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留下的人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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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大地上，道道硝烟袅袅升起，之前喧嚣不已的原野，不知什么时候起，又平静了下来，只能零星听到点燃烧的声音。各种原因生出的坑洞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落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有些被噬虫残躯填埋，有的则露在阳光之下。
在这满地疮痍之中，一个身影站在噬虫堆积起来的小山旁，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吐出一口浊气，三十多个小时的鏖战后，这场意提恒袭击终于结束，白一清解除了战甲，看向眼前生灵涂炭的景象。
用脚扫开身边的残骸，白一清见到了一小块沥青，他想，这里也许原本是一条漂亮的马路，再看向周围被噬虫掩盖的地方，这里也许原本是热闹的街道，环视他身处的这片空空荡荡的原野，这里也许原本是一个车水马龙的城镇。
而放眼望去，东西南北，千里方圆，到处都是同样的场景，一个国家的毁灭，就这样发生在青年的眼前，在他的手边。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白一清一副不知道在对谁说话的语气，看着这片地方，还有更大片的，已经看不到文明痕迹的地方，想像着两天前，这里有无数人生活的样子。
这里的人民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建成庇护人们艰难生存的文明国度，但是毁掉一切，只需要三十个小时。
白一清想，这也是世界残酷的一种体现，破坏总是比创造容易的多。
但是再怎么残酷，人也要活下去。
青年一把坐在地上，感慨之后，便是潮水般的沉重，漫遍全身，四肢都像灌上了铅块，让人再也不想动弹，身体如同在发出吱呀的悲鸣，用疼痛灼烧神经，在身体因为和银古的连接发生变化后，白一清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么累的感觉了。
“中枢单元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躺倒在地上，人类青年淡淡的问道，看上去像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银古现出虚影，面朝躺倒的搭档，同样淡淡的回答：“大概就是，这样的战斗会发生在地球的每个地方。”
“这么夸张。”白一清露出一丝苦笑，表示出有点做作的吃惊。
接着，又用一种已经早已做好准备但如今才说出口的语调，略有感叹的说：“你们就是一直在和这种东西战斗啊。”
银古又回忆起过往的岁月，来到地球后他变了很多，变得会主动思考，变得会体恤人类，变得会做战斗之外的事情。
看到意提恒因为噬虫而被摧毁，他也同样感到唏嘘，但是对消灭噬虫这一使命的坚定，银古永远不会变，曾经的圣星平静的回答：“是啊，一直都是，在噬虫来到地球之前，在我与同胞分离之前，在我出生之前，就一直是。”
“那我，也得加把劲才行呐。”强行驱使着沉重的四肢，白一清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银古的虚影。
在这个刚刚被毁灭的国家中，有一种粘稠的失败感在天空上飘荡，落下来又附着在青年的心头，白一清心里其实很不好受，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他还是按下了这些，总觉得，说出来之后，自己会更不好受，更沉浸在失利之中。
而在承受住这种粘稠的感觉后，又有另一种更有重量的情绪在心中凝聚，消弭了动摇，不如说，恰恰是萦绕的挫折感，让这种情绪更为坚定。
闭上眼，发光的粒子浮现，咽下苦涩的果实，年轻的战士离开了战场，把这里交还给留下的人们。
没过多久，一队开着大卡车的人马也到了白一清离开的地方，他们是负责清理战场的部队，同时也会搜寻幸存者，有时是幸运的存活下来的平民，有时则是战斗中和大部队失散的士兵，虽然找的概率很低，但总归不能放弃这个工作。
士兵们下了车，一部分带着用于搜救的设备出发，一部分留在这里，集中噬虫的残骸，打扫战斗留下的废墟，恢复不了往日的模样，也至少让这里看起来没有这么惨不忍睹。
同盟士兵们清扫着废墟中的瓦砾，弹药的碎片，或是不知道什么的残渣，理出一块空地之后就开始搭帐篷，这部分人在这里还会待上一段时间，协助意提恒的重建工作。
遭遇的损失虽然是空前的，但是同盟也不想就此让意提恒人四处流亡，这里是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家园，可能会花上一些时间，但迟早会重建起来。
等到救援队回来之后，士兵的领队打开通讯器，向指挥部汇报消息：“报告，f5地点已搜索完毕，未发现幸存者，请指示。”
无线电波跨过硝烟还未消退的战场，到达几百公里外的非洲同盟基地，通讯员记录下信息，转达给负责人，然后又发回继续在此地建设营地，等待接回当地民众的命令。
萨博特站在门外，听到从前线发回的一条条消息，从另一个角度感受着这次战斗的结果。
这次战斗不可谓不惨烈，主战场的意提恒可以说是物理层面的被毁灭，作为国家的机能荡然无存，而周边国家的边境也遭受大大小小的损失，总的影响范围接近两百万平方公里，近千万人流离失所。
作为参与本次战斗的高级将领，萨博特当然难言满意，尽管在初期的失利后，他迅速调整战术，成功遏制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但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法厚着脸皮说，自己做的很好。
不过将军心中，没有对这场悲剧的忧伤，只有一再膨胀的，对噬虫的危机感，加强对于噬虫的战略准备，迫在眉睫。
在通讯室稍稍停留一下后，萨博特便继续赶路，他是为了战后的汇报而到访，来到会议室，等所有人到齐后，众位同盟的将领开始了对这次战斗的初步总结。
“萨博特将军，您有什么看法吗？”一番对战况的汇报后，他们讨论起迎击噬虫策略的问题，非洲基地的总司令问向这次战斗中发挥出色地萨博特。
萨博特有一个准备已久的想法，立刻果断的开口：“经此一役，已经彻底证明，我们需要改变对噬虫的战术了。”
“过往的袭击中，战斗部署的重点都放在第一波打击上，力求在噬虫最密集时的第一波打击中消灭更多的噬虫，同时再以周边部队包围，减少噬虫造成的损失，因此阵线通常都压在高位。”
“但是现实告诉我们，以现在噬虫的规模，这种战法已经行不通了，在战斗开打几个小时后还会有荚仓虫落下，第一波集中打击的效果已经不再显着，同时，高位的防线，也会大大增加防守部队的压力。”
“我认为，往后的战斗，应当脱离以最小代价结束战斗这种美好但不切实际的思路，做好打大兵团纵深作战，和噬虫硬碰硬的准备。”
非洲基地总司令点点头，他是非洲当地的将领，虽然职位更高，但比起萨博特来还有点年轻，也十分谦卑，所以才向有些名气的萨博特虚心求教。
其他的将领们也开始纷纷表达看法，总体上，都赞成萨博特的意见，但是对于如何实现，各自则有不同的看法。
“当务之急，应当还是尽快完成下一代新技术装备的列装，这才是能和噬虫正面对抗的关键。”说话的是另一位亚洲基地赶来支援的将军。
一位南美人相貌的参谋则摇摇头：“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加速兵员的补充，有了新技术的兵工厂后，武器不是问题，士兵却是没法量产的。”
“但是，其他的地方也同样需要人手，同盟不可能只顾着和噬虫打交道。”皮肤黝黑的非洲将军也有不同意见。
萨博特听着众人的讨论，露出满意又带着一丝狡黠的表情，眼睛投出深邃的光，徐徐扫过众人，在抛出这个话题之后，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现在，是时候提出真正想说的事情了。
“各位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现实中也的确有很多困难，但我想，有一件事对我们一定都有帮助。”
萨博特用饱经锤炼的嗓音平缓的开口，众人也都把目光转向了这位履历显赫的将军，萨博特没有犹豫，用毫不动摇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开口：“我们应当开始准备，将核武器投入使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