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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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挡不住（求订阅）
八月底，两支庞大的军队沿着闽江对峙了近一个月，相互间交锋试探了二十余次之后，郑成功终于等到了清军的行动，济度和陈泰明显是预谋已久，两千余八旗精锐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闽江中游的竹崎镇完成了偷渡。
飞虎队在闽江中上游的山岭中潜伏已久，济度和陈泰偷偷调集的兵马早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郑成功一直没有行动，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便是担心会打草惊蛇，引起济度和陈泰的怀疑。
清军顺利过河之后，随即对十里之外，明郑部署的外围防御阵地展开了攻势，那里有几个郑军新建的堠台。而闽江北岸，福州城内外的满清大军，此时也终于开始了行动，到处都是兵马调动，大炮轰鸣的喧哗声。
在竹崎镇偷渡过河的这支清军并不是突破的主力，两千余骑兵，若是没有主力配合，很快就会被郑军歼灭，他们的作用便是迅速在竹崎镇和郑军大营之间占据一个或几个堠台作为立足点，接应此时已经准备就绪的北岸渡河清军。
换言之，只要清军能在南岸站稳脚跟，并证明自己有源源不断输送兵马南渡的实力，郑成功就不得不撤退。
闽江南岸的地形更为细碎，郑军几个大营依旧是分散的。清军立足之地和郑军大营虽然是隔着一条大河和两重山岭，但郑成功的防御战线却不得不因此拓宽，兵力也会进一步分散，最终能用来应对江北清军的兵马自然更少。
与此同时，为了把“假”做得更“真”，闽江南岸一直保持十二分警戒的郑军自然也立即做出了反应。郑成功接到急报后，马上传令周鹤芝，让其派出水师溯江而上，做出要截断渡河清军的态势，不过却被济度和陈泰提前部署的火炮阵地阻拦，然后又遭到了火攻船的突袭，并没能成功突破。
不仅如此，因为竹崎镇偷渡的清军攻势迅猛，郑军反应不及，在丢掉了上游的堠台之后，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又有一支外围的驻防兵马被击败，然后因为步军调动缓慢，水师被阻，或许还有突然遇袭，反应不及等等原因，迟迟没做出反应。
总而言之，等到郑军反应过来，派出了上千名骑兵沿江而上，渡过大樟溪想要阻挡清军攻势的时候，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至少郑军当前的表现，以及济度和陈泰收到前线战报的时候，是这样的。
而清军的突袭前锋尽管因此受阻，但也没被彻底击败，双方骑兵群在方山西面的大樟溪西岸展开了混战，谁也不能迅速取胜。
郑成功在一队没有打任何旗号的銮仪镇骑兵护卫下，策马来到了方山山顶。他抽出腰间的远镜，看向了大樟溪对岸正在交锋的两支骑兵。
清军遇到阻挡之后，虽然已经增兵，但因为是“以攻代守”，总兵力还是不到千人，而郑军骑兵因为领军将领的刻意调度，尽管占着兵力优势，在这样的混战中也没能占据优势。
黄山此时也站在郑成功身旁举着远镜，一面看一面说道：“济度和陈泰行动很快，整个北岸都已经动了起来，他们等了快一个月，这次应该是全军出动了。”
“这支偷渡的骑兵战力很强，绝对都是经年久战的老甲兵了，济度派出这样的精锐，确实是下血本了。”郑成功笑了笑，然后有些可惜道：“这两千多精锐马甲若是在这里被本藩一口吞掉了，济度和陈泰心头应该都得滴血，就算是此战打赢了，将来也必然会被追罪。”
黄山听罢，随即应和了一句，然后又继续道：“飞虎队刚刚传回了情报，济度用火炮和火攻船击退了咱们的水师之后，很快就用渔船为底，架设好了过河的浮桥，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将兵马输送过河了。”
“清军现在占了上游河岸的堠台作为立足之地，一天一夜，足够输送数千兵马和军械过河，济度和陈泰若是下了决心，恐怕明日就会开始谋求强渡大樟溪。”赫文兴也在一旁分析道。
“他们会有这个决心的，本藩如今反应得如此糟糕，不就是在给他们信心，帮他们下决心吗？”郑成功说着，抬起来远镜，不过受限于距离，并没能看到更远的地方。“让王秀奇调一个战兵营来，多带几门四磅炮，做出死守大樟溪的样子，咱们也不能败得太快，否则必然会被陈泰怀疑。”
“那骑兵今日是要胜，还是要平？”赫文兴脸上有些焦急地问道：“咱们占着兵力优势，又有战兵支援，败的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就这样打下去，不要低估了鞑子骑兵的厉害，这些都是八旗军中的精锐，咱们兵力优势不大，不是那么好打的。打到还有一个时辰日落的时候再撤，这些鞑子不敢追，追的话就用四磅炮和长枪阵对付他们。”
郑成功放下远镜，想了想又扭头看向黄山道：“让周鹤芝在大军撤退之前，再组织一次进攻，想办法冲破清军的炮阵，阻断济度和陈泰往南岸输送兵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才分不清！”
济度和陈泰设在北岸的火炮阵地虽然有效，火攻船也确实发挥了些许作用，击沉了郑军的两艘战船，还烧了一艘哨船，三艘鸟船，但福建水师的实力并没有被伤及根本，依旧还有组织起攻势的实力。
郑成功此番是打算在用水师运输大军撤退时不易携带的火炮辎重之前，再突然出一拳，然后让陈泰猜自己的计划。只有是半遮半掩，陈泰自己分析推算出来的东西，才能坚定清军决战的信心。
“济度和陈泰此时恐怕正高兴得不得了，咱们这时候杀一杀他们的锐气，正好帮他们下决心。”黄山看了看身旁的几个同僚，微微笑道。
“方山大营和长乐大营都已经准备好了吗？”郑成功继续对着黄山问道：“到时候各部各营紧急撤退的时候，把那几十门报废的火炮全都留下，和遗留的粮草辎重一起烧了，让陈泰看看本藩是如何仓皇的。”
“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有用的火炮和大部分辎重明日将会由周鹤芝安排船只运送，如此行动，陈泰不会察觉不到。”
“梅花所大营那边，余新准备得如何了？关于最后的决战，参谋总部的计划有没有临时的调整？”
“余新那边已经一切准备就绪，长乐南面的南山和西面的四明山山口咱们不能守住，南山以东的平野也需要留给清军扎营，但是首石山以东，梅花所南面的那片丘陵，咱们必须得派一个营的兵马占着，牵制清军的西面，东面海边的丘陵可以让给清军。
清军全军南渡，又受到山地阻隔，彻底失去了福州城这座坚城的依托。如果咱们不让出那么大一片空地给他们，清军在这里和咱们进行决战的信心恐怕会受到影响。东面的丘陵靠着大海，而且十分平缓分散，不足以形成阻挡，清军就算占了，也不影响战局。”
“那就按原本的计划行事，大军明日开始准备撤退。只要清军主力过了南山，进入平野之中，那这一仗便不可避免了。到时候，就算是济度和陈泰想要退，也没机会了。”郑成功点了点头道。
他知道济度和陈泰也很想决战，最迟不过明天傍晚，必然会有一支兵马绕过方山，到福清以北的山道中堵截，以此断了郑军从陆路南撤的通道。这是清军在竹崎镇南渡成功之后，对明郑大军最大的威胁。
要知道，如果从陆路撤退，速度固然会慢，但是清军也无法肆意追击，骑兵的机动性更无法发挥。只要郑军派出少数兵马扼守各处山口，想要从容撤退，并不困难，特别是郑军的火炮辎重大部分都可以由水路运输的情况下。
但如果是退到了梅花所，那两军只有决一死战了，在那样的平原野地之上，两支都拥有强悍实力的大军，无论是郑成功要登船撤兵，还是济度，陈泰要从狭窄的山口撤退，都将只有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就是不知道济度和陈泰会不会留个心眼，不愿意到梅花所和咱们决战？”刘国轩有些担心道。
“那里是最好的战场，对于咱们来说是，对于清军来说，也是，济度和陈泰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特别是藩主在决战之前，还给他们打了那么一注强心剂。”黄山沉声道。
“梅花所，福州门户。”郑成功笑了笑，又幽幽道：“鞑子必然觉得那是咱们的葬身之地，不可能不来。那本藩就顺了他们的心，让这支所谓的八旗主力，全部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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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周鹤芝集中福建水师平潭镇的全部船只，再一次组织起了攻势。清军的火炮阵地依旧强悍，不断射出炮弹覆盖江面，但还是一样毫无准头，只能依靠密集齐射发挥作用。
福建水师的战船上虽然也有火炮，但数量不多，威力也不够强，这样对轰明显吃亏，周鹤芝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他选择了指挥少数船只干扰，主力则是趁着清军火炮发射散热的间隙穿过封锁区域。
而平潭镇的水师尽数出动，因为火炮轰击造成的那点损失，自然不值一提，清军的火攻船在这种时候，也根本成了笑话，直接被周鹤芝的庞大“舰队”一锅端了。
到这个时候，济度和陈泰也终于看到了郑军水师的实力，咬牙切齿之余，更加相信郑成功此番是真的反应不及。如今亡羊补牢，组织起的反击，还是能体现实力的。当然，两人不知道的是，福建水师的实力不止于此，这不过是一半而已。
平潭镇水师一到，毫无悬念的，清军搭建的渡河浮桥顷刻间便被毁了。只是此时济度和陈泰已经送了好几千兵马过去，他们其实并不着急。只要南岸有了接应的大军，浮桥垮了再搭就是了。
但平潭镇水师却要着急了，竹崎镇这个河段如今南北两岸都已经被清军控制，周鹤芝必须要在天完全黑之前突围回原本的水师大营，至少是退回入海口附近，否则极有可能会被清军钻了空子。
要知道，闽江上游的竹崎镇河段，宽度不到一里，两岸的清军若是借着夜色掩护，发动夜袭，那平潭镇就是防不胜防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郑成功下的军令。周鹤芝只是来秀一下肌肉的，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撤走，让清军再次从容搭建浮桥，继续渡河，也同样是他此次突袭的任务。
等到第二日，清军再度开始搭建浮桥输送兵马，并开始准备强渡大樟溪的时候，长乐和方山两个大营里面的明郑大军却明显开始了移营行动，昨晚入夜之前安然撤回的水师承当了运输辎重火炮的任务。
不过，大樟溪东岸的明郑大军依旧还在固守，并接连打退了两次清军准备不足的强渡，后方的移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抵抗意志。超过一里宽的大樟溪下游河段可不是那么好强渡的，济度的计划再度受阻。
他虽然对此颇为不满，但战事的发展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郑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还好他此前的策略和安排都十分稳妥周到，昨日的偷袭才能如此顺利。这让他在军中的威信得到了加强，对自己的能力更是信心十足——闽清一战损兵折将的仇，他立马就要报！
到了这日午时，比郑成功预料的还要早两个时辰，清军的一支千人骑兵便已经绕到了方山大营的南面。他们的出现直接截断了郑军南撤的其中一条通道，并证明了清军有能力截断另外一条。
这支骑兵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清军的精锐，他们大半都是关外抓来的部落兵，编入八旗兵的时间还不到一年，野性未消，所以对于山林的环境依旧有着十分强的适应力。
在巴尔卡迪的引导下，这支千人的部队在山岭之中强行军，只花了不到两天一夜，便通过了数十里的山间河谷，林间小道，到达了济度和陈泰指定的目的地。
济度在这日傍晚收到了他们传回的军报之后，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便是大樟溪强渡失败两次的阴霾，都顿时一扫而空了。
“郑成功从陆路撤军的通道已经被咱们截断了，几万大军，他一时半会撤不完，现在只有先撤入梅花所，守住南山和四明山，然后再从那里的码头撤军这一个选择了。”济度顿了顿，一改往常轻视郑军的语气，笑着道：
“郑成功还是强的，郑军的战力也确实不容小觑，特别是水师，咱们若是在海上和他们打，绝无胜利的可能。这些汉人兵马反应过来之后，居然可以顶得住本将军组织的两次强攻，这可就不是海贼能做到的了。”
陈泰知道济度突然夸郑成功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说明自己更强罢了，他并没有接话，而且让济度在那里自言自语。不过，陈泰和喀喀木不接话，跟着济度南征的都统噶达浑却是立马接过话茬，狠狠地吹捧了济度这个“当世名将”一番。
“可惜啊，郑成功在福州遇到的不是巴尔楚浑这种废物，而是本将军，他没有机会再取得什么胜利了。这福州，便是他的葬身之处。”
“郑成功昨晚还派了水师阻断浮桥，但发现咱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两岸，再想阻击为时已晚之后，今天就开始组织大军撤退了，这应当不是假的。”噶达浑又继续道。
“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昨日本将军计谋成功，朝着竹崎镇输送了数千强兵之后，郑成功应该就没有战心了。”济度得意道，他对于自己的谋划十分得意，语言中时时提及，就好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如果不派出水师阻断咱们的浮桥，他又如何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从容撤退？再给本将军三千兵马，此时大樟溪东岸必然已经被突破了。郑成功领兵打仗的水平，对局势的判断还是很强的，不然蓝拜也不会死，陈泰也不会败那么多次。这次只不过是因为他低估了本将军，轻敌了而已。”
“不过大军撤退，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大樟溪东岸的那数千郑军还有如此战心，抵抗得如此顽强，说明郑成功能在东南兴风作浪这些年，不是巧合。”
喀喀木看着陈泰脸都黑了，随之出言转移话题，他其实也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就好像是刚刚还说要做一件事，突然间就忘记了那样。
“郑成功早就已经想着跑了，他这是海贼的本性不改，不然在梅花所提前修筑的那些码头是为什么？”济度说起这个他派塘马侦查到的独家军情，更是嘚瑟。
“其实，郑成功也知道他挡不住咱们大清的八旗强军，之前只不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