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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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出其不意
“李大人，您想一想，若是郑成功真的带了近万兵马，那他在北面就绝不可能只部署了那点塘马，而进攻长春门的郑军，您也看到了，绝对不会超过四千，否则不用打那么久。”柯魁朝着李率泰拱手抱拳，见对方听了他的解释，似乎有些迟疑，便又继续进言道：
“此番郑成功一定是虚张声势，为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在定海县城稳定局势，重新集结的援兵抵达。如果末将猜得不错，攻占长春门之后，他根本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继续推进了。
早上刚刚拿下定海县城，晚上便想接着攻取咱们重兵驻守的府城，就凭他带来的那点兵马，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在浙东可有上万大军，各处都是坚城固堡，郑贼虽然来势汹汹，但绝不可能倾巢而出，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李率泰听罢，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在城墙上左右踱步起来，面上满是踌躇不决，但似乎又已经被说动了。郑军来得太猛，局势变得太快，很多原本以为精妙的部署都被打破之后，他也已经动摇。
过了一会，只见他抬头看了看北面漆黑的夜空，顿了顿之后忽然问道：“北面郑军塘马的数量，你真的能确定是实情吗？本官担心那是郑成功使炸，故意引诱咱们调兵的。”
“这使不了诈，如果郑成功真的还有多余的兵马，不可能连塘马都省下，只能说明他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而且，除了长春门之外，郑军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发兵攻城，这其中必然有蹊跷。”柯魁果断摇头否认，情绪还颇为激动。
“大人，长春门一旦真的失守，不用等郑军援兵赶来，城中各部的士气必然深受打击，别说是宁波府本地的绿营军了，就是咱们带来的那两三千精兵，也极有可能会因此军心动摇。
到时，就是咱们想组织起兵马反击，也不可能了，咱们现在必须尽快做出决策，集中兵力夺回长春门城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城中的局势也将一发不可收拾。”
柯魁的话已经很直接明了，他们必须马上冒险行动，必须立刻集中兵力，必须趁着郑军立足未稳之际，夺回长春门城楼。否则，一旦天亮，或者郑军援兵抵达，他们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了。
这个时候，李率泰也面临着不久之前郑成功的困境，当前的战场主动权，随着长春门被攻克，已经回到了郑成功的手中，他若是不马上冒险出击，那就绝对输了。
但是他觉得宁波府城内驻守的清军兵力，或者说整个浙东的清军兵力，相对于郑军而言，依旧占据着很大的优势，郑军援兵可以很快赶来，但部署在沿海的大军，也能很快夺回定海县城，甚至就是杭州的守军，也能迅速南下，对郑军形成合围。
而且，如此局势之下，他也不可能跑，他的家人都在清廷手上，如果宁波府城守不住，那他就只有一死，才能保住家族的荣华富贵，否则其他人必然会被他连累，仕途难以顺畅。
李率泰抬头止住了还想继续再说的柯魁，又左右踱步起来：“本官原本是想，就算长春门丢失，只要歼灭了马信这股乱军，城中其他地方安稳，沿街层层阻击，郑军短时间内对咱们也无可奈何，到时若是杭州等地的大军来援，被围的，可就不是咱们，而是郑成功了。”
“可郑成功敢孤军深入，倚仗的绝对不只是马信一人，他也绝对不会想不到咱们可以从杭州调兵来围。台州有马信，余芳，李进秀三个逆贼，定海有张洪德这个逆贼，慈溪这么关键的地方，郑成功不可能没有准备。”柯魁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心中对此却毫不怀疑。
不只是他，李率泰听了这番推理，似乎也深信不疑，就好像一天一夜之间，在他们的心中，天下已经没有人不通郑了。
“难道说，郑成功现在不仅仅是在打咱们，还分出了兵马去打慈溪？”
“这极有可能，也像是郑成功会干的出来的士气。比起孤注一掷，分出偏师拿下慈溪，截断杭州和江宁等地援军的通路，恐怕更为稳妥。”柯魁原本也只是突然想到，得到了李率泰的肯定之后，语气居然愈发坚定了起来。
“若是如此，那郑成功当前带来的兵马，必定没有近万，最多就是六七千，甚至五千都不到，那他就更加不可能两路强攻了。”
“若是如此......”李率泰说着，连忙朝着西南面长春门的方向看去，望京门的援军马上就要抵近，但仅仅靠这点兵马，牵制郑军还可以，想要夺回长春门，就几乎不可能了。
柯魁见状，知道是李率泰已经改变了注意，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等着对方拿主意。紧接着，李率泰又转身看向了城中日月湖的方向，很明显是还担心马信那股反正的兵马。
今天之前，他没有把马信放在眼里过，但张杰和张国俊接连传回求援军报之后，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虽然不致命，但却是使得他浑身不舒服。
“柯将军，你带着东渡门的精锐去夺回长春门，和义门和城中的其他兵马也会很快抵达。马信现在被两路夹击，绝对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李率泰说完，看了看柯魁，又道：
“若是长春门夺不回，也不能坐以待毙，立刻分兵到城中街道，构筑起街垒，明日本官再和郑成功决一死战。另外，派出塘马，让杭州那边立即派兵来支援，越快越好！”
柯魁得令，当即领着兵马气势汹汹而去。他没和郑军交过手，对于这支出身海盗，崛起于东南的汉人军队并不畏惧。这固然使得他在乱局中看清了郑成功的虚张声势之策，但也使得他狂妄轻敌，不知轻重。
李率泰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他必须要尽一切可能守住宁波府城，就算城门丢了，他也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他不相信自己两三天都守不了，更不信援兵那会还没到。在浙东，只要郑军没有立足坚城大城作为根基，便不足为患。
看着大队精兵消失在黑暗中，李率泰又扭头看向了日月湖的方向，那里的交战还在继续，这让他颇为不解：“马信，你个狗贼，怎么会那么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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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两边的士兵很快就都淹没在了黑暗中，远处燃起的熊熊大火投射来的微弱光芒作用有限，只有少许地方被照亮了。
不过，在远离两军交战前线的地方，双方都点起了火把，这里的距离足够远，前方又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兵掩护，双方的弓箭手都无法展开突袭。
马信的兵马又一次击退了东，南两面清军的进攻，长春门遇袭，眼看着已经失守，这些所谓的清军精锐深受影响，士气也随之大减，进攻越来越乏力，原本两面受敌，处境堪忧的马信和王强，竟然借此缓过了这一口气。
“马将军，国姓爷已经攻下了长春门城楼，清军不可能再夺回去，咱们应该马上就能得救了。”王强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此时正满头大汗，他指着长春门的方向，语气中带着按耐不住的兴奋。
“清军的士气已经被国姓爷打没了，南面街道上的清兵不过数百，东面的也差不多如此，他们一时半会组织不起多强的攻势。”马信嘿嘿笑道，他奉承了一句，又扭头看了看东面，随后话锋一转，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马将军这是什么意思？”王强其实不是不懂，他刚刚那么说，除了看到得救的希望之外，更多的是鼓舞马信，但他又不愿意擅自撤兵，以免这些围攻他们的清军转头去打长春门了。
毕竟，清军现在只派了两股兵马来夹击他们，兵力优势因为城中街巷的阻碍，也无法得到施展，马信缓过这口气之后，就有了更多选择。但他作为军情司的高层，始终站在的是国姓爷的立场。
“趁着清军现在军心动摇，攻势不强，咱们完全可以突围，朝着望京门的方向杀去。这些清军必然还是小瞧咱们，咱们正好可以出其不意。”马信看着长春门城楼西面城墙上晃动的密集火把，知道是清军在攻击城楼，想要重新夺回。
“而且，咱们现在突围出去，偷袭望京门，从内侧攻击，说不定可以直接拿下城楼，进一步瓦解清军士气，那些绿营兵没什么好怕的，轻轻一碰，必然就倒了。如此一来，对于国姓爷那边，也是利好，其他城门赶来支援的清军必然不会再全力攻击长春门。”
“可......就凭咱们这点兵马，能攻得下望京门？”王强有些怀疑，刚刚城外那么多兵马，都需要费时费力那么久，才能攻上城墙，他们现在只不过数百战兵，还都已经是疲惫之师。
“那些绿营兵现在可是严防死守，警惕心和刚刚长春门没破之前，必然是不同的。他们的士气虽然要低许多，但依托城墙，也不至于到一触即溃的地步吧！”
“不一样。”马信摇了摇头，他不仅击败了张杰和张国俊，还击退了精锐绿营军和八旗兵的冲击，对于自己的实力，当然自信十足。
“王大人伱高估这些家伙了，现在他们的警惕心是强了，但都是对外的，对内恐怕毫无防备。而且，一旦从内侧遇袭，那些绿营兵绝对一触即溃。刚刚国姓爷还没有破城，他们还有战心，现在局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时候，要是还不敢冒险一搏，咱们可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进攻望京门，逃出生天，对于咱们大军的士气，也是一种鼓舞，被堵在这里，多少人心里不安呢？”
马信身经百战，知道士气对于孤军的重要性，现在不仅仅是城中的清军士气不足，他的兵马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城外就有援军，没有什么比去攻城墙，更能激发他的士兵的潜在战斗力。
王强听罢，随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立场永远只有一个——是否有利于大局，如今听了马信的话，心中也觉得有理，自然不会再提出异议。
“那就听马将军的，咱们主动出击，朝望京门攻去，打那些绿营兵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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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长春门城楼上又发出了一阵巨响，几颗炮弹呼啸而出，穿过狭窄的城墙过道，朝着蜂拥而至的清军砸去，瞬间带起了一片哀嚎惨叫声，还有好几个清军甲兵被推搡挤压，惊慌大叫着从城墙边缘翻倒而下。
柯魁一脸颓然地看着惊恐后退的八旗兵，紧接着又有一颗炮弹飞过人群，砸中了城墙内侧的一间瓦房，破碎的砖屑碎石四处纷飞，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他没想到郑军的火力那么猛，仅仅是靠几门佛朗机炮和几排火枪，就让他根本无计可施。
城墙两侧的过道十分狭窄，就算清军是集结重兵，有备而来，也只能是被固守的郑军接连击退，不断损兵折将，甚至通往望京门方向的城墙又被郑军攻占了一百多步。
等到清军也调来火炮的时候，郑军早就站稳了脚跟，双方几番厮杀，还是不分胜负，清军虽然越聚越多，但一时之间，也还不具备攻坚的能力，心急之下的强攻只能是徒增伤亡。
周全斌此时也登上了城楼，他亲自指挥登城兵马，又成功击退了清军的两次进攻，此时基本上站稳了脚跟，长春门城楼的各个紧要处，都已经被他部署的兵马牢牢控制。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李率泰调来了数千强兵，从两面城墙和内侧同时发起进攻，否则清军想要夺回城楼，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随着攻城的兵马悉数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形成强有力的战斗部队，原本滞留城下的其他大军也随着西面城墙的拓展，开始登城，他随即下令新增援来的三个局兵马出动，执行进攻城中清军的任务。
这个时候，周全斌也察觉到了城中局势的不对，他从日月湖南面那些火把的移动来判断，马信的兵马极有可能沿着月湖南岸，往西面撤去了。不过，对方是主动撤退，还是兵力不支，不得已而为之，他就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腾出了手，城楼这里的局势又已经稳定，清军便是强攻，也不会改变什么，派出一支兵马沿着街道进攻，牵制住日月湖周边的清军，甚至在城中牵制住大批赶来支援的绿营军，怎么都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