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姐姐,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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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念并不想和咨询台员工发生冲突，眼下又有新的发现，她很是干脆地放弃偷看记录表的念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收起柜台上的停车券，敖念便跟着siya走向咨询台后的出口。
女人并没有阻止，目光却始终落在敖念身上。她清楚那张卡意味着什么，潜藏在心底的不甘，也随着敖念的动作渐渐腾升。
她突然很后悔之前的决定，想要将敖念永远留在这个商场内。
敖念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这个人似乎有着能够安抚人心的能力。而这个商场内积攒这太多苦痛和怨气，即便敖念等人通关，他们也无法脱离这个空间对自身的束缚。
尤其对咨询台女人来说，她的活动范围被完全限制，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一次次等着有人误入商场，等着人找到她，然后或是帮她暂时抹去一些痛苦，或是永远成为她的一张脸。
大部分情况下，那些误入商场的人，都会成为她千万张脸中的其中一张。
“别让她离开，有她存在，你就可以从那份无尽的绝望中解脱。”
一个幼嫩的声音出现在女人耳边，如同来自深海中女巫的呼唤。女人的身形猛然一震，露在外的肌肤上暴起一根根青筋。
她想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咨询台，并将那张卡纸撕毁。
梦境空间内特定规则的强大，却远超出她的设想，身体被灌入铅水，咨询台周围更是出现一层肉眼不见的屏障。
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铺天盖地而来，死死压在女人的身上。
幼嫩的声音消失不见，女人整个人几乎被压在柜台上，只能用双眼去关注敖念的一举一动。
身后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动静，敖念又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张卡片上。
将卡片从门下抽出，敖念掸了掸落在上面的灰尘。
“果然是打卡单啊。”Siya开口。
她对这种打卡单很熟悉，之前她公司也用过好几张，但这种卡一般分为两张，上下班各一张。
而且为了防止丢失，打卡单一般都固定放在一个地方，基本就是打卡机边上。
敖念对这个很陌生，但还是仔细查看了一遍卡纸上的数据。最后一次打卡显示时间是22:03。
“这是下班时间吧。”
这话刚说出口，siya的白眼就丢了过来。
“你脑子呢？这也没僵尸啊。”
说着，siya又看了眼门外的天空。天空灰蒙蒙一片，但不像是天黑，更像是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她将打卡单从敖念手中抽走，手指落在最后一排数据往上数。
“17:30.就这个，这个应该是交接班时间。”siya将打卡单放在敖念面前，“但是接下来轮班就是19:30，中间两个小时不可能再有班次，我们估计得卡17：30这个时间。”
腕表显示——17:02
Siya皱了皱鼻子。“我们有用掉那么长时间么？”
虽说这次副本重开四次，但每次使用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多小时。怎么算，这时间都快得有点不对劲。
敖念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梦境世界中的时间是混乱的，这一点没法判断。一会我去地下车库查看一下情况，你先去找阿雯她们。能获得的停车券越多越好。”
确定好接下来行动路线，两人再次转向咨询台。
女人已经从台面起身，背对着两人，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哪里。
“你梦中的人，是不是都只能在固定的区域行动啊。”女人的背影很是落寞，siya看着看着，竟然在内心将自己代入女人的角色。
在物业公司工作的前两年，她也经常独自一人站在柜台前。上午4小时，下午3小时，还必须穿制服和高跟鞋。到了下班时间，双腿都酸痛的厉害，脚后跟落地，更是入针扎一般的疼。
好像也是在那时候，siya认识了敖念。
目光转向，siya看了眼身边的人，敖念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但却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像是刻意逃避什么，敖念按了按鼻梁，将双眼闭上同时迈开步子。
她走得很快，直到将咨询台落在身后，这才睁开眼睛。
Siya隐隐感觉到她在想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回到一楼中心区域，就能看到阿雯拿着一个大网在激情捞金鱼。她下手很精准，几乎每一次捞出的金鱼，在离开水面后都会变成一个小孩。
小孩就是之前他们在地下室看到的那群鬼孩子，和之前不同，鬼孩子这次的身体不再浮肿，宽大的成年人衣服穿在他们身上，如同麻袋。
那些被捞出来的鬼孩子也不像之前那么皮，被阿雯捞出来后，都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
目光怯懦，好像他们只要一开口，就会被阿雯训斥。
将最后一条特定的金鱼捞出，阿雯转头看向那群鬼孩子。鬼孩子的脑袋低垂，目光倒是非常努力地偷看阿雯。
小脚内八，手指勾在一处。此时这群小鬼看着，竟然有种又乖又可怜的感觉。
双手叉腰，阿雯很自然地端起了幼儿园老师的架势。
“都低着头干嘛！怎么教你们的，不要害怕，没做错事要抬头！都把头抬起来！”
阿雯的声音不算大，语气有点凶，但又不是在训斥那群鬼孩子。
犹豫了一会，鬼孩子们纷纷将脑袋抬起。
他们的面容都很奇怪，两眼之间的间距巨大，眼睛很圆很小，如同鱼类。身体虽然不再浮肿，但他们的小脸依旧惨白。
那是一种皮肤长期浸泡在水中的白。
看着看着，阿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揪住。
她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在幼儿园工作也是被自己老爹硬塞进去的。只是在幼儿园和那些小鬼接触久了，阿雯很容易就能从孩子的表情中得到一些信息，对孩子的态度很容易柔软。
眼前这群小鬼的表情怯懦，他们眼中流露出害怕和担心的情绪。
害怕自己被丢掉，也担心自己的丑陋长相吓着阿雯。头抬起不过一瞬，那些孩子又想将脸隐藏。
阿雯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蹲身和站在自己身前的小男孩对视。小男孩想躲，阿雯的手就放在他的肩膀上。
“躲什么。”眉头紧皱，阿雯想要去摸小男孩的脑袋。
小男孩却先一步往后退。“不，不行……会，会弄脏……”
小男孩说话吃力，他极力想表达，最终只能用手势将没说完的内容传递给阿雯。
手指发黑，小男孩的手指指向阿雯掌心，然后迅速收回。
周围其他孩子也开始摇头，嘴里嘟囔。
“会，会弄脏，弄脏手……”
孩子们的身上散发着浓重鱼腥味，手臂上还残留着某种粘液。
阿雯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
她不明白这代表什么，转头想去咨询其他人看法，却发现他们早已围在赛车区。
从喷泉处找到两个游戏币，菜心还想着从赛车那多搞几张停车券做保证。
无奈之下，阿雯只好自己和小男孩对话。
但不管她怎么问，小男孩都缩着身子，只会说那句话。
“不会弄脏的。”阿雯从来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她也不管小男孩反应，直接将手放在了对方头上。
头发被揉乱，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散发而出。
阿雯差点没忍住吐出来，也亏siya及时过来，顺了顺她后背。
“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阿雯很想把手从男孩头上抽回，目光在对上男孩有些发亮的眼睛后，终究没有任何动作。
“敖子呢！”
眼下的情况，阿雯也就能指望敖念。
敖念刚打算下楼，也被那味道熏得起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朝着气味来源查看。
“你过来，我下去。”根本不给敖念反应时间，siya冲过去拽住敖念手臂，就把人往鬼孩子那一丢，然后自己消失在安全通道中。
她也是真的受不了那股味道。
那味道何止是能引起人生理不适，那简直就是对她整个人造成不可抚平创伤的冲击。
“怎么感觉自己早晚被卖掉。”嘴角抽动，敖念对着siya的背影一顿龇牙咧嘴后，这才转头去看阿雯。
令人晕厥的气味再次扑鼻而来，敖念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味道她还真有些熟悉，破旧的菜市场，堆积成山的臭鱼烂虾，在经过夏日暴晒后，又被人撒上一把盐巴。混着渔夫们的汗味，还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腥味，最终形成这样的味道。
敖念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渔村。
海水冲刷礁石，船笛声四起……闭上双眼的瞬间，海水将口鼻耳朵堵死。
“敖子！”
敖念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给阿雯吓得。“你怎么了？”
“姐姐，溺水，死掉了。”
身前的小男孩看着敖念，突然吐出几个字来。他看着敖念，竟然有种亲切感。
“死掉了。”周围的小孩也开始重复这句话。
“然后又活过来咯。”敖念没有跟这群小鬼计较，蹲身和小鬼平视，“天快黑了，要回家了，不然会有钩子出现的。”
这句话对那群鬼孩子起了效果。
鬼孩子们纷纷瞪大眼睛，本就无多的眼珠彻底消失不见，小鬼们挤在一起，想要重新回到橡皮圈中。
“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孩子的口中出现，橡皮圈中残留的金鱼，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没等阿雯询问，敖念就将小男孩一把抱起，并将他的手按在金鱼摊位柜台上。柜台上方的牌子出现三条滚动带。
“叮！”
滚动带同时出现相同金鱼的图标，在台面右边的机子也发出响动。
一张停车券从中吐出。
敖念并不着急去接那东西，而是摸了摸小男孩脑袋，又用勺子将橡皮圈内的水舀起，直接浇在小男孩头上。
“嘻嘻。”
小男孩发出一声很可爱的笑声，随后在敖念掌心再次变成一条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