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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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晏十六岁这年,为求自保,也为陆家,再次叩响了权臣幸世邈的大门。
她已被拒之门外许多次,幸世邈始终不愿见她。
他拒绝得一点也不委婉,次次来,门房都只说同一句话:请回,相爷不见您。
忘了是第几次被拒之门外,谢清晏狠了狠心,下了马车,跪在了相府正门前。
“还请再通报幸相。”
她足足在烈日下晒了半个时辰,才被传入府。
谢常多年不理国事,政务只经内阁处理,朝会已荒废多年。因此,谢清晏只远远地望见过幸世邈,只觉得是个身姿挺傲,面容清贵的男子。
当她被小厮领着七转八回后到了书房,隔了一张青玉案,与幸世邈对视时,谢清晏只想到一句话——天人之姿,风华清绝。
他一双清冷的狐狸眼,看人时却极含威压:“殿下多次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想拜幸相为师。”谢清晏鞠下身,恭恭敬敬的样子。
他轻笑:“臣以为殿下是个聪明人,不用把话挑明了说。”
闻言后,谢清晏迟疑片刻,屈膝跪下。
她是皇子,只能跪天地君亲师,不该跪大臣。
“还请幸相...再考虑考虑。”
如此这般逾矩的跪礼,幸世邈也只是心安理得地受着。
“殿下应该知道,这能让臣见您,却不足以让臣扶持您。”
谢清晏抬头望向一脸淡漠的男人,他连看也不看谢清晏,只玩味地转着手中的白玉盏。
“幸相,难道不怕和陆家一样的下场吗?”
幸世邈看向了她,转动白玉盏的动作却并未停,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有一日倾覆,则是万劫不复。”
“我父皇多疑,重术轻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早晚有一天会想绂除您。”
谢清晏说到最后,声音艰涩:“有什么比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太子,更能保您富贵平安呢?”
她不愿向权臣低头,她身上流的是谢家的血,可她要保住自己和母族。
幸世邈放下白玉盏,起身走到她身前,饶有兴致地俯视着打量她。
传闻谢常不喜谢清晏,一是道士说她不祥,二是她长得太女气,无龙相。
近看之下,确是极美的一张脸。可惜是个男儿身,若是个公主,定受千娇万宠。
“殿下,妄议君上可按谋逆论处。”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对方才的一席话不置可否。
谢清晏以为幸世邈会考量几分,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幸相...”她抬眼,望向幸世邈淡漠的眼,怔怔地唤。
终究是小孩子,经不住吓。
她方才在烈日下晒了许久,白净的脸添了几分红润,一双水汪汪的眼,清澈见底,像极了小狗。
幸世邈挑起她尖细的下巴,审视后下了定论:“殿下不够聪明,不适合当太子,更不适合当男子。”
她的确有几分小聪明,方才的话也说动了他几分,可惜,没有说到他最在意的点上。
他当然需要一个傀儡,但前提是够听话,其次是用着顺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得有傀儡致命的把柄。
前两条谢清晏再符合不过,这般低三下四地求他,足见听话;陆家落魄,她无权无势无圣宠,自然能当好傀儡,让他用着顺手。
她离成为他的傀儡,只差一份投名状——奉上自己的致命把柄,以此保证她的忠心。
可惜,她还是笨了些。
谢清晏无言以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幸世邈衣衫的下摆,怯怯道:“幸相,求您...垂怜。”
她的确,不适合当男子。
幸世邈眸色晦暗了些,他生了些卑劣的心思。
他若好龙阳,定然会收下谢清晏,可惜了。
他戏谑道:“殿下,垂怜两字,多是妓子对恩客求欢时用的。”
谢清晏脸红到耳背,面若桃花,再吐不出一个字。
幸世邈轻笑一声,松开她的下巴,又坐回青玉案边。
“殿下还是请回吧,方才的乱上之言,臣不会说出去。”
那双狐狸眼柔柔地看向她,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看透了一切。
...
自被幸世邈拒绝后,又过了一段时日,谢清晏被逼到了绝路。
陆家只剩她的祖父武阳候陆康,晚辈中能指望的也只有她的表哥陆池,任职兵部侍郎。
而萧德厚却在谢常面前参了陆池一本,弹劾陆池养私兵,意欲谋反。
谢常本就顾忌陆家,哪怕陆家兵权已经上交,他仍心有余悸,听了萧德厚的话后立马就将陆池下了大狱。
谢清晏的祖父已七十高龄,因此事一病不起。谢清璇去太常殿跪了一天,一直磕头请谢常明察,最后连殿门都没进去得了。
她已无路可退,今天是陆池,将来就会是祖父,是她,是谢清璇。
自那日从相府出来,她又揣摩了许久幸世邈的心思,最后大概是懂了。
十六岁这年,谢清晏做下了一个决定,上了幸世邈这条贼船。
她再次叩响了相府的门。
“烦请转告幸相,我有他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