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虎毒不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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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上的大戏演完了,邵卿洺相信周文熹已对自己中毒一事,深信不疑。但还是不能放松,周文熹狡黠,严谨,稍有破绽就会被他发现,所以戏还得继续往下演。
熙宁来到御膳房接着演戏,进去之前,她对碧玉说道,“你掐我一把。”
“啊?”碧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古怪的要求。
碧玉试着掐了一下,怕熙宁会疼,她根本不敢用力。
“用力掐!”
碧玉这次使劲吃奶的力气,熙宁捂着嘴,不敢叫出声,但眼圈红了,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可以了。”
“熙宁,你这是为什么啊?”碧玉不解地问道。
“这才是悲痛欲绝,一晚上没怎么睡的样子。”
碧玉:“……”
她跟在熙宁身后,默默在自己手上狠狠掐了几下,可她疼得龇牙咧嘴,眼圈都红不了,实在是做不到熙宁这般的我见犹怜,最后还是放弃了。
御膳房的人都很给熙宁面子,知道她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可她既没有被册封,又和寻常宫女不太一样。宫里的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猜测应该是皇帝还没想好给她什么样的名分。这样的人,将来要么一飞冲天要么隐入尘埃。他们就当是拼一把,也会对熙宁礼遇有加。
现在是换季的时节,邵卿洺一到这个时候便食欲不振,熙宁总会做些爽口的小菜给他开胃,可今日做着做着,她的眼泪没有征兆地流淌下来。
碧玉往外探了一眼,故意拔高音量,“熙宁,你怎么哭了啊?”
外头的人自然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没什么,”熙宁抽噎着,可没有半点没什么的样子。
“你是担心……圣上吧,”说到“圣上”这两个字时,碧玉还特意压低声音,真是欲盖弥彰,接着声音又大了起来,“他洪福齐天,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这浮夸的演技……
熙宁无语,不过浮夸也算是个人风格,不会穿帮就好。
她继续哭泣,“你不用安慰我,呜呜,”她已经可以做到边哭,边吐字清晰。
碧玉拍拍她的肩,让她哭得更大声些,因为碧玉看到外头有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熙宁往自己腰上捏了一把,哭得肝肠寸断,“这是圣上最爱吃的菜,可我怕……我怕……他吃一次少一次了。”她趴在碧玉肩头,哭得身子颤抖,看着像是伤心欲绝,其实她憋笑快要憋成内伤。
碧玉哪里会不知道她,却还要努力配合,尽力安抚。
等到门外的耳朵和目光消失,碧玉呼出一口气,扳住熙宁的双肩,点点头,示意她差不多了。
熙宁和碧玉提着食盒回乾清宫,想必在御膳房的那一出,已经通过周文熹留在宫里的眼线传了出去。
邵卿洺为了让自己这病看起来更逼真,奏折好几日才让李安送出去一次,且只挑几本批复,上面统共没留下几个字,还字迹潦草。
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和点心,只用几口,几乎原封不动地送出去。
总之没几日功夫,宫里宫外都是人心惶惶。
可邵卿洺一个大男人,不吃饱怎么行,所以熙宁还负责在小厨房给他做各种点心。
熙宁端来一盘新学做的桂花芡实糕,碧玉说是她家乡的特色,可惜不会做,熙宁只听了个大概,就复制了出来,把碧玉惊掉了下巴。
邵卿洺虽然不是批复全部的奏折,但每一本都会看,熙宁让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邵卿洺耍无赖,让熙宁喂他。
熙宁把一整块糕塞进邵卿洺嘴里,还不给他喝水,邵卿洺噎得只差翻白眼了。熙宁忽而笑道,“真该让周将军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还真是时日无多了呢。”
邵卿洺无视她的调侃,抢过茶盏一口喝下,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擒住了她的下巴,把她压在墙上,狠狠地吻住。
这次同前几次都不一样,邵卿洺霸道中带着蛮横,狂风骤雨一般袭来,熙宁就像是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他掀起的波涛起起伏伏。
熙宁被他拢在怀里,他的胸膛坚硬炽热,烧得她的身体快化成一滩水,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人直接往下坠。
邵卿洺将她一把捞起,又抵在了墙上。
熙宁低低喘气,嘴唇鲜艳,邵卿洺抬起她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低沉地开口,“让你再作弄我。”
他眼底有两团火焰开始燃烧,眼神变得灼热而迷离。
熙宁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说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邵卿洺失笑,“你可以再大胆一点的,”这样自己就有理由欺负她了。
“不了不了,”熙宁又不傻,再怎么样也不会火上浇油。
邵卿洺搔了搔熙宁的头顶,暂时放过了她,但还是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一同坐在龙椅上。
“宁儿,周文熹已入局,我猜测最晚在点灯大典上会有分晓,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小心,你知道的,你才是我的弱点。”
熙宁执起邵卿洺的手,郑重其事道,“圣上,倘若……倘若我被抓,请圣上为了宛国江山社稷,宛国百姓,放弃我。”
“宁儿,你说的容易。漫漫余生,这乾清宫的月色如此清冷,我一人如何受得住。”邵卿洺的话似在叙述,又似在叹息,“如果真有那一天,有人拿你来要挟我,我只能认输。宁儿,即便你是我的劫,我也认了。”
邵卿洺同熙宁十指紧扣,他的掌心有薄薄的茧子,干燥而温热,熙宁的手心却是冰凉且湿润的,他紧紧握住,将自己的暖意输送给她。
熙宁鼻子酸酸的,这种认输的话,怎么能由邵卿洺说出来呢,他应该站在太和殿前迎着朝霞,背后升起光芒万丈,接受群臣跪拜。他不应该为了儿女情长,而对自己说出最为沉重也最是价值连城的承诺。
熙宁的泪珠扑簌扑簌的掉,邵卿洺忙帮她拭去,他怎么舍得让熙宁哭。
他把熙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宁儿,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出事的。你还要生生世世都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太和殿的孤霞,一同赏乾清宫的月色,你还要给我生许多皇子和公主呢。”他的脸凑近熙宁,额头抵住熙宁的额头,身上好闻的龙涎香味也在熙宁的鼻尖萦绕。
熙宁刚挣扎了一下,就被邵卿洺牢牢禁锢住,她完全动弹不得。
她涨红了脸,“谁要给你生许多皇子和公主,我又不是母猪!”
邵卿洺笑了,嗓音醇厚而魅惑,“好,那我们生许多小猪。”
他预判了熙宁的恼羞成怒,把她撞过来的小脑袋揉进自己怀里,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倚梅园。
自宴席上回来后,周文熹就一直沉浸在喜悦上,邵氏一族将要终结在邵卿洺手中,很快自己就能大仇得报,并且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今天又从宫中眼线处得知邵卿洺已病入膏肓,恐时日无多,周文熹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张依依递给他一盏茶,“恭喜夫君,贺喜夫君。”
“嗯?喜从何来?”
张依依抱着他的胳膊,娇媚道,“夫君将要得偿所愿,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周文熹不语,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张依依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待夫君即位,我又诞下小皇子,岂不是双喜临门?”
她边说边偷看周文熹的表情。
周文熹似笑非笑,“你说错了,应该是三喜临门。”
“还有哪一喜?”张依依奇道。
“还有你的封后之喜。”
张依依惊喜道,“当真?”
“当然,你张家为我鞠躬尽瘁,你又为我生儿育女,居功至伟,不立你为后,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吗?”
“多谢夫君。”张依依倒是没有怀疑。
在她和容德太后的撺掇之下,父亲张大志也投到周文熹麾下。张大志本人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他胸无大志,且做人没半点主见,之前因容德的一句话,他们张家的女儿都是要做皇后的,便拼命训练女儿。现下又是容德和女儿让他帮衬周文熹,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这一夜两人极尽温存,张依依甚至有了母凭子贵,周文熹因为她腹中胎儿而高看她一眼的想法。
可翌日清晨,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周文熹端来一碗药,一开始还放缓了语气,“来,乖,把这碗药喝了。”
“夫君,这是什么药?”
“是保胎药,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张依依当然不信,拒绝道,“我身子康健,孩子也长得很好,不用喝什么保胎药。”
“就当补药喝,喝了总没坏处。”
“是药三分毒,我没病没灾,无需喝药。”
周文熹没了耐性,面无表情道,“喝下去!”
张依依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说了,我不喝!”
周文熹一手拿碗,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我让你喝!”
张依依拼命摇头,“我不喝,我不喝!”
她不敢相信昨夜还甜言蜜语,对她呵护备注的周文熹,转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周文熹,这是你的亲骨肉!”
“那又如何?你怎配做我孩子的娘亲?”
周文熹把药往张依依嘴里灌,张依依呛咳道,“你怎么敢?我父亲帐下人马,你不想要了吗?还有我姑母,没有她,你凭什么认祖归宗,荣登高位?”
周文熹不怒反笑,“张依依,是你对你们张家太有信心,还是你太盲目自信了?你觉得你比张家的前途和富贵还重要?”他顿了顿,“只要我答应事成之后,给你大哥高官厚禄,保容德太后一世荣华,你猜他们是舍弃我呢,还是舍弃你?”
张依依脸色泛白,“你别想离间我们,我自己的父亲和姑母,我很清楚。周文熹,我劝你三思!”
她趁此机会,用力一甩手,把那碗药撞翻在地。
“你以为打翻药,我就没辙了?”周文熹扯下张依依身上的腰带,把她捆在床头。
很快周文熹又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本来想放凉了给你喝,你偏不领情,罢了,你自己作的。”
他捏开张依依的嘴,把药强行灌下,丝毫不在意她的口舌被烫得通红。
张依依拼命挣扎,可无济于事,她泪流满面,口齿不清地道,“周文熹,求你留下这个孩子,我可以不做皇后,离你远远的,但求你留下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周文熹不为所动,他根本没考虑过张依依的感受,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孩子。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他把药灌得一滴不剩,看着张依依冷漠地说道,“等下会很疼,想要保住性命,就别乱动!”
张依依抱着小腹,神情呆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自己即将失去这个孩子,是周文熹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疼痛逐渐袭来,一开始只是腹痛,随后牵扯到全身,乃至后背,痛得像是乱箭钻心一般,无数气血往她头上冲来,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