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问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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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一梦，此间已是大沼泽。
“牛一村这一战，没想到我整整花了三年才恢复。这气龙烧得多畅快，养得就又多艰难。”
一片泼墨山水，西边山头深处滚滚妖气。密密麻麻提枪带箭的蜂妖蝠怪，叫嚷着从空中飞速掠过。
从中立着一个行者身影，正是闭关多日的墨启。当日倦灵书被天魔星夺走，深陷商北高手围攻，他拼着燃烧气龙舍命一击，撼动整个齐地。整个商北达学损兵折将，大院长闻声震怒，下令集全校之力绞杀天魔同党。
墨启虽然逃出生天，但也没了追击之力。本来想休养几天就去找商离火算账。意外发现神海中多了一物，是莫雪所留，他隐约记得叫什么碧蛇，可这灵兽倦堕得厉害，至今还在沉睡，更要命的是偷吃他的长气。带着这拖油瓶，养气的进度更见缓慢。
“真想把你这活宝就人参炖了。”
回应他的是憨憨呼噜。
除了养气，墨启闲暇也没有闲着。凭着器灵的独特感应，经过他追踪、确认，天魔星当日被他重创，气龙虽没有像商闻那样完全折断，也是支离破碎。并未直接遁入大沼泽中心，而是在外域隐姓埋名打养气士的主意，鸠占鹊巢，吃大喝小。
“论手段卑劣，这魔头冠绝这整个炎汉朝。”墨启心底着急，也知道必须冷静。
他抓住一个小妖逼问，小妖三两下便招了，原来此地乃是瓜山，山上住着两个合修的大养气士，都是二折修为，又被称作十五夫妇。
“七月夫人英俊无双。”
“八月大王倾国倾城。”
另外个小妖回过头来，也被墨启逮住，叫道：“你也有气龙。”
“别害怕，认真回话。”
墨启听了个大概。
相传，千年前，人族养气士曾与天魔在此大战，有一大天魔妖为炼制本命魂山，要取九百九十九个养气士的气龙。
一位七锻六折大养气士听闻门下弟子噩耗，此时破关而出，一人一鹤直寻上天魔洞府。两方俱是上五境的大神通者，气龙、法器连出斗得天昏地暗不分胜负。
后大养气士不敌，为替世除魔，散尽修为开辟出这一方世外结界，强行封印天魔。虽然功成但也不幸陨落，坐化前留下遗言，得我本命法器炼丹炉者，可得我道统，我道传人切不可放天魔出世，不然大乱必起。
“一年前炼丹炉的藏宝图出世，为八月与七月二人所得。看来，这商离火不怀好意，不仅是要这两人的气龙，更是想借用炼丹炉之力，炼化倦灵书。”
墨启思索，两个小妖看他神情，哭叫道：“大能，我们知道的可说了，你不会伤害我的同伴？”
“放心，我不一样，最讲信用。”墨启转了转手腕，说，“你们自由了，下山去，永远也别再回来。”
“怎么，不侍奉两位大王，这就是要了你们的命？”
“这两个魔头给我们下了气种，我们每日养10分气，就要给他1分，休息一日就缺一日，神海干涸，生不如死。就算人逃了，这气种还在，他只会变本加厉，要了我们的命算是轻的。”
“居然有这种事。有这气种一日，你们就一日不能脱身。”墨启道，“我平生最看不惯这样欺凌弱小的勾当。我倒是要会会这十五夫妇。好厉害。”
“这都是当年我祖宗鬼迷心窍，为了开启灵气复苏，和这两个魔头签下了这样的勾搭。他老人家到死都没还清，现在也只有我们这些子孙来还了。我们少干，就欠得越多。”
作别两小妖，墨启下山返回。小河边有个六旬老汉正在练拳。须发皆白，面庞掩不住沧桑。这人家是这瓜山山民，墨启已在他家中借住多日。解老汉并不养气，平时有些拳脚傍身。
“墨先生回来啦，怎么样，我们瓜山的风光不错吧。”
墨启与解老汉说起一路见闻，还有两妖与气种之事，不觉天色便暗。
解老汉叹道：“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
“走吧，墨先生，孩子们怕是都等急了。”
解老汉说着，解下手腕上的圆圈，这是他作为守山人的凭证，可以打开山间的通道。一个小小金色圆环，便可以穿越茫茫大山。
有了这件宝物，两人赶路下山，将如意圈往阻拦上一“啪”，遇山穿山，不多时就看见那座藏于山坳的破旧小屋，近旁闪烁着一片七彩虹光，就是那瓜藤。
“果然是邪……灵气冲天，天精地华。”墨启擦擦额头。
这瓜藤上所养灵体，一共七个，性格朴实，最与解老汉亲近。这些假龙在这大沼泽中并不少见，所幸此地还未被商北达学所攻占，否则又是血光滔天。
解老汉道：“哈哈哈哈，孩子们，你们看是谁回来了？”
没等二人还没上坡，瓜藤上便欢声笑语起来：“爷爷！”
“爷爷！”
爷爷上山采药久久不归，七个瓜早担心不已，这时红橙黄绿青蓝紫闪闪发亮，充满了新生命的欢快与澎湃：“爷爷，爷爷！你总算是回来了!”
墨启眼睛发疼，这瓜精的保护色在燃烧经费。
“爷爷，小墨，你们这么久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被十五大王抓走了呢!”
“乖孩子，爷爷还要看着你们长大呢，没那么容易被抓走。”解老汉忍不住咳嗽了下，笑着说，“来，爷爷给你们浇水。”
“谢谢爷爷!”
七个瓜灵智初开，最大的红瓜叫道：“爷爷，你浇水的本事可真厉害。”
“傻孩子，这水是爷爷从谷里挑来的，好喝吗？”
绿瓜第一个应着“甜甜”，其它瓜也跟着说，最小的两个瓜不会说话，就在空中用力摇摆。随着解老汉浇洒，最小的紫瓜也非常滋润欢快地蹦蹿起来。
在瓜的笑声里，解老汉一鼓作气，墨启也浇了一阵。
“小墨，小墨，我也要!”红瓜和绿瓜带着哭腔。“紫瓜够啦够啦。”
这时，瓜们发现墨启的神态有点不对劲：“小墨，你怎么了?”
“孩子们，墨先生走了一天，累了。”
回到房中，解老汉带上门，墨启先说道：“这瓜藤越长越大，气息变强，恐怕容易引来养气士的觊觎。老丈，你要早做打算啊。”
“啊，怎么会。他们都是大人物，也贪这一口西瓜嘛？”
“这里面的事情关乎到气龙，你这七个瓜不是寻常，是天地灵物所生，有些养气士就是以此为假龙。”
“什么假聋真聋的，墨先生，越说越糊涂了。我只知道一件事，谁敢动我的瓜，我就要他吃我的叉。”
“我听说，这十五大王新得了一件炼丹炉，想要把你这七个瓜精炼制成瓜丹已经做好了借刀杀人的准备。”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解老汉人一抖，“那可怎么办啊，十五大王要的东西，这瓜山就没有不给的。”
“方才我进屋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你立刻带着这瓜藤离开瓜山。”
“不，我不走。这是我的家，要走也是他们走。”解老汉反抗得很坚决。
墨启见实在说不通他，也不再多言：“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赶路，老丈好自珍重。”
趁解老汉不备，墨启轻轻将他击晕，以长气为他定魂。摇身几步，水镜后便走出一个新的老头儿。
“且看看我这以假乱真的法子，待我将这七个瓜献给那十五大王，顺势把那商离火给揪出来。”墨启说干就干。
烛光下，墨启模仿着解老汉的身形。屋外瓜藤被火光吸引，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可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这，爷爷怎么吱声啊，不会是死了吧？”
“太好了，爷爷终于死了，死了就不用天天爬山了。”
“呸呸呸，紫瓜，爷爷连我们一面都还没见过呢，他可不能死。而且他死了，没人给他们浇灵气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世啊。”
“爷爷!”
瓜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天越来越黑，连连叫道：“完了完了，爷爷真的出事了。”
“哥哥们，你们快去看看爷爷呀。”第五个青瓜用力撞了一下旁边，一个个瓜冲过去，最大的红瓜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哎哟叫声，一下子就从藤上坐了下去。
山石上连跳出七八个大洞，天空打下一个个雷响。
“爷爷，我大瓜来了！”伴着这一声，是天赋点了神力无敌，大小自如的红瓜精。
墨启脱鞋泡脚，水不干净但意外冰爽。他瞧见桌上有个柜子，里头冒着光亮。墨启晃了一下，都是守山人这些年捡来的宝贝。
“这解老汉，捡垃圾的本事倒真不小。”墨启砸吧砸吧下嘴唇，“这大沼泽的养气士，简直富得流油。”
轻轻伸手一扫，面前那面水镜波出涟漪，琳琅满目的各色奇物，一共二十四件。只是年代久远，因故破损，不是凡人可以驱动。
心意所达，无所不至。缩地成尺，一步千里。
回梦千年，槐树仙前。一叶斩春秋，一枝种道果。
墨启下巴大吃一惊，这两件“废品”看上去，一个是小破门，一个是旧抽屉，毫不起眼，没想到竟然能扭转时空。
紫色那几件，同样招致他的觊觎。
“养鹰日记，电话亭，这每一件都曾是可以改变因果的神物啊。”墨启遗憾地摇摇头，“可惜现在已经失去了神力。”
一只机械蜻蜓，纵横九州，遨游苍穹。
万能燃灯，光影之下，缩小一切，放大一切。
补天奇石，肉体凡胎，一如木石，无迹可寻。
混元一气，天下武功，唯此不破。
都是好东西，墨启这次查看，发现还有几件宝物可堪大用。
“桃子饭团，这能充饥，万能水龙，这能喝水，兔娃娃，这能当抱枕。”
“这老头，有这几件居家利器，还真会享受。”
墨启享受着久违的食物的美味与琼浆的甘甜。喉咙刚咽下，木门什么时候开了，一个粗眉大眼的方脸娃娃好奇地看着他。
“爷爷，您在吃什么呀?”
“呔，什么人!”
外面是阴沉沉的天，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难道这个巨婴就是那十五大王。不好，来得好快。
“站住？嗯。”方脸娃娃真就一动不动，呆萌地，“爷爷！”
爷爷？墨启看见他头顶瓜冠、项戴赤红瓜叶项圈，是你？
“爷爷，不是我还能是谁呀。”
“你怎么突然就生了，爷爷我一点儿准备都没！”墨启松了口气，上去抱住红瓜精，这小胖子还挺沉的。
“这生得早，不如生得巧，这下计划有变，就让这瓜精先去探探路。”
红瓜精摇着大脑袋：“爷爷，您半天都不出来，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以后我们不用您浇水了，我们自己会吃太阳光。”
“乖孩子，爷爷没有生气，爷爷想给你们浇水，想看着你们一天天茁壮成长，但是爷爷没这个机会了唉。”
“爷爷，你先坐下，我给你锤锤。”
“好，哎，可别，爷爷还撑得住。”
红瓜精眼睛冒出火来，它一记肉拳砸在床板上，整个茅屋一下子地动山摇。
“好孙子，你轻点哟。”
在墨启的诉说下，红瓜精知道了前因后果：“哼，好一个歹毒的八月和七月妖，还有那抢走了咱们家炼丹炉的天魔星，爷爷您上门去讨要反差点丢了性命。太不讲道理！”
“呜呜呜呜，没那炉子炼丹续命，爷爷活不久了！”
红瓜精一拍胸脯：“爷爷您不要怕，那炉子我一定帮你要回来，那十五大王和天魔星我也要他元神俱灭，敢欺负我们瓜家人，就是一个字，死！”
这两颊森森的笑，尖利的牙齿，看得墨启也头皮发麻：“没法子的，就算是神仙下凡打得过那十五大王，也不是那天魔星的对手，他可是修炼有道的气龙高手，手下更有千万天魔，连赫赫有名的商北达学都拿他没办法，大孙子，你去不得去不得啊，不要为爷爷白白送了性命！”
红瓜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墨启装着不解问道：“大孙子，你笑什么呢？”
“爷爷你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乃是天地灵胎，早在瓜藤上就打通周天，参悟化龙大道了，寻常养气士根本不是我们对手。”
墨启带着困惑：“所以更好吃吗？”
“想吃当然可以，只要你拳头硬，哈哈哈。”红瓜精说道，“你看我这缕大力神形长气，动可托动山峦，静可作金刚蝼蚁。就那两个小妖，真是给我们兄弟提鞋都不配。”
“没想到我大孙子一出生就是大神通。”墨启一脸欣然地道，“好，好，这下我可就放心了。他们虽然有千年道行，也不是你们兄弟的对手。”
“我这才算什么，我七弟那吞噬虚无长气才叫厉害，等他出世，十个天魔星也不是敌手，到时候我们就要打破洞天，杀上商北达学报当年之仇，叫这！”红瓜精改口道，“诛杀邪魔，还这一方生灵安宁。”
“原来最强的还是老七。”墨启叮嘱道，“对了，大孙子，那十五大王明天要去见她老娘，你再等一等，多个兄弟多份胜算。”
“哈哈哈，爷爷，这点小事我一人就够了。”
红瓜精火急火燎，笑呵呵道：“爷爷，你就安心睡上一觉，天一亮我就带着那炼丹炉回来啦。到时候咱们一起把那十五大王肉切碎了下锅煮粥吃。保爷爷你满意。”
“好，好。”墨启胃部不适。
“我去也！”
从万能水龙里倒了一杯靓仔爱喝的牛奶，红瓜精尝了一口，整个人就像是被闪电打中一样：“爷爷，这半碗你替我看好，待我回来庆功。”
门外藤上六个瓜连连叫着：“大哥，大哥，速去速回，报仇，报仇。”
“杀！”
“杀！杀！杀！”
叫喊声越来越远。午夜风黑，林子已层层地压下来。
遥遥有守山人的问路歌声。
“瓜精巧使脱身计，老汉偷天向虎行。
独占长龙得九斗，群山踏遍鸟潭鸣。
齐出万剑真名世，探宝奇门费吹灰。
头帽行踪藏石头，仙翁大礼重鸿毛。
熊熊有责大山护，计败两妖难逃生。
人族入侵破洞府，水火双龙断地藤。
养气士奇门列拜，元能一炮泯仇情。
遇紫妖群龙束手，爷孙望月生别离。
今宵悼亡泪七月，得手天魔用奇谋。
接印神炉开杀戒，金丹十里成飘香。
莫问昨非别今是，瓜山一捧连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