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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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乡兵是忙时种地闲时练兵,有战随时应召参战,但大多时候还是负责本村治安。有时山上下来个野猪狗熊啥的带着人围猎或撵出村子,有时候也充当一下运输队兼镖队,村里交皇粮的时候他们得负责押运,服劳役的时候他们也得冲在前头……
总的来说唐德华在村民中的评价不错,村民们提起他都会竖起大拇指:不错,舍得吃苦,舍得吃亏,做事踏实勤勉,处事大方得体。本村另一大姓袁氏其中之一房有一女叫袁洁颖,年方十六,虽说生在农家常干农活风吹日晒,但也不掩芳华,一头乌云也是的秀发下是一张唇红齿白的锥子脸……
村里有媒婆给俩人拉纤,郎情妾意,成了。俩人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小彼此就有好感,现在有中间人帮忙捅破窗户纸,双方正好顺势而为。于是唐家择日下了三书六礼,还请客吃了酒,双方家庭就算正式结亲了,就等过两年择吉日结婚了。
却说这一天庄头走来七个人,五男俩女,一长须仙风道骨中年道人带着六个风姿出众年青道人立于村口,其中一个青年道士开口问庄头老樟树下晒太阳的老头们:“请问这是唐家坝吗?冯东山家怎么走?”晒太阳的几人早就停止了交谈,一直用热切又努力装作平淡的眼神望着来人,就像蹲坐在酒桌下翘首期盼的忠犬。
“正是唐家坝,找他啥子事?”开口的是唐德春姨父钟老大,对面的年轻人心里咧了咧嘴心说我能告诉你?!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们都是他师门的人。”
只听一阵噼噼噗噗的忙乱声,村口晒太阳的老少爷们儿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三分谄媚七分卑微,还是钟老大开口:“原来是国教仙师,我这就领几位去他家。”说完伸手一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转过身吩咐一旁的唐德春幺爸:“唐老四,你跑一趟去通知老冯。”唐老四领命飞奔而去。
“几位仙师请!”一行人向村里走去,以中年道士为首自然形成一个纵列,钟老大则侧身落后中年道士半个身位随伺在侧,几个小屁孩远远的跟在队伍后面。走了有三百米左右,远远的看到冯半仙和唐老四一路小跑迎面而来。
冯半仙见到宗门之人后加快了脚步,双方很快碰头。还有三丈远,冯八字快走几步“参见刘师叔。”叫刘师叔的中年道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免礼,走,到你家里说。”
“对对对,”冯半仙一边说一边侧身做个请的手势,道士带头举步往冯家走去,冯半仙回头拍拍钟老大肩头:“老大谢了。”而后快步向前紧走两步到了中年道士身侧落后半个身位引着一行人向自家走去。
一行人走到一片竹林前时,身后好像呜的一声刮过来一阵风,几人忽然后颈发冷头皮发麻,手中剑或拂尘都微微颤动,几人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剑。然后就见一个小男孩像一只兔子般从他们身边窜了过去,几人刚松了口气正愣神的功夫,又一道黑影从身旁窜过去,一边追还一边嚷:“死娃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只见一个四十多岁妇女手里高举着一根树枝追着男孩进了竹林里的院子……
“快走,快去看春娃挨打”。一直跟在队伍后的俩大点的男孩越众而出向唐家跑去,听语气就像前面在下银子般充满焦急和欣喜。
冯半仙连忙向刘道长解释:“这是唐家大嫂在管教小孩。”声音有点大,只是方便其他几位同门都能听到。
“东山,我们这次下山就是来为宗门收人的,”刘道士递了个你懂的眼神后补了一句:“具体情况到你家里说,我们先到这家去看看。”说完迈步向唐德春家院子走去,一行人到了院门口,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王氏高声的训斥唐德春,还有唐德春大声的为自己辩解……
冯八字走到门前,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众人看见院里六个人,唐道述正拿着一把柴刀在院里划篾条(蜀人把成材的竹子剖开,剖成均匀的条,再把竹条外皮和内层分离,得到可以做器具的竹青﹝篾条﹞和只能编篱笆或当柴火的黄篾,黄篾还有一个作用是刮掉毛刺后斩成二十公分一节的厕简,你没看错,就是厕简,蜀中农村普通家庭男人自古以来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上大号后的清洁神器,这还是作者家这种处于川西平原的农村家庭。再偏僻点的地方从厕简到厕纸时间可能还要往后推。所以那时候的田间地头常能看到二十公分的竹片,那是因为施用农家肥的遗存,有的还是黄篾本色,有的已经发黑。毕竟竹子这东西很经沤,马王堆及郭店楚墓竹简在地下水和腐烂有机物的混合物中浸泡了两千多年还没分解呢)。
王氏正拿枝条指着唐德春,唐德春则像是一只小公鸡般一脸倔强中带着委屈和王氏对视。旁边还有仨小孩在努力绷住脸装出一副严肃的神色,但那眉梢眼角仍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像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其中的女孩却正是钟灵,神色里不仅有严肃、期待和喜悦,还有委屈以及焦急的等待大娘手中的条子始终没有落下去之后的失望……
院里一看来了客人,唐道述俩口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枝条和活计,“冯兄,这是咋个(有什么事、有时也可以作要怎样?蜀东地区则变为要啷个、啷个嘛,上世纪九十年代成都的小青年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也开始接受并说一些巴地方言土话,其中啷个用得特别多。)?”
“唐老大,这几位都是我师门的人,他们说到你家来看看。”
“几位仙师请了!不知道有何指教?”唐道述放下手中柴刀问道,他却不知,那柴刀放下一瞬几位道士心里顿时一松,他们就像潜泳者出水的瞬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几人随便看看,叨扰了。”刘道士宣了一声道号答到。
“快请坐,”唐道述连忙伸手一引,示意众人进堂屋(客厅)。
“就不进屋了,”刘道士迈步走到院左墙边一张石桌边坐下,“我们就随便看看。”几个年青道士则站在他身后,
“要得,”唐道述回头吩咐王氏:“你快去烧水泡茶。”自己也进屋抱了一摞粗陶茶盏出来摆在桌上。
“一嘿儿(一会儿)再跟你两个说(事后算账),”王氏转身进了屋里。唐德春则和那俩男孩站在一起盯着几个道士看,眼里有好奇有渴望有探求有欲言又止。钟灵则是自来熟,跑到几位客人面前紧盯着俩位十几岁的女道士看,其中一位女道士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向她招招手,她就马上褪去最后一丝生涩向女道士跑去,十几岁的仙子也不嫌她土,将她一把搂住……
王氏很快提着一把腰部黑不溜秋只有壶盖和提梁还能看出红泥本色的粗陶水壶出来了,给几只茶盏注入茶水,正是当地的红白茶(蜀地土茶,由茶树的粗枝大叶晒制而成,微发酵,入口微涩,入喉回甜,属于黑茶的半成品,饮用前需得把茶叶放入水里一起煮开)。
“请喝茶”,唐道述对几位道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个年青道士有的出言不渴,有的直接摇头,倒是冯半仙和刘道士不以为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赞了句好茶,唐道述得此评价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刘道士又对这个土茶点评了几句,唐道述和冯半仙诺诺连声,大有得一知己,相见恨晚之感。
这个世界的大宋朝不管是修行界还是俗世,都和地球上的大宋朝一样,流行点茶。说白了和唐德春前世的河南胡辣汤有得一比,唐家别出心裁以清水煮茶却是因为唐德春的强烈要求。他实在受不了在美味的胡辣汤里放茶叶的味道,更受不了在清香的茶叶水里加油盐酱醋。
三人闲话几句后刘道士对缩在一旁的唐德春招招手:“童儿过来说话。”
唐德春脸上露出惊喜、惶恐、不敢置信的神色,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仙师是叫我吗?”
“就是你,”刘道士点点头。
唐德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走到石桌边,离刘道士七八步远站住,有些紧张局促里又透着一丝强装镇定和一丝倔强,刘道士哈哈一笑:“这童儿有些意思,走近来,让我好好为你称称骨。”
唐道述慌不迭的对唐德春说:“快过去让仙师好好看看。”说完还轻轻把唐德春向刘道士身前推了一把。
刘道士轻轻拢过唐德春从头开始一边摸骨一边开口问道:“你母亲缘何打你?”
“四妹儿尖我的嘴(打我的小报告、告我的状)。”
“缘何要告你啊?”
“我捉了一个推屎泡儿(蜣螂、又名屎壳郎),她想要我没给。”
“男子汉大丈夫给她便是,你再去捉一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