没多少现金,只是那台摩托罗拉是贵重物品。

冯旭晖报了案。公安来到“虾岛”,调查,取证。商家倒是很配合,并说可能摄像的镜头资料应该还在。于是,公安到楼底的监控室。冯旭晖发现,画面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样子还很年轻,三十来岁吧。看穿着还很时尚体面。只是侧影比较多,看不真切。

“天黑,请闭眼……”

冯旭晖在看这监控录像时,心里有中莫名的紧张情绪,感觉自己在“游戏”中遭人算计,他是真正的“平民”。一种很怪异的感受。

但是,摩托罗拉“合理”地丢失了,冯旭晖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快慰,他在总公司办公室会认认真真把这件事说开去。在他心里,说不清是有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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