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有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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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牙山上仙剑门弟子也到了，这些弟子个个气质不凡，看来真是些人中龙凤。除了有一人，周通依旧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那身白衣在他身上显得颇为不搭。徐青玉也穿上绣着黄色剑纹的弟子服饰，这样做有些好处，可以表明自己仙剑门弟子身份，避免争夺机缘时别人对她动心思。此时她的头发在背后系了个长长的马尾，多了几分英气。
仙岛旁电弧出现的频率越来越慢，两位仙剑门长老，徐长虹与古兰在众人前面。
徐长虹看来是个中年男子有些许消瘦，但一身仙骨，身形笔直，双眼颇为深邃，此时他向一旁的老妪点点头。老妪就矮小多了，据说是仙剑门的药堂长老，她从储物袋取出一架小型竹梯。将竹梯抛向空中，它迅速变大，一头靠在犬牙山的山崖上，另一头的梯阶无限往仙岛方向延伸，远远看去竹梯的弧线像海面上的一座桥梁。仙剑门法器，千里云梯，神剑山高耸入云，有不少地方需要搭建这样的梯子方便出行。
竹梯还未连到仙岛，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察觉了，巨大的鱼妖突破海面，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向竹梯咬去，可它还未飞到就化为三截落入海中。徐长虹只是远远地挥了挥手就将妖兽解决，只见他张开五指，一把把飞剑从掌心飞出，每一把都是极品宝物，其中飞剑属性各不相同，五行，风雷应有尽有。飞剑如同一条彩色长河顺着竹梯延伸，但凡有接近的妖兽皆被绞成碎片，湛蓝海面已染上一片殷红，那座竹梯桥梁却未沾半点血迹。
海面下仍有漆黑的影子抢夺残肢与血液，竹梯旁却再无妖兽敢挑战剑河的威严。终于竹梯落到岛上，整座竹桥横跨百里，看起来却是稳稳当当的。仙剑门弟子一一走上竹梯，向仙岛跑去。
仙岛出世，此时即便隔了这么远，诸位修士仍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那些妖兽更是近乎疯狂，不断有黑色背脊露出水面掀起波澜，若没有剑河的庇护，渡海无异于是送死。可徐长虹就站在那，却没人敢去借道。
剩下的修士要么是无权无势的散修，要么是没落家族的修士，要么是大家族里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边缘庶出。此次仙岛出世，仙剑门最先得了消息，两位金丹期修士最先赶到，真有什么珍宝恐怕早就被两位修士收走了，为了一些剩下的残羹剩饭，其余宗门与大家族自然不会派人来与天下第一宗争夺。
可就是那些大人物眼中的残羹剩饭，对于这些剩下的修士来说却是最宝贵的机会，是往着成仙大梦更进一步的机会，是扬眉吐气让人高看一眼的机会，是改变这该死的命运的机会，那么多的期望、不甘与梦想都倾注在这次机会之上。但此时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仙剑门弟子轻易地登上仙岛，夺走他们的机会。
郑到看着这一片汪洋，还有那些水面上不断露头的危险妖兽，眉头微皱。
不知是谁在一旁绝望地喃喃了声：“没路了。”
“只要想走，总是会有路的。”陆扬名立于断崖边缘，好像一不留神就要跌落。
郑到看了看陆扬名，笑了笑：“你先去吧，我有办法。”
陆扬名也看了眼郑到，看出他眼中的坚定：“郑师兄，我相信你，事成之后咱们再见。”
“你要小心。”郑到不忘提醒他。
“你也是。”
犬牙山的山崖峭壁连绵有一里，一众修士正在看着海面着急，他们各自多多少少有些名气，但在成群妖兽面前，却无人敢上前一试。此时陆扬名用力一跃，大风下衣袍飞舞，背上的长剑有灵性似的落在脚下承载着他腾空而起，金色剑芒附于长剑之上使长剑平空又增长了一倍，原先包裹着的布匹已被绞成碎片，随风飘散。陆扬名御剑而行，长发落在风中，众人惊叹，看着他一点一点超越仙剑门修士往岛上飞去，此时他的白色背影是那么耀眼，就像今早推开窗刺入屋内的那万缕阳光。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光芒是压制不住的。”郑到不自觉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这句话。陆扬名修炼的功法名为《神剑诀》，是他三年前攀登南岳山落入一处秘境所得。《神剑诀》不仅炼剑还要炼神，修炼此功法需要剥离一部分神魂，炼成剑灵，剑灵便是修士本体的一部分，有了剑灵，修士能更好地体悟剑道，剑灵本身也能附于任何飞剑法器之上增强法器威力，刚刚那金色剑芒便是剑灵显化。“此剑名为破邪。”郑到记得陆扬名是如此说的。
陆扬名飞行于半空之中，速度实在不慢，海面下不时有妖兽射出水箭想要将其击落。这些鱼类妖兽在海上使用水箭术得天独厚，威力不凡，郑到也不禁为陆扬名捏了一把汗。但陆扬名十分灵活御剑左右腾挪，实在躲不掉便手掐剑决一道剑气将水箭打落。
在他身下聚集的妖兽越来越多，他们背脊划过水面像是追逐野鹿的狼群。陆扬名面不改色，应对起来游刃有余，直到前方水底似有一个庞大黑影浮现，体型已与那条仙剑门的蛟龙相仿。
妖兽是从海底冲向的海面，此时速度已快到极限，它能感受到陆扬名身上的法力波动，在它看来陆扬名就是大补的美味。海面上好像拱起了一座小山，一条巨大鲤鱼冲出水面，它披挂着金光闪闪的鳞片，掀起的浪潮足以打翻凡人制作的任何大船。这条妖兽修为已达到汇灵后期，法力相当于人类筑基后期修士，更高阶的妖兽灵智更强，畏惧于徐长虹发出的气息不敢觊觎仙岛，此时这条鲤鱼妖兽恐怕就是仙岛周围最强的存在之一，是当之无愧的兽王。
郑到看向那远处的白点，天那么大海也那么大，陆扬名，一众散修之中的最强者之一，只像一只飞虫。巨大的鲤鱼从海里冲出，陆扬名已经飞得够高了，但鲤鱼还在上升，每一刻它都比前一刻更高，它的动力该耗尽了，但它还在上升，更高！更高！更高！陆扬名对上那双泛着淡淡金色的瞳孔，才发现这鲤鱼头顶有两块微微凸起，像是龙角的雏形。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鲤鱼张开血盆大口将陆扬名一口吞下，嘴旁的触须像是龙须那样飘动。
半山的院子里，墨绿榕树投下浓浓的阴影。“嘿！嘿！”年幼的陆扬名拿着根木棍横挥，突刺，“妖龙，看我藏雨剑。”
练功就练功，这师弟嘴里念念叨叨在说什么呢？郑到不解，他其实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师弟还是非常好奇，但又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练完功两人坐在院子一旁，陆扬名不停捏着酸痛的手臂，郑到喝了口水：“师弟。”
陆扬名抬头，带着清澈的眼眸：“啊，师兄。”
“嗯……你刚刚说的，妖龙什么，还有藏雨剑是什么东西啊？”
“啊？师兄你这都不知道啊。”陆扬名露出惊讶的表情，感觉好像听到什么离奇的事一样。
郑到摇摇头，眼中茫然：“不知道。”
“那你没有看过《英雄斩龙传》吗？”
郑到还是摇头：“没有。”
“也没有去过茶馆，没有听过说书？”
“嗯，没有。”郑到听到这些词非常迷茫：“我没有离开过这里，我爹说只有我足够厉害了才能出去外面的世界。”
“那你好惨。”陆扬名有些同情，想象一个人生下来一直在一个地方，周围没有任何好玩的东西：“不如这样吧，我来给你讲故事，我最喜欢的就是《英雄斩龙传》了。”陆扬名兴奋地站起来，随后刚练过功的腿一疼，他又跌坐在凳子上：“诶呦。”
陆扬名捏着嗓子，假装自己是说书先生：“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妖龙为祸，有一个英雄，他为了天下苍生，登上群山，拔得利剑，与妖龙在江河之中血战三日三夜，最终斩其头颅，造福了一方百姓。而这一切的故事都要从妖龙现世，兴风作浪；村头弃婴，梦遇真仙开始说起。
话说，有一个孤儿名叫周冲，他无人教无人养，平日最喜欢在乡里偷鸡摸狗横行霸道，周遭人都不待见他。当时恰逢河中妖龙作乱，吞人无数，周边村落深受其害。有一日黑云满天，妖龙匿于云中寻人吞吃，各家各户紧闭门窗不敢外出。
十七岁的周冲从草堆中醒来，看着天上怪物，惊讶异常。他冲上街道光着膀子大声恐吓，又作穷凶极恶状，妖龙游于云海竟一时不敢冲下。周冲四下环顾，扯过一把杂草，扎在屋边的干柴木棍上，又一脚踹开一间房门，在灶房里觅得火星制成火把。满天黑云翻滚不息，周冲高擎火把直指妖龙，他横挥劈斩，火焰发出呼呼之声，他放声大吼，叫声传遍整个村落，最终妖龙退走，而周冲完好无损。
房内出来的乡亲个个称周冲为英雄，对他热情非常，还邀他到家做客喝酒。周通本是孤儿，何时受过这种待遇，立于众人之间，竟一时沉默。宿醉多日，他梦见仙人对其指点，只要依照指点，就能彻底斩除妖龙，使百姓再无后患。”陆扬名拿过郑到的竹筒，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呢？”郑到听得喜欢，不禁问到。
“然后。”陆扬名将竹筒往凳子上一扣，摇头晃脑：“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郑到有点落寞。
陆扬名看郑到这样，便对他说：“郑师兄，你不知道，故事就是要一段一段听才有意思。”陆扬名抬头想了想：“美好的事情，在你确信它将要发生的时候才是最美好的，在它发生过后就没那么美好了，我爹是这么说的。”
郑到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过罢又补充一句：“我爹也喜欢说这种话。”又过了好久，法术练习将他们体内的法力都快耗完了。郑到忍不住又问：“为什么别人都躲起来了，周冲不躲呢？”
“因为他是英雄啊。”
郑到摸不着头脑。
“英雄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陆扬名接着说。
“周冲不也是凡人吗？哪里不一样啊？”郑到问问题喜欢刨根问底。
“嗯……嗯……英雄比普通人厉害。”陆扬名又想了想：“还有，还有，普通人不敢做的事英雄敢做。”陆扬名想起以前学的一个词：“就是敢为人先，懂吗？”陆扬名觉得这个词用得挺好的，心里有几分得意。
郑到捏紧拳头，看着远方天空的鲤鱼，此时他正吞下陆扬名，向下坠落。妖兽身体强横，这鲤鱼妖甚至可能长出了龙牙，真落入口中就算是二阶的法术也肯定防御不住。
只有陆扬名知道，刚刚与其说是他被妖兽吞下，不如说是他自己加速冲入了妖兽口中。要对付这种怪物向来由内向外易，由外向内难，且高速冲入也能避免与那些骇人利齿过多接触。陆扬名有自己的战斗思维，也绝对有付诸实践的能力和勇气。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金色的剑芒已从妖兽背后刺出，伤口虽小，但众人的心神却皆被牵扯过去，竹桥上也有不少仙剑门修士驻足观看，徐青玉此时也睁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兽有兽王，人有人杰！
剑芒一点一点的切开肌肉、鳞片和骨骼，陆扬名从一个口子中冲出，浑身浴血。在漫天血雨中陆扬名手执破邪利剑凌厉转身，就算妖兽有防御神通此时也施放不及了。二阶巨剑术。
破邪剑反手挥斩，划过长空后已增长数十倍，妖兽似有察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戚长鸣，接着完美的金色剑圆浮现就如同晨曦时天地尽头的璀璨金线，一剑斩龙，兽王削首！
庞大鱼身化为头尾两段，又喷涌出血色长河，陆扬名白衣染红，满脸血污，牙缝里都是猩红血液。跌落间他放开破邪，银色长剑飞到他身体下方，他张开双手矮身踩上，鲤鱼残肢砸入海中又惊起滔天巨浪，破邪剑载着陆扬名一飞冲天。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好！”郑到将握紧的拳头高举，不由得欢呼出来。可随后他就后悔了，不该如此惹人注意。
“好！”有一人站在山崖边上大声叫好，他的声音将剩余修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原来是南定武。
“好！这才是我等修士该走的路！就该让仙剑门那些衣冠楚楚的家伙们看看，我们散修的路就是这么一刀一剑地砍出来的！我们什么都不靠，全凭自己的一双手，挖出一条血路来！如今仙岛就在眼前，诸位道友！若是不甘放弃，还请上前来，共商一条渡海妙计。”南定武此时立在崖边，声音如洪钟，传遍山顶，一个红衣女子正贴在他身旁，郑到认识，正是那晚在赌坊的那位女子。东风安，方子逸也在他不远处。
如今仙剑门修士已走了三分之一路程，陆扬名已经快飞到仙岛，先登岛者先熟悉环境占据地利，优势极大，此时众多修士早已是心急如焚，南定武有实力有胆量，信任他几乎已成了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