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的大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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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刀伤极难处理。不论是溃烂还是化脓，都可能会引发恶疾。

军医将细薄的刀片在火上烤了又烤，直到通红得一点也看不出铁器的痕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又滑落下一颗，才面露难色地支支吾吾道：

“相爷...这...还是用些麻醉散吧...”

幸世邈摇了摇头，淡淡道：“剔吧。”

若敌寇来犯，他自当迎敌...既然要指挥，怎么能用那种干扰神志的药物？

他也怕疼，所以刻意地垂着眼，不去看通红的刀片是如何灼熟伤口上的烂肉，又是如何一点点剔除...

“要不还是用些吧...”幸承小声道。

军医为难地停了手，听幸世邈又道了句继续，才敢接着处理伤口。

剔去烂肉后，是用酒消毒，再上药...这一步是钻心蚀骨的疼，结束时，幸世邈脸已惨白。

他再没平日的神采，脸上密密麻麻地渗出汗珠，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带他去领赏...”

医官告谢，然后退出帐中。

幸世邈手下的一位心腹见他这样颇为不平，边将啐了一声，骂道：“都是那老贼，拒守不出！相爷都亲自上战场了！他还在都督府装死！”

另一位搭腔道：“可不是？！我们的人死伤已有三成之数，这蓟州马上就成他的天下了！到时候割据一方，他陆康不就是第二个石敬瑭？！！”

石敬瑭，臣契丹而叛后唐，损国土以求自保...倒也像是陆康能走、也会走的路子。

前几日，他到蓟州城时去拜会陆康，算得上是低三下四地请求他出兵，最后只得了一句：“幸相，您的那点把戏还是别在老夫面前使。”

他竟也有当捕蝉螳螂的时候。

幸世邈笑叹一声，他放虎归山这步棋实在走的太错——眼下，前有北蛮压境，边关他与陆康势均力敌，后有谢常谢清平乱政，这是亡国之象。

这三者，任意同时出现两者他都可以解决，但是一起出现...他终究不是神。

若是在平时，陆康是好解决的，但是现在若和陆康撕破脸、在蓟州城内战，那北蛮趁机进攻，突破边关防线，长驱直下，那么无险可守的谢齐就是第二个北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愚蠢，既高估了自己的谋略，又低估了陆康的野心。

幸世邈正悔着，便听帐外传来通报声：“幸相，京中有信来！”

信被传到他手上，他一看这簪花小楷，便知道是谢清晏来的信。

一共两张。

第一张的内容，简而言之是在说——她谢清晏还是那个胆小鬼，但是因为他不在，所以要暂时坚强了。

第二张...勿动他。

幸世邈勾了勾唇。

这就是他在等的东风。

“前线指挥交给吴副将。”幸世邈侧过头对幸承道：“备马，去蓟州都督府。”

“爷，您这伤...”

“无碍。”

“要带多少人去？”

“不用带。”

谢清晏的这三个字，抵得上千军万马。

...

幸世邈对谢清晏的心动有两次。

一次是很多年前，见她在齐京北门施粥，因买了好米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手足无措。

第二次是在几个月前，那个傻子觉得他把手伸到科考场上，掘她谢齐的根，败她谢齐的国运，所以悄悄咪咪地收集罪证。

不惜推翻庇佑自己的伞，冒着坐不稳太子之位的风险，也要傻乎乎地去上谏。

事发之后，很多人问他，幸相，你不生气吗？你的弟子欺师灭祖啊！多没良心！多白眼狼！

他总笑着摇摇头。

一向没耐心又刻薄的他却总一遍遍地对人解释道：“殿下不过是，以国为先。”

这一次，谢清晏又选择了国。

他没看错人——有这样的弟子，是他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