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虎是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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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东胜神州，四神兽镇守四方。
为了防止神兽们偷懒，一睡万年不管人间事，掌管轮回道殿的老子，规定它们每千年必须以神识分身化身凡人，游历人间。
为不破坏凡间规则，神兽化身必须是最普通的平凡人，当然它们可以提前感悟，凭自己的喜好选定大致方向。
新千年将至，神兽们兴致勃勃的又开始感悟人间趣事。
老大青龙发现人间最近有网吧兴起，大兽小兽们三五成群，一手握鼠标，一手敲键盘，噼里啪啦的玩着星际、cS，异常的嗨。
烦了高大上角色的青龙，顿时有了兴趣，它看了看自己的神龙妙爪，自信满满：“哼，手残党们，看老子妙手来征服你们。”
老二白虎发现近百年神州人老被欺负，活得很累，还是不做人为好，于是选了与人最亲近的物种，宠物狗。
老三玄武最喜欢在自己龟壳上画河图洛书、九宫八卦，见人间百年动荡，易学传承将灭，便决定做个小神棍，燃起星星之火。
四妹朱雀脾气火爆，最喜欢港岛古惑仔们的打打杀杀，于是决定投身黑涩会，做个大姐大。
神兽们选定方向，神识分身来到轮回道殿，见老子在打瞌睡，便自行启动了命运转轮。
白虎最讨厌穿梭，于是便趴在了玄武背上，跟着去往玄武的北方地界。青龙为照顾四妹，决定陪着她去南方朱雀地界。
电闪雷鸣间，四兽便已消失在轮回道殿，一段人间百年之旅，就此展开。
等老子瞌睡醒来，人间已过36载，他掐指一算：坏了，这青龙也混得太惨了，心如死灰，如何历练。这白虎也太投机了，十几年一个轮回，好吃懒做。
可规则已定，老子也不能随意干预。
怎么办呢？
得，那就让它们自行牵绊，青龙可以跟着白虎轮回一次，回炉重造。白虎可以跟着青龙历练，不再反复轮回。
嗯，再补偿下，让青龙做这次人间游历的主角吧。
就这么定了！
老子随手点了一点，齿轮缓缓转动，命运就此不同……
…………………正文………………
白虎不是虎，是一条黄色拉布拉多，左青的导盲犬。
左青是一名盲人按摩师，与白虎结缘于连大导盲犬基地。
八年前，左青初到鹏城，路不熟，盲道上撞了电线杆，磕破了头。
为了安抚这个跟随了自己八年的赚钱小能手，按摩店老板良心发现，决定找找关系，给左青申请一条导盲犬。
那时是2008年，全国还只有极少数城市允许导盲犬出入公共场合，这个时候的导盲犬非常稀缺，申请难度相当大，评估异常严格。
左青能通过申请，除了他的身体素质和平和心态，运气也特别好，最主要是老板的能量也不一般。
左青飞到连大匹配的时候，对接人说：“你就是鹏城来的左青龙啊？”
“是左青，没有龙”。
“嘿抱歉，我们这有条拉布拉多叫白虎，快2岁，刚完成训练，缘份啊！
结果左青与白虎的匹配还真的非常顺利，左青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左青龙右白虎，缘份天定！
自己虽然不是龙，白虎也不是虎，却给了他生活的希望。
天见可怜，这或许是命运的转折。
配定了白虎做导盲犬，左青在基地待了几个星期，与白虎一起训练配合。
待到人狗合一、臭味相投后，白虎便牵着左青回了鹏城。
从此人狗相依为命，到如今已是八年。
八年间，也有人要帮左青介绍女友。
但左青内心卑微敏感，害怕与人亲密相处，也就不了了之。
所以，白虎成了左青唯一的亲人、朋友。
有白虎就够了，左青想就这样一辈子。
......
转眼已是2016年，左青36岁，白虎10岁。左青还是中年，白虎却已老了，要退役了，左青还没有意识到。
8月初，周二，按摩店的休息日。
窗外异常闷热嘈杂，左青和白虎安静地呆在出租屋内，没有出门。
这是位于罗锦口岸附近的一处平房租屋。
原本这里是一排火旺的小门面，后来前头建起了几排商住楼，这里太狭小车不能入，管线杂乱，排水不畅，没什么开发价值。
这里便慢慢成了商场店主们的小仓库，也有人用来租住，或开个早餐小店。
离这里不到五百米就是左青上班的按摩店。
按摩店本是有集体宿舍的，但在较远的城中村，又没有电梯。
为了照顾左青这个盲人，老板便在这小巷里租了这间小门面，装了空调，加了个卫生间，方便左青带着狗子同住。
这点上，左青还是挺感激老板的，那么多员工，只有他有这个待遇。
其实老板也不想这么麻烦，奈何左青手法太好，很多港客都知道了这位大神，慕名而来偿试左青的手艺，试过以后便欲罢不能，纷纷买卡成了店里的按摩常客。
有了左青这个头牌，老板日进斗金，于是这十年间，老板开了一个又一个分店，左青也帮他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熟练技工，说左青是他的金手指也不为过。
关键左青无欲无求，谨小慎微，从不提待遇谈条件。这样的员工哪里去找。
罗锦口岸这个按摩城的无数大老板都羡慕不已，暗地里都高薪挖过左青。
但左青是个怀旧感恩的人。
是老板带给了他白虎，是老板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带他重获新生。
虽然这个新生黑暗、平淡如死水，但他更害怕改变。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老板，习惯了白虎，习惯了这简小屋。
小屋里，左青正躺在床上听收音。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背心，两手刚健有力，十指修长白晰，骨节匀称，手心和指肉温润，显得柔韧优美。
白虎静静的趴在床尾，尾巴偶尔挠下左青的脚。
老式收音机里正播着天气预警，女主持的声音有些急促：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台风“妮妲”即将登陆鹏城，最大风力有可能达到有史以来的15级以上，请市民朋友们做好安全防护，紧闭门窗，不要外出，不要外出！
窗外开始阴沉，接着下起了大雨。
左青正瞎想着台风可能造成的后果，得有几天不能带白虎出门了。
床头柜上的大号老人机突然响了起来。
白虎用脚碰了碰左青，左青侧身准确地摸到手机，摸索着接听：
“喂，雷猴，边位？”
看不到号码，左青便习惯性甩起粤语。他的声音平和而微微沙哑，颇有质感。
“您好左先生，我是导盲犬基地的小李，您现在方便接听吗！”是很温和的女声。
“哦您好！方便，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左先生，白虎的导盲工作即将到期，我想和您谈谈白虎的退役问题。”
“什么？退役？”左青仿佛被电了一下，差些尖叫，瞬间坐了起来。
白虎惊了一下，连忙爬起来走到床头，审视着左青，嗯咽着发出问号？见左青没有理它，便用头蹭着左青微微发擅的手。
左青无意识的抚摸着狗头，有些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下来。
“左先生，您先不要着急，我慢慢和您说好吗？”
左青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好，好，你说”。
“是这样，白虎快10岁了，按照我们人类的思维，它已经60多岁了。考虑到它的身体状况，为了导盲服务的安全性，一般都会让它在10岁以前退役。”
“啊？白虎这么老了吗！我都快忘记它是狗了，它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份，我以为它一直可以陪我走下去。”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它确实老了，它累了，要休息了！”小李耐心地说道。
“那它退役以后怎么办呢，我可以领养它吗？”
“按照规定，白虎是要回到基地，经过检查后，再回到它原来的主人身边。”
左青瞬间面色惨白，身体又抖了起来，语气急促地说：
“不不不，我可以领养白虎，请您帮我说说，让我领养他！我有钱，用我所有的钱买下它，求你了，不要让白虎离开我.....”
左青语气充满了哀求。
白虎听到左青叫它的名字，抬起头看着左青，感觉到了他的哀伤。轻轻嗯了几声，缓缓将头趴在左青身上，轻轻摩蹭着，抚慰着他。
多年来，每次左青低落的时候，白虎都是这么撒着娇，哄着左青。而左青也会抱着白虎，心情很快就会好了起来。
电话那头也感受到左青的难受，沉默了一会后说：
“左先生，您的难过我深有体会，但我们也要考虑狗狗原生家庭的感受，不然以后就没有人愿意送狗狗做导盲犬了，将心比心，您能理解的是吗？”
“我理解，可是我真的将狗狗照顾得很好的。我从没将它当狗，他是我的兄弟，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的一切！”
“我每天都帮它按摩，真的，它现在很健康，我懂它的身体变化。客人都说我的手是鹏城最舒服的手，我每次给它按摩，它都会很开心，真的，不信你听。”
说完，左青拍拍床，白虎秒懂：啊，又有得爽了，青子的手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舒服得我想生狗子！
白虎便欢快的趴在床上，左青按开免提把手机放在床上，真的帮白虎按摩起来。
白虎半眯着眼，随着左青的动作 ，耳朵一擅一擅的，时不时地发出不可言状的轻哼，偶尔唔咽......
电话那头的小李顿时有点懵，还有这操作，什么鬼，这是狗该发出的声音嘛......
好羞，我特么的要尿了好嘛！
白虎：哎，还是那个味，这就很爽！
这才是狗生！
小李终于受不了了，“喂喂，左先生，您先听我说，我相信您对狗狗很好，我们会派人上门来给狗狗做评估的。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可能会来带走白虎。”
什么，带走白虎？
左青汗毛立起，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要来带走白虎！
白虎好像也听懂了，瞬间炸毛，跳下床围着屋子乱转。
一会儿叼来导盲犬背心和牵引绳，一边叫一边拱着左青。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一直在响着：“左先生，您怎么了，还在听吗？喂，喂，左先生......”
左青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按掉手机，摸下床，摊坐在地上抱着白虎，头抵着头，哭得撕心裂肺：“白虎，你是我的，我的命，我的一切！你走了，我怎么活......”
屋外的雨越来越大，窗缝里的风像口哨一样唔咽。
一人一狗抱在一起，在这小小的屋里，是那么的无助、孤寂！
“怎么办？”
“对，我们走，不能让他们带走你，我们离开这里。”
左青抬起头，没有神睬的眼睛紧紧闭上又睁开，脸容一片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