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从未责备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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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运气向来不错。”敖念拿起座机听筒，拨打寻人启事上的号码。
那号码也是个座机，但不是寻常人家的电话，更像是什么机关单位的专用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一直守在电话边上，铃声响起瞬间，一个男人沧桑的声音便传入敖念耳中。
“你好，这是江城派出所，我是警员章齐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派出所？
敖念皱了皱眉，她还真没想到这传单竟然是官方发放。
“你好？”
对方见敖念没有回应，又开口问了一声。
“你好，我是根据一张寻人启事……”
“你找到我妹妹了？”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他打断敖念的话，嘴巴几乎是贴着话筒询问，“我妹妹在哪！在哪！”
手腕颤抖，敖念被吓得差点将听筒丢在柜台上。
咨询员的身体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她似乎对这个男人也十分忌惮，面露惊恐，手指却再次指向寻人启事。
没有直接触碰寻人启事，女人的手指只是悬在了那张并不完整的照片上。
此时照片中，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人的脸。
女人没有开口，敖念也看不懂她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耳边男人的咆哮声，也变得越发骇人。
“我妹妹在哪！她在哪！”
“在tripola商场，你要过来么？”敖念没心思废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阿米娅的求救声也在内心加速响起。
双手死死抓着阿雯的胳膊，阿米娅的小腿却在发颤。
不远处，那个变态杀人狂竟然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束缚在他脖子上的那个项圈，失去了之前的重量，虽然依旧压得那家伙直不起身，但已无法完全限制男人的行动。
粘血的菜刀出现在男人手中，这家伙彻底发狂，拼命挥动手臂，想要去砍楼明远。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从男人口中出现。
他对楼明远的恨意，几乎达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楼明远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一般，他只是紧紧抱着那个虚无的身影，口中一遍一遍，说着那几句话。
“不要过去！对不起！Aurora对不起！”
眼看菜刀就要砍到楼明远后背，那个身形虚无的女人终于有了动作。
双臂抬起，女人想要推开楼明远，只可惜，她的双手如同空气，直直穿过楼明远的身体。
高跟鞋不断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女人无法说话，只能用这种声音提醒楼明远。
“对不起，对不起……”
楼明远的内心被极端的自责占据。好不容易忘却的往事从记忆深处被翻出，那种因愧疚而产生的痛苦，如同巨浪席卷，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每一条神经。
“你们给我撒开！”阿雯实在看不下去，她想要过去，哪怕只是给楼明远一点安慰也好。
之前的那点莫名醋意，此时早已消失地一干二净。她从未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过如此痛苦的表情。
阿雯的身体剧烈挣扎，阿米娅和菜心却不敢松手。
他们倒不是担心那个变态伤害到阿雯，或是对楼明远有奇特信心。直觉告诉阿米娅，眼前的情况，他们过去也只会送人头。
好不容易熬到这节骨眼，再重开，就怕会引来更多麻烦。
“敖子！你在干嘛，搞快点行不行！那个变态从地上起来了！”阿米娅说出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使劲。
但敖念根本无心回应。
就在她说出地点后没多久，电话那头的男人真的就从听筒中，钻了出来。
那人身材高大，警服穿在他身上，如同紧身衣一般，让原本就恐怖的肌肉块，显得更具压迫感。
男人从听筒中出来后，直接一把抓住敖念的肩膀。
敖念170的个子，在男人手中如同小鸡，双腿悬空，她眼中的惊恐一点都不比一楼大厅中的阿米娅少。
“我妹妹在哪！”男人吼声如虎啸，但这似乎还是他努力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
喉结滚动，敖念努力让自己说话不结巴。
“一楼……一楼中心，你先放我下来，我带你过去行么哥？”
男人并没有马上回复敖念，他转头朝中心区看。好像还真被他看到了什么，男人突然将敖念肩膀松开，然后大步朝中心狂奔。
重物落地声四起，敖念拉着siya赶紧追在男人身后。
这应该是解决那个变态杀人狂，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妹妹被杀，身为警察的哥哥用各种手段寻找妹妹，或者说，寻找那个杀害妹妹的凶手。
凶手狡猾残忍，也只有警察才能让那家伙恐惧伏法。无辜死去的妹妹，大概也会因此得以瞑目。
“阿雯你别乱动！”
跑出美妆区过半，敖念就看着阿雯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中。这人好像要不命似的，一边喊着楼明远的名字，一边跑。
索性没等她靠近，菜心和阿米娅再一次将阿雯整个人紧紧抱住。
也在同一时间，那个变态杀人狂终于接近楼明远，粘血的菜刀高高举起，一旦下落，这副本大概率会再度重开。
“砰！”
男人手中菜刀没能落下，反倒被那名警员一棍子击打在地。
并没有就此放过变态杀人狂，警员迅速用膝盖压制对方身体，沙包大的拳头打在男人脸上，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扣在腰部的手铐取下，警员毫不客气地扭转男人的身体，硬生生将他的胳膊卸下后，再用手铐铐上。
男人疼得大喊，喊声刚从口中出现，警员又是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闭嘴！”警员的双目都快从眼眶中突出，可谁都不觉得他可怖，甚至能从他脸上感受到最深沉的痛苦。
“你杀了我妹妹的时候，你把她分尸的时候，你想过她有多痛么！她才20岁！20岁！”
警员大喊着，高举的拳头却没有再落下。
一直站在楼明远面前的女人，身体终于不再虚无，渐渐恢复实体。
将楼明远推开，女人快步走到警员身边，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拳头。
“哥哥。”
出乎所有人意料，女人的声音温和平静。仿佛被杀的人并不是她。
“哥哥别打了！”女人说着，蹲下身看着警员，“我就知道哥哥会找到我的。”
“楠楠……”拳头终于松开，警员的手轻轻放在女人的头上。
他眼中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少，自责感也开始在内心翻涌。“对不起，楠楠，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双膝跪地，警员将女人紧紧抱在怀中。
他真的很爱这个妹妹，以为这个妹妹能够永远健康快乐地成长，去做她自己喜欢做得任何事情。
可那个变态，那个疯子，却将他妹妹的生命彻底停留在了20岁。甚至，连完整的尸骨，都没有好好保留。
“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男人的声音中透着无尽哀痛。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不肯放松，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妹妹就会再度消失。
被唤作楠楠的女人努力笑着，她轻轻拍着自己哥哥的后背。“哥哥把我保护的很好，现在哥哥找到我了，我就可以一直在哥哥身边了。”
最后一点虚无被填补，女人的身体终于完整呈现在众人眼中。
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脚上的高跟鞋从黑色变成了白色。她安慰着自己哥哥的同时，转头看了眼楼明远。
双目失神，楼明远呆滞地看着楠楠。
他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嘴唇抖动。
“Aurora……”
“叫我楠楠吧，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英文名。”女人起身，慢慢走向楼明远，她并没有俯视楼明远，而是再次蹲身和他平视。
“谢谢你。”
目光疑惑，楼明远不可思议地看着楠楠。
“你不恨我么？如果那天我陪你回家，可能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如果我没有拒绝你……如果那时候我能发现那个变态就跟着你……”
楼明远的情绪激动。
他脑中不断浮现出最后一次见Aurora的画面。也是在一个商场内，Aurora也是穿着这一身衣服。
当时的Aurora刚结束购物，和楼明远在商场地下车库相遇。Aurora犹豫了很久，最终在楼明远准备离开时拉住了他。问他能不能帮忙送自己回家。
楼明远当时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参加一个派对，拒绝了Aurora，只说自己可以帮忙打车。也是在那天，Aurora在那个车库内被杀。
凶手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楼明远和Aurora说话时，那家伙就在不远处的车内盯着他们。
“对不起，Aurora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不用道歉，我从没有怪过你。”Aurora笑着，“Gary和我也只是住在一栋公寓里，见过几次而已。其实我和你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啊，那天只是碰巧而已。”
Aurora说话很平静。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怨念，反倒对楼明远此时的痛苦有些同情。
在Aurora看来，两人确实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何况她当时也没说明，为什么一定要楼明远送自己回去。
“如果我当时说，有人在跟踪我或者说一些比较严重的话，Gary一定不会不管我的。毕竟，我们这些留学生被那个房东欺负的时候，也是你帮我们出头的。所以不再在自责了，我从来也没怪过你啊。”
Aurora将手放在楼明远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又抬头去看阿雯。
“那是你女朋友么？”
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阿雯还在这里，楼明远当即转头去看。
只有几步距离，阿雯双手叉腰，脸上的表情却只剩下担心。
努了努嘴，阿雯走到楼明远边上，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头。
“人家问你话呢！”
“她……”
“是妻子啊！”Aurora的眼中多了一些羡慕，“这戒指真好看，Gary要好好保护她啊。如果依旧对我感到愧疚，就加倍保护好她，照顾好她。不然，我会让你每天都做噩梦的。”
眼中闪过惊讶，楼明远先是看向Aurora，然后将视线落在了敖念身上。
敖念耸耸肩，在心底递了一个消息。“等出去再说。”
氛围终于不再压抑，也不再痛苦。Aurora好像是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重新回到自己哥哥身边，准备离开。
变态杀人狂也被章齐峰从地上拽起。那家伙不再反抗，认命地低垂着脑袋，只不过看向楼明远的眼神依旧透着恶毒。
“Aurora。”楼明远从地上站起，他看着Aurora，眼中的那份愧疚淡了一些，“对不起。”
那句话不再充满愧疚，隐隐透着释然。
如果死去的人真的能在梦中以另外一种形式活下来，楼明远希望下次再见到Aurora，不再是以这种情绪，也不再是这样的状态。
“嗯，我接受Gary的道歉。对了，记得去咨询台领取奖励哦~”Aurora脸上带着笑意，她说完这句话，身形便消失在电梯中。
敖念发现，原本被血肉涂满的电梯恢复干净，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所有人也在这时松了口气，siya重新检查了一遍手中的停车券。
“一小时二十分钟啊……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吧，再去咨询台领取奖励的话。”
头顶灯光还在忽闪，敖念看着对面儿童游乐区。“估计还是得去玩一玩，你看，那边的彩灯都亮起来了。”
视线锁定，其他人这才发现，儿童游乐区的玩乐招牌都亮起了灯。好像是在提醒他们，必须过去光顾一般。
“那就去呗，我还挺好奇那群小鬼为什么变成金鱼。”阿雯看着自己手中的游戏币，“敖子，是不是在梦中出现的副本内容，都有背景故事啊。”
经过刚才那一段，阿雯对这个梦境世界变得更加好奇。同时也开始有些担心，接下来进入的副本中，万一出现有关于她的记忆或者和她有关的内容，肯定要比楼明远这个更难处理。
“不一定。梦嘛。”
敖念并不是敷衍，她是真的不太了解。尤其是她的梦境世界非常庞大，如同人们常说的平行空间，出现在其中的很多内容，完全和敖念自身没啥关系。
她只是偶尔闯入这个世界，来一段奇妙旅程罢了。
“还是分头行动吧，节约时间。”看着众人眼神中露出的好奇，敖念心里还真有些发毛。
看来等离开梦境世界，是免不了一场言行逼供了。
转身往咨询台走，敖念头也不回。“都到这份上了，你们可别让那个鱼头怪物再出来了，求你们。”
嘴上这么说，敖念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恳求模样，反倒是步子越来越快。
阿雯也没心思在这地方较真，抓着楼明远就往儿童游乐区走。
这次他们可是找到了游戏获胜的关键，高低得搞个大通关给敖念看看。
两个目的地都不算远，很快敖念就再次看到站在咨询台后的女人。
“姐姐，我们有奖励吧。”扬了扬手中的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依旧崭新，上面的照片也终于完整，Aurora的笑容出现在那上面。
但不知怎么的，敖念看到那个笑容心里就难受，赶紧把寻人启事递给咨询台女人。
女人接过寻人启事，仔细查看后，从柜台内取出两张停车券。
“这是你们的奖励。”
停车券上都标示着“30”的字样。
“才一小时啊。”敖念有些不甘心，折腾了那么久，才获得这么点奖励，也太亏了。
脖子伸长，敖念往柜台看去。
她本想找找柜台内有没有多的停车券，却看到一份记录表。
那种东西并非一开始就存在于柜台内。记录表上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岗位和工作时间，工作时间占据了页面大半。最后一列数字，好像是女人刚写上去，写了5个人的工作时间。
王良——东门保安——工作时间：6小时（完成打卡下班）
徐伟家——西门保安——工作时间：6小时（完成打卡下班）
……
樊益——商场巡逻保安——工作时间：6小时（完成打卡下班）
这个商场一共4个门，都显示在一楼中心的指示牌上。但在记录表上，却有6个员工名字。而那个樊益似乎是商场唯一一个巡逻保安。
敖念眉头紧皱，伸手就像去拿那个记录表。
记录表被女人瞬间抽走，女人脸色愠怒。“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记录表被女人死死护在胸前，她看向敖念的眼神变得冷漠。好像只要敖念敢再随便乱动记录表，她就会暴走攻击敖念。
敖念又不是傻子，马上挂起笑脸。
她刚才在女人抽走记录表的瞬间，看到了几个字——地下车库保安。
而记录表上只写了员工出勤时间，以及是否打卡记录，并不存在多余内容。如果这一页记录表内容完备，那说明这些员工在下班后，商场就会彻底关闭。
到时候就算有停车券，估计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出去。
女人只写了四名员工下班，至少表明了地下车库的保安依旧在岗。但是敖念分明记得，地下车库进出口用的全自动设备，根本不需要保安。
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敖念盯着女人手中的记录表，心跳开始加快。
没有任何东西在梦境世界中出现是没有意义的，女人又被这份记录表如此重视。偌大的商场内部，现在敖念也只见过两名完全属于商场的工作人员。
这东西一定关乎他们通关副本！
眉头不自觉皱起，敖念开始想方设法，准备再看一眼记录表内容，衣服却在此时被siya拽动。
Siya并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看着前方。
在咨询台后大约五米的距离，就是一个出口。那个出口紧闭，有一张画着表格的卡被遗留在玻璃门下方。
好像是有人在离开时，不小心将其从口袋中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