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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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瑞华原本打算到店里找个人看店，她和江小荷一起到Z城进货，可想到裁缝铺刚开张，昨天又出了那样的事，她有点不放心，江小荷自告奋勇说：“妈，要不我去吧，正好我到城里各大商场看看，看看现在流行什么款式，我们就多做些这样的衣服，我进货也进这样布料。”
屠瑞华也是这个意思，急忙点头说：“好好好，我正觉得你去合适呢。但你一个人带着进货的钱去我可不放心，你让潘登陪着你去，这样有个伴，你们俩个路上也说说话。”
听母亲提到潘登，江小荷心里就甜甜的。昨天晚上，江小荷一边和弟弟妹妹收拾裁缝铺的残局，一边想着潘登为什么没来，她一边为潘登的缺席而郁郁寡欢，一边又担心潘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从白天到晚上她一直在忙，竟没有时间也没好意思问潘骏。
就在这时，潘登满头大汗地跑进店里。
“小荷！”潘登一边喘气，一边说：“幸好你还在，我高二时的班主任生病了，我今天上午和同学到乡下去看他，结果下午回来时车坏在了半路，那是最后一班车，我们只能等着师傅修，所以直到现在才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看到潘登满头大汗地出现在自己身旁，江小荷的怨气就已消了一大半，此时再听到潘登的理由，刚刚的郁结和担忧已经烟消云散了。只是，女孩子的骄傲使她不想说出原谅他的话，更何况弟弟妹妹还在身边。但是笑容已经悄悄地浮现在了她脸上。
“小荷，我都听潘骏说了，活动办得很成功！”潘登说完，这才注意到江小荷穿的那条色泽鲜亮的黄裙子，这条明亮的裙子像此刻的江小荷一样，明丽动人，全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与女性的柔美。他本想说：“小荷，你真漂亮！”但看到江小枫和江安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会儿看看潘登一会儿看看江小荷，尤其是江小枫，不停地冲着姐姐傻笑。
“你笑什么笑？江小枫，不早了，早点带弟弟回家睡觉去！”江小枫向江小荷作了个鬼脸，丢下扫帚拉着江安向门外走去，江安刚走出去没多远，折回身又冲潘登作了个鬼脸。潘登注视着江小枫和江安，向他们摆摆手，示意再见。
“小荷，你真漂亮！”潘登还是把等在嘴里的话说了出来。
江小荷笑而不答，含情默默地看着他。此刻的潘登穿着一件白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衣，下身是她亲手给他做的那条裤子，这条裤子穿在潘登身上，立即让这位男生看上去丰神俊朗起来，比起今天那些穿喇叭裤、花衬衫的小混混，这样的男生才是江小荷喜欢的。她不明白，一个这样的男生，一个这样的人，怎么会一会儿让她郁郁寡欢，一会儿又让她心神愉悦。她因他而开心，也因他而忧伤，这，是不是就是爱情真正味道，既甜又涩，即疼又让人着迷。
正想这些时，潘登已走到了她的身边，江小荷已经感到了一个来自男人的全部磁场将她重重包围，他拉起江小荷的手，轻声说：“小荷，明天我们一起约会吧，去哪里都行，我听你的。”
江小荷是枕着这句话睡着的。梦里，依然是潘登的声音。潘登挺拔的鼻子，和他口中呼出的气息，还有潘登那两条长长的腿，这样的潘登牵着她的手，在一条又一条的路上奔跑，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一路上撒满他们的欢笑声。
江小荷想，她愿意就这样被身前的这个男孩牵着，在她身后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走一辈子。
他们坐的是嵩阳县到Z城的第一趟班车。
这是早上6点，天已经亮了，夏天的早上总是来得格外早，从窗外不断吹进清凉干净的风，让江小荷心旷神怡。
江小荷的身边坐着潘登，显然，潘登为了今天的出行，专门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格外精神清爽。
第一次去进货，第一次这样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我昨天晚上回家才听说，一群流氓到店里找事，我真后悔昨天没有早点回来。”潘登看着身边的小荷，继续说：“小荷，你以后不要那么拼命，一个女孩，安全最重要，等我回来了，我会去收拾他们。我听潘骏说起这事，汗毛都竖起来了，万一……万一……你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潘登一边说，一边紧紧攥起拳头。
江小荷侧身看着身边的潘登说：“如果我昨天把钱给他们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这家店不是他们想欺负就欺负的。”
“你哪懂男人，他们也许不只想要钱，还想要……”潘登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总之，我以后不许你这样硬碰硬，以后我们上大学不在一座城市，如果你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会担心的。”说着潘登拉起江小荷的手，双目紧紧地盯着江小荷的双眸说：“我要你学会保护自己，别再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江小荷的手被潘登攥得紧紧的，但潘登眼神里却蓄满了深情，正是这一汪神情让江小荷瞬间没有一丝反驳的力气。
此刻，她愿将自己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就这样依偎在这个男孩身边。江小荷满脸娇羞，乖顺地冲他点了点头。
“还有，我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潘登的声音低下来，但语气依然坚定。
江小荷的眼神里也蓄满了深情，说：“你说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这句话，连江小荷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她有点恨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个男孩锁得死死的，竟到了什么都答应的程度。
“我要你不要穿得这么好看，你本来身材就好，长得漂亮，再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到哪里都会招蜂引蝶，可是这哪里是蜂和蝶，有时可能会是苍蝇！所以，你要答应我，不要穿这么好看，一心放在你喜欢的专业和学习上，还有……一心都在我身上。”
潘登说完这些话，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
江小荷也已经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引起前排座位一位中年妇女的不满，她扭过头来，冲江小荷和潘登不满地看了一眼。
江小荷立即止住笑声，用手指轻轻戳着潘登的胸口，边戳边压低声音说：“小——肚——鸡——肠，自——私——自——利！”
嵩阳县离Z城很近，到达客运站时，还不到8点钟，正是上班时间，自行车大军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绿灯一亮，自行车队像潮水一样在街道上向前涌动，早晨就这样从城市的街道上开启了。
江小荷就读的大学就在这座城市，她很庆幸自己能在这座城市上大学。
转了两路公交车，终于到了位于友爱路上的面料市场，友爱路面料辅料市场是全市服装加工商户批发布料和辅料的集散地。而Z市的纺织工业自1954年就已兴起，在Z市西郊，接连建起6家棉纺厂，一举成为与北京、西安等地齐名的全国六大纺织基地之一。这6家棉纺厂的面积，在当时相当于整个Z市的面积！
刚建成的纺织厂需要大量纺织工人，国家便从苏、沪、浙、山东、无锡等地抽调和招录纺织技术骨干和大批女工。当时Z市号称拥有十万纺织大军，被称为Z市棉纺行业的“黄金时代”。
改革开放后，一些精明的国棉厂工人，下班后在友爱路支起简易棚，开始在路边吆喝着卖布。数百米长的友爱路棉纺市场，一下子聚集了近千家商户。友爱路市场很快成为全市面料、辅料、布料的集散地。
进入友爱路，路两旁大大小小的商铺让江小荷看得眼光缭乱，喜不自胜，越看越兴奋。在市场里，她一下子变成了一条自由穿行于大海中的鱼，而跟在她身后的潘登，却像在热带丛林里艰难地穿行，早晨还清清爽爽的身体现在早已大汗淋漓。
江小荷几乎每家店都不错过，一边看一边询问价格，店主向她热情地介绍这些布料的优点，和适合做的服装种类。江小荷还发现，这里除了卖布料，还有卖拉链、针线、纽扣等辅料的，真是一应俱全。
跟在他身后的潘登从未感觉如此累，如果身边走的不是江小荷，任谁也不能让他在这些无聊的店铺里走这么长时间，临近中午，天越来越热，树上的知了不停地聒噪着，商户们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埋怨着这炎热的天气。
临近中午时，市场里的人不像上午时那么多了，江小荷还未买一根线，她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要把整条街的商铺都看个遍，这已经不是货比三家了！
潘登建议江小荷歇一会儿，吃点东西，他们俩在一家凉皮店里坐下来，专门挑了离电风扇近的位置坐下来，但电风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
吃过饭，江小荷决定继续把友爱路南边的那些商铺也看一遍。再有不到一个月就入秋了，商铺里卖的布料全是秋款，有毛料、有一直流行了很多年的的确良，还有涤卡、腈纶和涤纶。布料的种类大致就这么多，主要是色彩的选择。
几乎把大半条街的商铺看完、询过价后，江小荷决定回到刚才那家店，一路价格对比下来，江小荷想起，刚刚那位胖胖的老板娘给她的价格还是很公道的。
刚才江小荷临要离开时，老板娘说：“妹子，我老头是国棉厂的工作，这些布料都是他从机器上直接下下来的，所以是直销，直销，你懂不？这条街，你随便问，如果我比人家卖得贵，我倒找你钱！”
江小荷听着老板娘的话，还是想再多看几家，说话间她已经离开商铺，老板娘又说了一句：“相信你转完一圈还会回来，妹子，你要真回来，我还能给再便宜点！”
江小荷转了大半条友爱路，还是被老板娘的话牵了回来，重新来到这家布料档口，老板娘满脸一副得意的微笑，不等江小荷开口，那女人的话像连环子弹一样从口中吐出：
“妹子，姐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说着，她从柜台后面抽出一条涤卡布“啪”地放在柜台上，然后伸开布匹放在阳光下让江小荷看。
“妹子，你看这些布质量都是最好的，而且面料摸起来比制服还有质感，垂感也是最好的。”老板娘说着，把一块提前准备好的布料拿着在空中晃悠，那块布料立即像水波一样晃动起来。这种质感立即让江小荷感到无比满意，老板娘继续说：“这种布还有一种特性就是耐磨、缩水率小，无论是做成上衣还是裤子都不易走样。”
听着老板娘的话，一直像局外人一样的潘登也对这种面料产生了兴趣，看潘登也被吸引了，江小荷更加兴奋，“更重要的是，”老板娘继续说：“这种布料价格实惠，老百姓都能买得起。”
江小荷已经迫不及待了，“大姐，就它了，这些布我要了！”
在这家裁缝店又挑了些布，再买些拉链、扣子等妈妈要的辅料，江小荷装钱的口袋已经瘪下去了，她一脸满足地向潘登宣布：打道回府！
面对垛成山的货，此时的潘登才感觉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
从市场到客运站，再从客运站到达嵩阳县的客车上，除了江小荷手上提的拉链外，潘登没让江小荷动一下手。
天快黑时，客车终于载着两个人晃晃悠悠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