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封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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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一现身,江火苗就守在他的身旁,抓着他的胳膊,怀里抱着她母亲的晶石脊骨,就这么一直守着。
时而脑袋一冲,又赶紧从疲惫中清醒过来,瞪着双大眼仔细观察方旭的手腕是否被周围这氤氲的光气修复。
“这小丫头怎么比我还黏他。”
有幽冥宝珠中的狐灵为其疗伤,涂山青芜很快就恢复,同样将宝珠抛掷上空,由狐灵操控吸取浓郁的月华灵气。
“他伤及了本源,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涂山青芜将方旭扶起,运功为其疗伤,“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江火苗先是摇头,又是点头,火苗只是她的乳名,出生在瓦岗寨的孩子都必须由坤布赐下蒲甘的姓名。
而且一旦被姓名束缚,生死都将由坤布主宰。
不过或许是因为强者的孤寂,他为寨子里的异国孕妇添了一条游戏,只要没有让他发现孩子的身影,那她们的孩子将可以一直以自己能掌控的生命进行躲藏,直到被发现而赐名。
火苗的妈妈也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才选择妥协,帮助这个臭名昭着且威名赫赫的毒枭做事,但从来不坑害自己的国人。
现在火苗逃出来了,母亲却死了。
她想同她母亲姓,并且保留那个日日夜夜都能听到的亲切称呼,火苗。
“我叫,江火苗。”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挺不错的姓名。”涂山青芜冲江火苗露出一个笑脸。
一股灵力打出,方旭喷出一口黑血,那是堵塞经脉的淤血,一经打通,方旭也清醒过来。
四肢折断处都已复原,但还需要静养,直至妖身足下的红云再次飘出,重聚红绫缎。
江火苗扑进方旭的怀抱,“神仙哥哥,你终于醒了。”
涂山青芜在一旁没好气地嗤鼻,阴阳怪气的学着,“哼,还神仙哥哥~马肉火烧什么时候这么多人爱吃了,小屁孩也不怕咯牙。”
方旭一改不善言辞的常态,抱着江火苗调转向后,也将涂山青芜一同揽在怀中,轻声道,“谢谢你,青芜。”
仅这五个字就让涂山青芜耳尖泛红,一双狐狸耳同尾巴齐齐现身,结巴地回应道,“不,不用谢。”
说完就匆匆离去,照看其他伤者了。
雨师妾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尤其是在听到连黛讲述的深渊二字,无穷寒气从房内的窗台涌出,明月湖中,小龙鱼骑在他的新玩伴森蚺的头上跃出湖面仰望寒气所在。
“娘亲,你别紧张。”连黛慌忙抱住雨师妾,解释道,“只是听说了深渊,还有那厄瑞斯与赫菲斯的战火世界。娘亲,那些世界你有听过么?”
雨师妾从自己的记忆中一番寻找,但没有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
“应该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包括那个阿纳斯西亚,或许出自深渊,但与澹台雪并非一脉。”
寒气收拢,雨师妾也察觉自己方才失了控。“但不排除澹台雪是那个贱人的化名,至于她的真名,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唯一知道的就是南海蜃屿。”
但世事变迁如沧海桑田,雨师妾并没有从地图中看到任何与之相似的岛屿,除非有人将其遮掩,能遮掩仙岛的人修为也定不用多说,以她现在的状况,难以一拼。
所以她也只能将这些事暂时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也就是鱼幼安与连黛。
雨师妾微微叹气。
也不知道小鱼儿能不能从顾琼羽的死亡中走出来,他这人啊同自己一样,将所有的感情都看得太重,这样不好,会迷失自我,走入歧途,她自己就是先例。
这时,白玉敲响了房门,在门外禀告道,“主上,众人都已安排妥当,还有其他吩咐么?”
“黑石呢?”雨师妾问道,还想让他帮忙将那座显眼的紫玉雕像搬走,但这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吃了这么多年饭,只长身体不长脑子,还爱吓跑。
“刚练武回来,现在也在广场上吸取月华灵气。”
“这点倒是不傻。”随后雨师妾让连黛、白玉也去吸收月华灵气,那可是真正的太阴月华灵气。
雨师妾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来自于同她一个时代的真正的太阴星,而不是现世的这个法则残缺的替代品。
鱼幼安到底牵扯了什么,雨师妾想不到,但必定是能笼罩一个时代的惊天大秘。她能坐的位置就是后盾,教授他如何自保。
“那娘亲呢?”雨师妾的身体虽然有乘黄角保命,但这灵气浓郁,对她肯定有用。
她哪能不懂自己这乖女儿的心思,摆摆手,“我现在虚不受补,还是先去陪小鱼儿,省得他醒了谁都看不到,又陷入自责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鱼幼安房内,屋顶天窗洞明,又有晶石高悬,因此无论明月阴晴圆缺,东升西落,都能将它柔和的光芒折射进屋内。
这也是雨师妾特地为鱼幼安考虑的装设,能够让他尽情转化月光从而修炼。
“这个傻孩子。”
雨师妾坐在床边,轻轻揉开鱼幼安紧锁的眉头,“赶紧醒来吧,只有醒来才能做更多的事。”
梦魇之中,鱼幼安反复回到荆棘巨木之上,同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手中的那把螭羽匕首一次又一次地捅入顾琼羽的胸膛。
“快停手啊,我不要这样,啊。”鱼幼安嘶吼着,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顾琼羽一次又一次地倒在自己的怀中。
他无能为力。
如此循环他不想再接受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将匕首捅入了自己的胸膛,周围场景伴随着他倒地而破碎。
面前伸出一只手,是顾琼羽的。
“小羽毛!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鱼幼安泪流满面地扑入顾琼羽怀中,但扑了个空,他从这道光影中穿梭。
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杀死顾琼羽的画面。
“不。”他不愿相信。
“小鱼儿,不哭。”顾琼羽的光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将反复循环的画面遮挡,“我依旧会陪在你的身边,以家人的身份。”
鱼幼安用力推开光影,但那一双手直接穿透这道身躯,看到顾琼羽要来握住自己,鱼幼安接连后退,嘴里不停反复重复着不要。
他跌倒在地,哭得声嘶力竭,泪如雨下,大口地抽噎,逐渐在地上蜷缩到无声抖动。
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我杀了你,是我,是我啊。是我杀了你。”一声比一声小,最后那声音细若蚊蝇,这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一切都怪他学艺不精,来得太迟,才让扎苏他们这如此充裕的时间去折磨顾琼羽,让他无法不舍弃自己一直为以骄傲的肉体。
都怪自己没有率先收到信息,怪自己太过放心,他早该在见到玛莉亚姐妹二人时就应该察觉。
他不该接小鸿鹄塔僧人的珠串,他不该。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鱼幼安越陷越深,他内心世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他恨自己修为浅薄,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鱼幼安!”
顾琼羽大声怒斥,“给我起来!”
这声音太大了,将鱼幼安的神呼唤回来,但那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色彩。
“啪”的一声,顾琼羽一巴掌甩在鱼幼安的脸上。
这一次没有被他的身体穿过,而是实实在在的巴掌。“你看看你的样子。人死不能复生,你活着就该好好活着,我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顾琼羽第一次打鱼幼安,尽管是训斥,但他的声音一直在抖动,那一双手也因为自责而藏在身后自罚,指甲掐入掌心,他不能心软。
“我认识的鱼幼安从来都不会是一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人,他能够在成年之前就寻路谋生,能一个人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能一个人操办师父的生后事,更能勇闯异国拯救自己的亲人。”
“我生来就是光艳的,即便死也是有意义的,我不需要所谓的哭泣来为我滴落悔恨、不舍、痛苦的烟花。”
“鱼幼安,收起你没有来由的自责吧。记住我的话,我的死与你无关,若是你一直沉湎于此时之中,我定不会饶你,也永远不会在你的梦中出现,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之中。”
顾琼羽撂下狠话,用力一撞,将鱼幼安从他的内心世界推出。
鱼幼安错乱的思绪中回响着顾琼羽的最后一句话,“若是走不出,永生不再见。”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去半个月。
因为山海盏之前受有亏损的缘故,火金姑无法打开。
顿感灯侍难做,一边要管理众妖,一边要通达灯主想法,除此之外还要照顾魂灯的情绪。
你没听错,这魂灯虽是取用了鱼幼安的青丝、心血与火金姑的肉体、光器所铸。但它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即便无法生出器灵,但随着灯主的蕴养,也会逐渐生出人的情绪。
如今火金姑就面临着这尴尬的境地,颇有一种变成保姆的错觉。
“怎么了?”
涂山青芜与火金姑越磨合就越亲密,看着她盯着江陵宫上空的山海盏愣神不禁问道。
“我在想主上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心结。”
江陵宫顶层的外围走廊上,鱼幼安坐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入神的盯着远方。
“这事得靠他自己,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等他走出来我们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之前山海盏倒摄他们灵力的事件他们都还记得,虽然大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记得,这也是他们的心结,当真御从的生命就可以肆意剥夺么?
他们知道鱼幼安不是这样的人,但事情已经发生,就像卡在喉咙中的刺,你不解决,它就永远伤害着你。
火金姑也难得叛逆一回,“是得给主上一个教训。”
顶层走廊上,雨师妾走到鱼幼安身边,同他一起坐在扶栏上,“醒了有两日了,不下去见见大家么?”
鱼幼安苦笑着摇头。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去见大家呢?如今山海盏也不听他的召唤,望舒上全是顾琼羽的心血,两物一直悬在江陵宫上空,“干娘,螭羽匕首您收回吧。”
雨师妾在鱼幼安的脑袋上轻轻一拍,“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懂不懂?”
“您那么厉害,想让海水倒流入天上都轻而易举,哪里有什么覆水难收。”
“臭小子,还会打趣我了?”
随后神情一正,“我是不会收回的,你想待着就待着吧,喏,你们凡人的手机太吵了,一天到晚叮叮叮个不停,我隔了百米远都能听到,赶紧处理完事情,还有你的山海私房菜不准备开了?”
“再给你三天时间。”
说完就走,再次留下鱼幼安一人独自捂上他自己那颗已经封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