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头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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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忠丽通话结束后，仰头望着残缺的月牙，昭示着我即将被现实左右的命运。
管他呢，到那时我就闷声不语往墙角一坐，对他们的商业探讨充耳不闻，相信位重权高的领导们不会注意到我这个无名小卒。
回到楼下，碰巧房东老李的局刚刚结束，送三位牌友直到门口，从他满怀喜悦的脸上不难看出，又是赢得盆满钵满的一天。另外三人则是拉着驴脸，对她的热情道别只是敷衍点了点头。
我不解的是他们无论是输是赢，下次却还要坚持再来一局，赢了还想继续，输了便想拼命赢回本钱，见好就收和适可而止的道理对这几人来说如同儿戏，难道这就是贪婪的表现方式吗？
他们心里明镜似的，有多少人赌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多少人因为大额赌债忧郁成疾、被逼轻生，又有多少人被红了眼的赌徒害成残疾、郁郁而终……
疑惑之际，老李注意到我，正所谓兴奋时看什么都顺眼，他一改往日拖欠房租时的丑恶嘴脸，像花绽放似的冲我笑，递给我支黄鹤楼，说道：“小洋，今天下班这么晚呐？”
我扔掉手中的烟蒂，接过黄鹤楼点上，毫不避讳地回道：“周末不上班，刚从酒吧回来。”
老李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不会计较我有钱去酒吧没钱交房租的事，拍了拍我肩膀笑道：“年轻就是好，我就不行了，上年纪身子骨禁不起低音炮的折磨。”
我反向拍了拍他后背，转移话题鼓励道：“你还宝刀未老呢，分享一下战况吧。”
提到开心的事，老李精神振奋，刹那间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年轻不少，乐得下嘴唇包住上嘴唇，五官拧成肉疙瘩，不忘叹息一声，道：“嗨，不值一提！大战32圈才赢了2679块5，不行我得赶快去补一觉，否则离猝死也不远了……”
他激动的口无遮拦，我感叹道：“可以啊！32圈牌赢不到三千，干脆别收房租了，改经营棋牌室，靠打麻将发家致富多好，坐着就来钱！”
老李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这玩意有赢就有输，顶多当副业。”说罢将口袋里剩下的半包黄鹤楼送给我，孩童似的蹦蹦跶跶进入传达室。
……
春天的晨抄，空气像过滤似的，格外清新。
这场会议中我担任的仅仅是一个听众角色，自然无需顾及形象，敷衍的洗漱、吹干头发、下楼吃早餐，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一气呵成后来到公司。
还在打扮的陈忠丽见我到来，招呼我过来叮嘱道：“别忘带好近期的产品数据，伊势尼的订单规划尤为重要！”
我向她比划oK的手势，用电脑打印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
我工作的地方是苏州的一家生产化妆品的公司，隶属于恒远百货购物商场，通俗点来讲就是恒远的子公司，而我心里清楚，此次参加会议的，都是些站在商业界游刃有余的精英；先前提到的伊势尼同样也是百货商场，不过比我们要高出很多，光是国际一线品牌就有9个，比恒远多2个。
这么重要的会议，身为合作伙伴的伊势尼公司必定会派人来参加，我不太希望逢春来这，一方面是两个泛泛之交在隆重场合里碰面会尴尬，另一方面则是在她心中我算不上好人，对于反感自己的人我会下意识保持距离，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这里，我无意间轻叹一声，坐在副驾驶的陈忠丽听到我的叹息，从后视镜观察了一眼，提醒道：“一会儿到地方可不能无精打采的，就算头悬梁锥刺股也得保持精神紧绷，对于你以后的日子大有帮助。”
“好嘞，反正在商场开会，我正好买条绳子，再买把锥子。”
……
布局简洁明了的会议室，让人感受到高效率和专业性，我和陈忠丽来的比较早，各自温习手中的资料。
她是临阵磨枪，我是装模作样，因为会议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没我什么事了。
约莫十分钟，会议室门被轻缓推开，商场主管恭敬又谦和的向里面做出请的手势，紧接着陆陆续续走进来十多个身着正装的男女，每张脸上都挂着不可一世的自信，却又被嘴角的笑容掩盖住狂傲，气场十足。
视线从每个人脸上快速划过，霎时沮丧的想退出办公室，因为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发现了化淡妆的逢春。
我不敢恭维谁，也没那个资格。陈忠丽主动迎上去，身子略微弯曲低于这些人的头，寒暄一番过后，所有人相互谦让了几句，职位高的人在会议桌前围成一圈，我随着陈忠丽等人坐在外围。
精神紧绷之间感受到在座的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磁场，本能的向后移动凳子。
具有专业知识和经验的主要发言人手握激光笔，屏幕投影出一张数据曲线图，红点打在本月还没完成的数据上，态度极其认真地说道：“结合每个部门发来的数据，不管对于上季度还是同期呢，都是有着不同幅度的上升，这证明大家平日里做的非常好，我相信这与每个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在这感谢大家的辛勤工作！”
热烈的掌声吓了我一跳，缓过神来跟着拍了两下，发言人煽动完在场众人的情绪，便马上进入正题：“尽管整体上提升较为突出，但也存在美中不足。”
他语气十分平缓，却把话说的相当有气势，看似在笑，实则给在场所有人都打好预防针，提醒他们接下来面临的将会是头脑风暴。
发言人清了清嗓子，洪亮又稳住的嗓子散发出强大气势：“目前国际一线品牌局势尚且稳定，但某些小众品牌出现亏损情况。”他按下激光笔切换投影，上面是日化品牌前不久刚刚推出的一款新颖奇特的马桶清洁剂。
“这款产品刚刚投入市场销量暴增，但没维持多长时间就变成持续下滑，通过市场部一系列走访调查得知，使用过的消费者并不喜欢这款产品，因此不愿推荐给身边的亲朋好友使用。究其原因就在于这个黏在马桶内壁的清洁剂容易引起去污残留，不借助外部工具很难彻底清除。”
说罢他停顿几秒，把难题抛给在场的众人：“大家有没有更好的策略来解决类似于这种品牌问题？每个人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在议论一番后，担任恒远策划部的同事说道：“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反馈，利用技术将产品升级，使其粘稠度下降易清理，再重新投放市场。”
发言人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很快出现异议，这次发言的是逢春，她的位置刚好背靠窗户，坐在门口的我恰好能欣赏到她洁白无瑕的五官，即便只涂了口红，素颜状态下依旧胜过其他女同事万分。
逢春合上文件夹，说道：“这样一来既否定了前期的工作，又增加了些额外的费用。我们目的是为了解决清洁剂不讨喜的问题，首先就要找准方向，解决问题的同时最大程度上节约成本。”
不愧是同济大学的高材生，说话水平就是和我这个高职毕业的人不一样，瞻前顾后的同时还能一语道破天机，把谈论重心引到问题关键点上，有这样的合作伙伴，我相信恒远在日后必然能成为顶尖百货商场。
策划部不服气，出言刁难道：“那以您的见解，对问题有什么更好的策略吗？”
逢春嘴角微微上扬，看样子没被难住，道：“可以请那些子公司研制一种类似于打气筒的小工具，批量生产一些测试，在帮助消费者辅助粘贴清洁剂的同时，又配备了一把小巧方便的铲子帮助移除，一举两得。”
策划部愣了愣，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不服气，道：“但消费者已然不接受这款产品，现在又增长价格，无疑是受累不讨好，反倒增加成本。”
我听的有些着急，抢过话说道：“可以通过其他推广方式将推出的新品向人们展示，毕竟买这些产品的人最初全都看中它可以滞留长时间散发香味，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残留，所以只要解决这一难题，这款产品便能再次销量暴增。”
话音未落，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向我投来，眼神中尽是诧异、愕然、吃惊……陈忠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甚至连逢春都少有的用正眼瞧我。
意识到自己有些喧宾夺主，马上低下头假装看文件，可说出去的话哪能轻易收回，策划部同事眼见被自己职位低的人反驳，双眼开始冒烟，哪怕我避开目光，他依旧针对我开口道：“那你来说说看，怎样才能做到既不浪费成本，又能带动大众的消费心理？”
我看了一眼陈忠丽，在得到可以随便发言的点头示意后，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家家户户基本都住楼房，即便在村里也有不少家庭配备马桶，所以清洁剂是必不可少的日常生活用品，除了那些生来不愁吃穿的富二代以外，每个人都想着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好的体验，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选择物美价廉的东西。”
他略微点头，继续发难：“这点在座的各位都明白，这款产品的利润不高，降价的话会影响到原本的性质。”
我打断他说道：“当然不能降价，相反要制定一个多买多得的策略方案。”
众人疑惑的看向我，我避开质疑的目光，严肃地说：“就像刚才这位领导所说，辅助清理的工具做好以后，无论是用广告还是代言，又或者向居民赠送礼品的方式推广，我认为可以制定一个买二送一的活动：买两个清洁剂，免费赠送一个工具。”
发表完结论，众人议论纷纷，陈忠丽以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冲我竖起大拇指，逢春也冲我露出笑容。
我注意到发言人表情上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平淡转换成高兴。
接下来的时间里，发言人又列举出几个小众品牌的问题，这次我不再崭露锋芒，毕竟官场得罪人没好果子吃，之所以反驳那位策划部同事，是因为不想让恒远丢太大的人，被合作伙伴指出弊端，会被人诟病成恒远没有人才。
几个小众产品出现的问题大同小异，众人从一开始的激烈辩论逐渐演变成唇枪舌战，而我一直保持安静，坐在阴暗的角落中端详逢春认真时的模样，此次开会收获最大的便是欣赏她的盛世美颜。
当然我不是犯花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我现在是单身，看两眼美女又不犯错误。
……
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我坐在陈忠丽的位置上吃泡面，她则是下属似的站在旁边啃面包。
陈忠丽从抽屉里拿出牛奶递给我，说道：“你隐藏的挺深啊，自始至终都没看出来你有策划方面的头脑。”
“大姐，虽然我不是名校毕业，但也学过工商管理，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皮毛，要想真正改变所有产品的销量，必须时刻掌握市场行情，就拿最开始那款清洁剂，老板（主要发言人）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考考人们能否发现产品不受欢迎是自身缺陷还是另有原因，再有就是针对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找出最佳解决办法。”
陈忠丽打开牛奶放到我面前，欣慰的笑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实际上老板的意图不在于叫人们分析出问题所在，更不是探讨对应方案。”
我反复思考她的话，片刻后察觉出端倪，如果只是某些小众品牌出现问题，把策划部和市场部的人叫在一起研究即可，为什么还要把不沾手总部的子公司人员叫来？那些惊讶十足的精英完全能提出比我好上十倍、百倍的建议。
思来想去都没渗透其中的缘由，只觉得自己在会上谈吐自如的样子有点喧宾夺主，没能认识到自己几斤几两就胡乱讲话，给人留下一种莽撞的印象。
我一边嗦面，一边不解的笑道：“老板家缠万贯，自然有你我都无法理解的富人行为艺术……”
“贫嘴的劲又上来了吧……”陈忠丽扫视一圈正在卖力工作的同事们，心事重重地说：“恒远的水很深，总部每个人都心怀鬼胎，碍于对恒远做出很多贡献，老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上个月居然有人中饱私囊，消息传到老板那里，才组织了这场人员杂乱的会议。”
我停止咀嚼，鼓着嘴问道：“有人不守规矩就应该处罚，他这么做的目的意欲何为呢？”
“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知道，没了他们照样有人能挑起大梁，恒远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我恍然大悟，嘴里的泡面都淡然无味，合着自己冲动之下的发言，竟变成了老板攻击那些高管的子弹，意识到被利用，我心灰意冷的低下头，向陈忠丽请求道：“陈姐，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提前下班去检查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就从水晶板底下抽出一张出门证，填写好时间和姓名，拿来她的公章扣上，快步走出公司。
并不是对自己意气风发的讲话懊悔，换作别人，一定会为自己出风头感到高兴，但我此刻心里全是落寞，对于现状我很满意，不想早早进入职场环境，更不想重新适应陌生的工作，结识任何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