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与死亡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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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齐待到天黑,仍浑然不觉。有人提醒她,要关门了,她才浑浑噩噩走出来。
山风很大,吹得人浑身发冷。
洛齐打了个冷战,抱着胳膊去看公交车牌的字。
有人按了喇叭,叫了声洛齐。
洛齐默默走过去,带着一身湿冷进了车子,还没坐好,一件大衣兜头套下,把她包了个严实。
乔熠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上她的手,冷得冰一样。
乔熠皱了皱眉头。
车子开了几分钟,在路边停了下来。乔熠下车买了一杯黑米粥,插好吸管送到她手里。
等待洛齐喝粥的间隙,他又翻出一包晕车贴,撕了包装盒,取出一片,看了看她小腹,却无从下手。
“大冷的天穿什么裙子!”
洛齐咬着吸管不说话。
“转过来。”乔熠边说边把那件外套扯下来,然后摸到她右侧腰腹处的链条,拉开了,伸手进去,把晕车贴贴到她肚脐眼上。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乔熠听到吸管“咕噜”的一声,知道她喝得差不多,便准备启动车子。
洛齐这时开口道:“哥哥,这一切都是瘦七逼的,我帮你跟叔叔阿姨澄清好不好?”
“不必。”
“可是叔叔阿姨一直在怪你,明明不是你的错…”
“那你觉得是谁的错?”乔熠挑眉反问一句。
“瘦七逼你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
洛齐顿时哑口无言。
“今天是谢庭芳忌日,对吧。”
洛齐轻轻点头。
乔熠看她一眼,继续说:“今天也是大宝小宝诞辰。”
洛齐睁大眼睛。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也觉得,甚至四年前孩子们出生的时间,与谢庭芳停止呼吸的时间,相差无几…”
洛齐捂着嘴哭起来:“你别说了!”
乔熠没听她的话,继续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每分每秒,有人欢庆新生,有人家破人亡,没有谁能逃掉,就算是谢庭芳。如果有轮回,或许他早已投胎转世,重新开始,就算他不肯投胎,围着你阴魂不散,那他看到你这副样子,他就会开心吗?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你用剩下的80年沉浸在回忆中,可这样有什么用?他能起死回生?你有没有换位思考过,你痛苦,别人也跟着痛苦,你生病,多少人围着你照顾你,被你的情绪牵动?”
洛齐抬头,看向乔熠。
“不止我,杨家几口人,我爸妈,我爷爷,叶柄一家,还有你的同学老师…”
“哥哥~”洛齐拉了拉他袖子,他一动不动,眼眶红得吓人。
“洛齐,我允许你怀念谢庭芳,但凡事都有个度,我希望你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的”洛齐擦了眼泪,伸手抱住他的腰,“哥哥,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乔熠喉头动了动:“好。”
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上暖气足,加上喝了粥,她很快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依旧是青光白日,谢庭芳裹在一片亮光中,身形模糊。
她第一次在梦里清醒地意识到,她的大学霸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她觉得鼻子很酸,想哭,哭不出来。
谢庭芳说,洛齐,你已经放下了,我也该走了。
洛齐不明白,想问,却始终说不出话,她伸手想拉住他,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她不肯放他走,拼命追着他的身影,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她始终在原地踏步。
就在她急得掉眼泪的时候,有人握住她手腕,用力把她从梦境中剥离出来。
洛齐猛地一蹬脚,从梦中惊醒。
乔熠正用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她的手腕被乔熠轻轻抓着,热毛巾顺着手背移到掌心。
手腕那里曾经戴着谢庭芳送的骆驼骨手链,那几乎算得上他们定情信物,可她苏醒了那么多天,竟一直没想起过那串链子,甚至把它弄丢了。
原来她也在慢慢接受男孩已经逝去的事实。
洛齐把视线转到乔熠身上,乔熠在拧毛巾,水珠落在盆里,噼里啪啦。
“刚又做噩梦了吧。闭眼,给你擦擦脸。”乔熠习以为常,把热毛巾捂在她眼睛上。
她无声哭泣,眼泪都被热毛巾吸走了。
乔熠以为她闹脾气,拿开毛巾,挑眉看她。
她睁着眼,眼泪顺着眼尾流到耳根。
“怎么又哭了?”乔熠帮她把泪水擦掉。
她没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知道她被魇住了,乔熠背过身,掏出一瓶东西,倒了两片在手心。
“把药…”话没说完,她突然起了身,直勾勾看着他手里的瓶子。
没来得及撕掉标签,标签上有大写加粗的“钙片”二字。
乔熠反应很快,镇定道:“你长期卧床不起,补点钙防止骨质疏松。把它吃了吧!”
“哥哥你骗我,你给我吃的头痛药就是钙片!”洛齐气得红了眼眶。
“对,我骗了你。你以前吃了很多抗精神病药,反而加剧了病情…”她的第三个人格就是那时候分裂出来的。所以她得到准许,被带回家接受家庭疗法。
“所以你一直拿钙片骗我。你想不到的是,后来我不仅对这种药产生依赖,还对你也产生了依赖,你离开后,即使我吃了药,也睡不着…”
“对不起。”乔熠摸了摸她的头发,“哥哥真的没想那么多。”
“你混蛋!”洛齐锤他的胸口,眼泪掉线珠子一样,“故意对我那么好,故意让我依赖你,我恨你!”
乔熠抓住她的左手,放在他嘴前。
“那哥哥以后永远陪着你,做你的药引,好不好?”说完话,轻轻在她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
左手无名指,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洛齐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冲进他的怀抱…
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浑身舒爽,精神充沛。
她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她身处乔老爷子家。她叫了几声哥哥,无人应答,带着疑惑走下楼,远远听到人声鼎沸,闻到饭菜香味。
洛齐紧了紧身上松垮的睡衣,循着人声过去,看到大门外有人摆宴席,露天搭建的锅炉燃着熊熊大火。
“不穿鞋乱跑什么!”乔熠从身后出现,把她拦腰抱起。
洛齐低呼一声,紧紧抱着他脖子。
他一身黑衣,胡子拉碴,眼底青紫。
“我在找你。”洛齐解释。
“嗯,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外面在干嘛?怎么那么热闹?”
“办白事,那个老婆婆前两天去世了。”
“哪个老婆婆?”
“拾荒那个。”
“哪个拾荒的?”
乔熠说到这,有些不耐烦,用手揪了揪她头发,她“啊”地叫了一声。
“就是你以前老爱打听的那个。笨蛋!”
洛齐也恼了,对着他胳膊咬了一口,力道十足,把他疼得倒吸冷气。
“看来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乔熠加快脚步,不顾她挣扎得鱼儿一样,硬生生抱着她上了楼。
做饭阿姨看到,问一句:“阿洛怎么了?”
乔熠抱着人,头也不回:“欠收拾。”
“饭做好了,先吃饭哪…”做饭阿姨在身后大喊,乔熠没理会,嘭地踢上门,把她摔到床上。
看他脸色阴沉,洛齐后怕,抱着肩膀说:“哥哥我错了!”
“晚了。”
他欺身过来,堵住她的嘴。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落下来。他咬住她的唇,下一秒却放开了,翻了个身躺在她身旁,很久都没动静
洛齐轻轻叫了一声哥哥,他嗯了一声,伸手把她揽到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顶上。
“哥哥,那个老婆婆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年年都送她吃的?”
“闭嘴睡觉!”
“哥哥~”洛齐用食指刮了刮他的掌心,他反手扣住,不准她动弹。
“哥哥,她就是你奶奶吧?”洛齐锲而不舍,拿脚丫蹭他的膝盖,他立马睁开眼,给了她警告的眼神。
洛齐得不到回应,好奇地抓心挠肝,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终于引爆男人的炸弹。
被男人吻得喘不过气,她才红着脸不再动弹。
男人啄了一口她红润的唇瓣,短硬的胡子扎了她几下,她不满地瞪他,他视而不见,抱着她心满意足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洛齐被一阵巨大尖锐的镲声惊醒,摸了摸另一个枕头,上边一片凉意,不知道乔熠什么时候走了,屋里只留一盏油灯,油灯边上有个保温盒。
洛齐走过去,打开保温盒,里面是一碗温软白粥和一碟咸菜
洛齐扁扁嘴,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半晌又摇摇头,自己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矫情?
她没喝粥,被奇异的镲声吸引,推开窗,看到院子外空地上有一堆火,好几个道士围着火盆又唱又跳。
洛齐知道这是停柩的最后一晚,道士在念经,让逝者往生极乐。
乔熠在一旁烧着什么东西,黄色火光在他脸上跳跃。
洛齐走到乔熠身边,看到乔熠正把大物件都推到火堆里,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入火坑。
洛齐站在风口,被刺鼻的臭味呛得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