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除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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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了药,又在伤口敷了药,詹夫人坐在床边守着女儿。
烛火寂静燃烧,投下一道无言的身影。詹夫人目色无光枯坐着,守着一人一烛,不知想些什么。
清然中毒之初还能睡睡醒醒,自从快到京城开始,便陷入长时睡眠中。喝过药,没过多久,她额上、身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人也不安分躁动起来。
詹夫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取了帕子沾冷水替她擦汗。
她中毒时间太长,毒性早已深入肌理,若不用点猛药,是没办法快速拔除毒性的。
汗越来越多根本来不及擦,詹夫人喊欢喜多烧些水进来。两人架着清然放进浴盆中,微微发烫的水蒸腾白嫩的皮肤变成淡淡粉色。
欢喜帮她一寸一寸擦拭皮肤,擦到手指时愣住了。
曾经拿针握笔的手,变得粗糙不堪,跟粗使杂役的手一般,欢喜心疼不已。可以想象,她在外面受了多少苦。
詹夫人取了套干净衣裳来,见欢喜在浴盆旁边抹泪,问她怎么了。
她托着清然的手给詹夫人瞧:“夫人,您看,小姐的手上全是口子,手心也糙得跟树皮似的。她一个人在外头,这是吃了多少苦头啊……”
詹夫人沉默着,把衣裳搁在旁边的台子上,出去从包袱里寻了一个小药罐进来,坐在浴盆另一边,打开药罐,剜了一块膏体抹在清然手上,一点一点晕开抹匀。
“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得把自己当男人看。”手停了停,看了一眼女儿,出了那么多的汗,清然已经安静下来了,“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这样,身份就有可能被人怀疑。”
欢喜抹干净泪,也从小药罐里挖了一坨药膏帮她涂手:“奴婢不明白,好好的大家小姐,偏偏要换上男儿装入朝堂。多危险呀,当初为了帮宁王殿下捉住郑尚书的把柄,差点被杀手给杀了,还好殿下及时出现,救下她,否则……”
这事詹夫人不知道,她想起刚才替清然看诊时,听道宁王问的话。或许女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颗很有用的棋子吧。
两人忙活到深夜,等清然停止出汗了,安顿好她,又把炭火烧得旺旺的,才都歇下。
除夕日,宫里一大早便要驱傩,新帝登基第一年,新的展望,势必格外重视。
宁王萧致与其他公主一早便被叫进宫去陪伴新帝,还有杨尚书一家也在受邀之列。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上午半日,宫中祭祀礼仪不断,到了中午,皇帝带着弟妹们一同去给太后请安。
原本端太妃也应当在的,但她自先帝驾崩之后,身体心绪一直不算好。临近年节,更怀念与先帝在一起的时光,精神头更加不好了。
太后派了不少人去瞧过她,她都不见,只一个人躲在宫中神伤。
萧致给太后请过安之后便带着妹妹萧璃一同去探望母妃。
端妃见兄妹来,打起精神来见了他们。
萧致见母亲形容消瘦,心头一震,恍然才知,年底朝堂上杂事多,他已经许久没来看过母妃了。
“母妃今日身体如何?瞧着精神头没有往日足,是否夜里睡不好,或是饮食上欠缺了些?”
端太妃揉了揉发涩的眼,微微叹一声:“自你父皇走后,我时常想起他,日日睡不踏实。”
“尤记得生辰那日,他精神俱佳突然出现,原以为他身体好了,呜呜……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竟这么快走了……”
萧璃过去搂着端太妃安慰。
见她哭得伤怀,萧璃也忍不住要抹泪。两个女人凑在一块哭,萧致无奈又头疼。
今日除夕,宫里都在过节,这么喜庆的好日子,怎好抹了新帝的面子,伤心哭泣呢。
他柔声宽慰端太妃,想了想说:“儿子已经成年在外开府,北洲战事已经了结,新皇也已经顺利登基。待这个年过完,儿子便会去往西洲主事。母妃若是在宫中寂寞,不如陪儿子一道去西洲吧。”
“你要走?”端太妃自帕间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
“是,先收了西洲之后便该去往西洲掌事,但二哥希望儿子在京帮扶,待北洲之事了结再去不迟。故而多留了半年。”
“如今新帝登基,朝中各部还算安分,不久之后将会迎娶皇后,有了杨家的支持,京中应当无事。儿子还是早回西洲为好。”
“那……那你走了,你妹妹怎么办?她还没出嫁,若是我再走了,谁来照顾她呀。”
萧璃闻言,眼睛转了转,吸吸鼻子道:“母妃莫要担心女儿,四哥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总在这宫中窝着,时常想起父皇,对您的身体没有益处,不如就听四哥的,去西洲看看,顺道再帮他寻一寻合适的女子,四哥过完年就二十一了,至今孑然一身,早该找位嫂嫂了。”
说起这个事,倒是提醒了端太妃。她只顾着伤怀先帝,却忘了儿子也大了,太子不久就会大婚,老四比他小了一岁,也早该把婚事提上日程。
她揉了揉眼道:“阿璃说的在理。去西洲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先好好过完年再说。”
好不容易扯开了端太妃的注意力,萧致舒了一口气,又与她说了几句家常,便带着萧璃离去。
宫里还要举办宴会,萧致带着萧璃往摆宴的宫殿走,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两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萧璃瞧见旁边位置上坐了个人,有些微诧异,笑着招呼:“七姐姐也来啦!”
萧翡斜过去一眼,冷淡嗯了一声。
太后坐在高台之上,瞧见这两姐妹间冰冷的氛围,摇摇头,扬声道:“小致和阿璃去瞧过你们的母妃了吗?”
萧璃回道:“去看过了,劳母后挂心,母妃她日夜思念父皇,相思成疾。我刚才还跟四哥商量的,年后四哥去西洲,不若带着她一道去,省得她一个人在宫里胡思乱想的,于身体无益。”
太后叹了一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哀家曾多次遣人去瞧她,都被她拒之门外。你母妃她呀,没别的,就是想不开,许多事都爱往窄处想,最后跟自己过不去。”
“其实回过头想一想, 人生几十年,忙忙碌碌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不剩下,还不如过好自己的人生来的真实。”
萧致看了太后一眼,许多事情,随着时间的变化发生了改变。朝廷日渐稳定,新皇站稳了脚跟,他这块柱石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
太后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点他。
总之,一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便是不同的意思。
萧致趁机提出过年之后便会带着母妃去往西洲执掌边境,在坐的几位大人和皇室中人听见了,心思各异。
新帝听闻,颇为不舍的挽留,但又明白,西洲之乱虽已平定,当地百姓还多是以老西洲王为尊,并不服朝廷管束。
若无人前去教化安抚,迟早还要出现一位西洲反王来。
早上醒来,清然觉得周身神清气爽,身体轻盈许多,也不似先前那么嗜睡。
欢喜伏在床边睡得深沉,清然目光柔软落在她身上,替她拉了拉被子。
只这一个动作,便惊醒了她。
欢喜直起身来,揉揉眼查看清然,遽然对上她一双含笑的眸子,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大叫起来。
“夫人,夫人,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