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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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时光，是少年气苗们这大半年来最开心，最释放的时间。去欣赏这橘壶渡口的美妙风光，去聊一聊自己的少年时光，去叹一叹匆匆不能返乡。
这是橘壶渡口久在星海之中得到涵养，那上百口古剑的奇效聚灵。与云，与风，与花，与树融而为一，借着灵气散落灵感，与天地共同呼吸。神魂早就奔出苍穹星海，搅它个天翻地覆，
狂欢，逃出，压抑，解脱。那是美味，自由，踏破了天空，最离奇的疼痛与甜蜜混为一谈。
墨启很少出现，或者说压根就不出现。气苗们某一天突然想起了他们的大救星，就兴冲冲地一起去找他。这似乎是一个天赐的好游戏。没人知道，他一个人藏在云的最深处。
他一个人静静地回到浮台上练功，但是他的五行气根像是都被封印。
起身走下台阶，数了数掉落的花瓣，才知道三天期限已过。明天就是最后一轮比试。通过之后，所有气苗就可以搭上飞天梭，进入商北达学。
他去了大浮台处一看，就没有还站着清醒的人，一个个全都倒得东倒西歪，甚至衣服都没穿好。
“你有没有看见莫晗？”
“不是在呢嘛……”
“咦，这小晗真不见了，明天等莫雪死了，过了之后咱们就可以去商北达学了啊，你去……快叫她回来，别错过了飞天梭……”
“莫雪，你来了？哎，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莫晗，可莫晗也不喜欢你，她……她……”
“你喝醉了。”
墨启找不到莫晗踪影，只有云影重重，仙门遥遥，遮住了那零星几艘飞天梭。她会去哪儿呢？她又能去哪儿呢？
这一晃眼，面前出现了许许多多个画面，仗义出手、约定逃跑、共赴生死、合力对抗，这么多个她重合在一起，才是那张笑里带着糖的莫晗。
静等到天黑，那漫天云海光华，像是一颗颗星。
抚着书伏在云下瞧去，遥遥百步之外，莫晗与一个神秘男子踏着法器，行走在云端。彼此又叮咛着，说些悄悄话。
“没有别的法子。”
这是橘壶渡口难得的好日子，东南和西南方向都出现了云兽，飞龙栩栩如生，落凤振翅翱翔。还有许多的小鸟雀和小走兽顾着吵闹。
最后一轮比试，就在这祥瑞中提前开始。
墨启仍站在原地，这一次他没有前面九轮的果断，反而是陷入了长考。
一步踏入，再不回头。虚无的混沌空间，只有武道精神在波动中扭曲，规则铁栏上残留着洗不去的血渍。
墨启的声音比他的脚步更快落地，对着那静坐多时的人影，遥遥拍出一掌：“咱们总算是碰到了。”
“不要过来。”莫晗重复了遍，“我叫你不要过来，你听不懂吗？”
“你生气了。你从来不对我发火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自负。”
墨启这时候暴退，但是莫晗的进攻更快，一道气浪掠出，不过一个照面，他的剑法中便有破绽露出。
为了抵挡这致命一击，擒火脱手而飞。勉强重新拔起，身后去路已被莫晗封死。谁长谁短瞬息就是分明。
墨启整个人撞在扭曲空壁上，一边是来自灵力的蛮力伤害，一边是规则深入四肢百骸，侵蚀神海的剧痛。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把他撕裂，他体内本就不充裕的灵力直接被抽干。
莫晗仍没有抬眼瞧他，嘴角充满了冷漠：“羊八会会长，你的七剑我了如指掌，你的修为也不如我，今日你根本没有胜算。我给你时间，你自刎吧！”
墨启他揉了一下脸，让僵硬的肉重新充血：“真是的，这种事，早说嘛。要让人真正绝望，就别给他希望。”
“这些日子传授我功法和法诀的人，不止是商杜陵，而是所有的摆渡使。他们告诉我，可以进入商北达学的人，只有一个人。”
“你应该知道背叛摆渡使的下场。”
“是商杜陵先背叛了我们。气苗要以性命搏杀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呢，她对我们是见死不救！”莫晗这时才抬起头来，“没有他们教我的功法，和为我灌注的灵力，我根本撑不到现在。我早就死了，我每一轮面对的对手，你都明白吗，那就是一个个李眠！”
她很快带着自嘲：“谁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呢？”
莫晗笑起来，手势更开怀：“你真不肯自刎，真要对我这样咄咄相逼吗？”
“你应该知道，商杜陵和商闻在明争暗斗，这次天魔之主的事情伏魔殿很不开心，这样下去没法收场，只能牺牲你，才能救这里所有人。”
“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体谅我，一定可以答应的，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好人呀。”
“我早就原谅你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没离开羊八村前就知道，只有很少人能去商北。”
“为什么，知道九死一生，还要来？”
“是你，是你给了我勇气。”莫晗表情从扭曲恢复，是那泪水一瓣瓣打下来的洗礼，滴在那把锋利的刀口上，让这血光也染了丝诗意，“你放心吧，我会带着你的份走下去，将来我修为有成，一定回村子来给你立一个最大的招魂台。我吃了你的血，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魂儿了，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我不会怪你。”
“对不起，对不起……”莫晗语速越说越快，终于某一瞬，她心底的怒找到了宣泄口，“你故意这样说，你还是在故意骗我，就是想让我羞愧，想拖累我，让我把你变成心魔对不对？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给我去死，去死！如果不是我杀了那么多一气灵，你本就死了，早就死了！”
那刀口刺进了墨启胸口，只要最后再添上一根鹅毛，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这个时候，被这一截刀锋相连，一个巨大的灵气桥梁贯通了两边，不管是墨启还是莫晗，都变成了纸片，他们被某种莫测的力量取走了全部的体重。
于是，连一个小风都能轻易将他们击倒。直到这一刻，莫晗才意识到什么，低眉细看。那是一片三角叶子。
莫晗脸角偶然间被叶子刮开，她亲眼看着那一缕三寸的血线在空中停滞了整整七个呼吸，然后开成了一朵沐浴在黑夜里的花。
而她洁白的身躯，在这一股力量下直接被碾成薄薄的一片，只差一口气就要彻底粉碎，那是来自墨启的力量为她护法。最后那一缕血溅到墨启的脸颊上，他咬住了牙不眨一下眉头，但还是吃掉了。
莫晗和她的一气灵被完全镇压下去，不单是她失去了思维，连墨启在这样的撼动下也久久恍惚。他清晰地看到怀中的少女对他挤出一个笑。
他艰难的回过身，看到商杜陵踏着绫罗紫裙，任由那彩带穿过她的腰腹，就这样飘飘然从天而落。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这个特殊的地点，商杜陵的出现对于墨启来说，太过于梦幻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商杜陵一步步走过来，很慢很细致，俯视时眼睛里挤出嫌弃：“你这小子，是不是死心眼啊？”
“我爹娘和我说，羊八村人的命运，永远也不在自己手里。”
“她什么都好，就是，生得太美，眼珠子太亮。忘了告诉你，这次气苗大比，其实是内门弟子晋升的考核，托你的福，我赢了商闻。”
“原来是这样，我们……我们都是你们的棋子。”
“别太难过，玄猛一直爱慕我，我最后也了了他的心意。”商杜陵掩着嘴，这时吃吃地笑起来，谁也看得出她是故意扮演出这样夸张的样子。
“他喜欢你，你却杀了他?”
“到你了，杀了她吧，你的最后一轮试炼就通过了。我会亲自带你入商北。”
“我不能杀她。”
商杜陵没多废话，墨启一个念头的功夫，身上被捅了七八刀，那股疼痛钻入了他骨髓深处。
那在花丛里浸过的嗓音决绝而霸道：“我说，杀了她。”
那副柔美的眼线说着最轻巧的话，那鲜艳的唇色像极了致命的花吻。
“我……”
商杜陵稍微俯下身，这回总算是听清了。
墨启是这样说的：“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