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枯木已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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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腾了大半夜的一家人,齐刷刷睡到了第二天八九点。
杨二婶起得最早,把昨晚剩菜热了,又拌了鸡饲料,提到鸡舍喂鸡。
喂鸡的空当,她又拿起扫把,一点点清扫落叶,从大厅到院子,又到正门。
打开门,霍然看到小溪前站了个人,背对着她抽烟,脚底下丢了一层烟头。
“乔哥儿,怎么大清早抽闷烟?吃饭了吗?”
“还没。二婶,您扫地?”乔熠掐了烟,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对啊,人老了闲不住。你脸色挺差,昨晚没睡好?”杨二婶担忧地问。
“嗯,起来透透气。您忙,注意休息,别累着了。”乔熠走过她,身上一股烟味儿。
杨二婶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扫地。
洛齐同样一夜未睡,一直哭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但不踏实,杨二婶一开门,她就被惊醒了,环看四周,乔熠仍旧没回来。
她把衣服穿上,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黑眼圈都出来了,眼睛又红又肿。
侧过头,看到那瓶药酒,瓶身光溜溜的,连标签也没有。
她征征看了一会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猛地站起来,药酒被带翻,摔得稀烂。
乔熠正好推门进来,闻到满屋子药味。
他大踏步走过来,把她打横抱起,跨过碎玻璃片。
“一年,洛齐,再给你一年,要是你还忘不了他,我他妈就不等你了。”
洛齐痛苦地闭上眼,眼泪流到嘴里,跟药味一样苦涩。
…
乔熠带着行李,头也不回走了。
洛齐看着枯萎的鲜花发呆。
小喇叭迈着短腿过来,看到洛齐呆呆的,然后又走开了,满世界嚷嚷,姨姨又变成蘑菇啦!
杨云清跟洛齐说:“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死了前任,世界就塌啦?你矫情什么,赶紧把人追回来啊!”
杨二婶也过来絮叨:“乔哥儿年纪是大了点,却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主,懂得疼人,小七,你听婶的话,好好跟他过,以前的事就别瞎想了,啊?”
小三妹说:“乔叔叔人很好,小七姐为什么不要他呀?”
小四弟说:“七姐,你开心就好。”
洛齐:…
乔熠离开后,洛齐整夜整夜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吃两片头痛药,她才能勉强合眼。
养了四年的肉,很快又掉了下去。
叶柄看着洛齐照片,连连叹息:“老乔啊老乔,你看看,你看看,这瘦得骷髅架子一样,你怎么下得了狠心哪,人家小姑娘没了你,半条命都没了,你舍得?”
乔熠盯着电脑,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全然不理会叶柄。
“你说小姑娘也没二两肉,小拳头软绵绵的,你就来个霸王硬上弓,把她强了,再搞出个小宝宝,她不就死心塌地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没你脸皮厚,未婚先孕。”乔熠头也不抬,仍埋首工作中。
叶柄被击中要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叫忍辱负重,你懂什么”叶柄小声嘀咕,“35岁老男人,还装什么纯情,电视剧看多了,脑子有坑。”
乔熠抬起头看他,表情似笑非笑。
叶柄连忙倒了杯咖啡放乔熠手上,赔笑道:“大爷您请享用!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闭嘴!”
“好的大爷,在您召唤之前,小的绝对一个字也不说。大爷您对我的服务可还满意?”
乔熠皱眉。
叶柄立马识趣地滚了,滚之前不忘把桌上的手机也一起拿走。
“人滚,手机留下。”
叶柄悻悻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乔熠把视线移到手机上,盯了图片上的女孩很久。
叶柄蹑手蹑脚摸进来,看到乔熠盯着手机发呆,恍然大悟,走上前来,对着乔熠电脑就是一阵操作。
“大爷,您想看姑娘就早说嘛,喏,设置为桌面壁纸了,高清大图,您请享用。那个,快要下班了,小的正宫娘娘和两位小阿哥催促得急,小的就先行告退了,今天的工作要做完哟,谢啦,拜拜!”
叶柄说完,立马带着手机溜了。
乔熠对着放大无数倍的图片,反而烦躁起来,啪地把电脑关了,走到落地窗前,对着霓虹夜景抽起了烟。
一根未抽完,他突然就把香烟丢了,一脚踩灭,转身拿了外套就走,飞机起飞前,他没忘记给叶柄发消息,说他不干了。
可怜的叶柄堵在下班高峰期,好不容易掉头回去,发现电脑里的数据全都没保存,几天的工作就那样白费了。
叶柄欲哭无泪,朝天大喊一句:“乔熠,我去你大爷!”
早上,杨二婶把大门开了,提着扫把准备扫地,却看到地上一堆烟头。
连续几天,杨二婶一开门就看到一堆新的烟头,她气急败坏,大吼着,到底哪个混蛋小子天天捉弄人?被老娘抓到,非扒层皮!
她喊来小四弟,小四弟在门口装了摄像头,那捣蛋的人又消失了。
某次吃饭,杨二婶提及这件诡异的事,小三妹颤着声音说,不会是鬼老头吧?
小四弟用筷子敲了一下小三妹脑袋:“胡说八道,鬼老头怎么抽的起这种高档货!可能是哪个富二代干的,这附近小别墅可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洛齐盯着乔熠手机号码,半天也按不下去,起初心血来潮,最后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个月行尸走肉的日子,很久没出现过的乔太太突然打了个电话,哽咽着说:“你来看看爷爷吧,他不大好了…”
洛齐是一路哭着回来的。杨二婶不放心,叫了杨云清陪洛齐回去。
屋子里围了很多人,表情都很凝重,有的还悄悄抹泪。
洛齐哭着跪到老人面前,老人轻轻拉着她的手,嘴里说着什么,乔太太抹着眼泪翻译。
“你还病着,快起来…”
洛齐不停摇头,哭着说:“爷爷,我病好了,不要紧的。您快好起来,我给您唱东方红,好不好?”
“好,好,你们都要好好的…”
老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乔熠。
乔熠跪下来,耳朵贴到老人嘴边。
看到乔熠点头,老人才放了心,缓缓闭上眼。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医院上空。
葬礼是按照老爷子生前嘱托办的,一切都很低调,但还是很多人自发前来吊唁,花圈堆满坟头,老兵对着墓碑敬礼。
现场没一个人大哭,气氛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家,乔叔就把自己关到卧室里,乔太太强打精神,给洛齐熬了点稀饭,洛齐勉强喝了几口,然后抱着乔太太脖子哭。
乔太太忍泪说:“洛啊,别哭,阿姨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洛齐摇头。
三年前,乔熠跑过来对乔家夫妇说,他要跟洛齐结婚,要夫妻俩解除和洛齐的领养关系。他说,他很久以前就对洛齐动了心思,与江月初闹掰,也是因为他心里有洛齐。
乔凯风听了,大动肝火,揍了乔熠一顿,但乔熠很倔强,在门外跪了两天,最后还是乔老爷子打了个电话,乔凯风才同意。
养女变成儿媳,儿子还大儿媳那么多岁,好像十一年前的好心收养,不过是为了给儿子找媳妇,乔太太觉得没脸见人,一直不敢过问洛齐的事,乔熠也三年踏不进乔家的门。
就那么过了三年,因为乔老爷子逝世,洛齐才回了乔家。
乔太太擦着眼泪说:“洛啊,本来阿姨是没什么脸跟你说这些的,但乔熠是阿姨身上掉的肉,阿姨总要心疼的,忍不住要念叨两句。我听杨家大女说,你最近和乔熠闹矛盾…阿姨能理解你,但是,洛啊,谢家那孩子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谢家两口子都已经搬到h市,生了二胎,开始新生活了…你还年轻,日子长得很,总要多往前看看,别沉浸在过去啊…”
乔太太说了很多,但洛齐再也听不见其他话,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谢家有了二胎,谢家有了二胎…
又是一年金秋季,总有一堆拉着行李箱休完长假返校的学生,他们年轻蓬勃,把单调的旅途变得多姿多彩。
坐在最后边,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显然与他们格格不入。她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怀里抱着一捧白菊。
但还是极美的,像风刀霜剑欺凌过的白梅,引人垂怜。
充满想象力的少女小声说,那个姐姐好可怜哦,看样子是死了丈夫吧?
同伴说,我看是死了宝宝,妈妈最疼爱宝宝了…
公交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他们看到那女人,都有不同的猜测,但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女人目的地一定是公墓。
最后,女人果然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下了车。
墓地菊花开得很好,到处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空气中弥漫着烛火燃烧的气味,有人在低声啜泣。
洛齐把花放在墓碑前,征征看着黑白照片里的温柔笑脸。
四年过去了,所有人都有了新生活,只有他,永远沉睡在22岁。
洛齐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你父母要给你找替代品,为什么他们都在努力忘掉你,忘掉你22年的存在…他们不仅要忘掉你,他们还劝我也忘掉你。我办不到,要是我也把你忘了,那以后谁还记得你来过…
大学霸,我真的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