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清剿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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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清剿残余
济哈席的前方，喊杀声，枪炮声震天，土墙上下火光闪动，清军损失了上百名甲兵之后，终于有人攀上了大神庙外围的第一道土墙，但很快又被迎面而来的郑军长枪刺中，惨叫着从上面跌落。
墙下的清军弓箭手不断往上抛射箭矢，还有一些火枪兵也在黑夜中尝试开枪，但他们大多没有经过郑军火枪兵那样高强度的训练，也没有足够的光亮照明，黑灯瞎火看不清，又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不是反复装药，就是重复填弹，甚至有的还没开过一枪，通条就捅没了。
于是乎，在几次精彩纷呈，火光四射，甚至还有碎片奖励的火枪炸膛之后，剩下的火枪兵就像曾经的明廷边军一样，根本不敢再用这种危险的自杀式武器了，纷纷换上了刀枪冲锋。
在清军不要命的猛攻之下，越来越多甲兵开始攀上土墙，和上面的郑军厮杀在了一起。济哈席见状，随即又派出了一支甲兵，要求继续加大攻势，他必须尽快打开缺口，取得突破。
黑暗中，后续的清军甲兵源源不断涌了上去，第一道土墙上的郑军连续作战，损失惨重，渐渐开始不支，最终不得不在第二道土墙的掩护下，且战且退。土墙上的清军甲兵越来越多，巴尔卡迪正在云梯下督促着后面的甲兵继续冲锋，他自己则没有跟着挤上去，
看着土墙上的甲兵越来越多，巴尔卡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些汉人的顽强是他从来没想过的，还有这些土墙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是多了几个马面，居然那么难攻克，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就在他刚刚以为土墙被攻破，攻坚大战即将结束，突围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上面突然爆发了一连串的枪炮声，刚刚登上土墙的那些甲兵很多根本就是才站稳，便一堆接着一堆的被推着往壕沟里面掉，无数登墙的云梯被砸翻，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几乎只是眨眼间，清军原本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攻克的大神庙第一道土墙，就发生了翻天的变故，涌上去的上百名清军甲兵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先是被当成了活靶子一样，被第二第三道土墙上的郑军无差别地用枪炮轰杀，然后又被借势重新冲上来的数十名郑军长枪兵驱赶了下去。
在巴尔卡迪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清军甲兵连连后退，一个接着一个摔下土墙的场景再次重演，登上土墙的残余清军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连连后退，无论死活，都很快掉进了堆满尸体的壕沟之中，然后被下面的快一丈长的尖木刺死，第一道土墙在零星的厮杀声之后，又重新被郑军收复。
济哈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根本不敢相信，他心里估摸着自己此时至少已经损失了两三百甲兵，其中大半都还是八旗兵，可好不容易才攻下的土墙，就这样又被郑军夺了回去，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一向自诩身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济哈席感到了深深的无力——这场面，他真的没见过。甚至，他都不知道攻不下这座堡垒，自己接下来该如何突围，如何打这一仗了。原本称得上机敏的脑子在某一时刻甚至只觉得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没装一样！
但战场局势如此紧张，根本容不得他多想，部署在两翼探查的哨骑很快就传来了最新的军报，西雾山方向发现了一支正在迅速往北路而来的军队，十有八九就是赶来增援的郑军。而雪峰山方向的接应兵马虽然已经突围了一阵，但也还没过凌家山。
收到这些不容乐观的军报之后，济哈席第一时间就恢复了理智，他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仗，吃惊归吃惊，无力归无力，但不至于连这点心性都没有。
西雾山到拱辰门要比雪峰山近得多，那里的郑军同样作为被偷袭的一方，反应固然要慢一些，还需要中军调遣的命令传达，否则也不能擅自行动，但也并非一定快不过雪峰山赶来的接应兵马。
而如今的情况，便是雪峰山上清军的突围部队明显已经慢了一些，作为接应部队，他们能不能在郑军援兵赶来之前进入计划中的位置，防止突围的通道被郑军堵截，还是一个大问题。
济哈席明白，他们已经不能再等了，面前这座依山傍庙的郑军堡垒他一时半会之间，根本不可能攻得下，这个时候只能是牵制上面的郑军，然后从堡垒的两侧，冒着郑军的枪炮攻击迅速通过。
他心里自然清楚，这样的伤亡会很大，堡垒两翼那上百步的距离，不知道已经被郑军埋了多少陷阱暗器，可他已经没得选了，要是郑军援兵来了，把北面一堵，他就彻底逃不掉了。
一念至此，济哈席随即派出了身边的一个巴牙喇，让他去通知巴尔卡迪赶着那些绿营兵进攻堡垒，牵制郑军火力，然后打算自己亲自带着剩余的八旗兵直接从堡垒侧面穿过，脱离险境。
很快，随着上千清军兵马从大神庙西面的平地突围，原本安静的侧翼也瞬间爆发了激烈的枪炮声，大神庙三道土墙上的四磅炮，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以及一直没有上阵的火枪兵，也纷纷涌出，整个堡垒到处都是火光闪耀，枪炮声齐鸣。
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漳平城守军中的绿营兵，他们用身体替后面的兵马扫清了地上的铁蒺藜，鬼箭，陷阱，以及最猛烈的第一轮枪炮，上百名绿营兵在身后八旗甲兵的刀枪威胁下，发疯似地冲锋，刚刚被逼迫着冲锋的还是那些无辜的民夫，如今就轮到了充当刽子手的他们。
不过，就算身上披着甲胄，这上百名试探性质的绿营兵也还是很快就消耗殆尽了，济哈席看着火光闪动中，最后一名绿营兵在黑暗的尽头跪地倒下，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甚至毫无波动，随即挥手示意紧紧跟随的其他绿营兵开始第二轮冲锋。
这一次，济哈席也领着八旗兵紧随其后，他通过第一次冲锋的试探，已经基本确定了大神庙-佛子山堡垒上的火器大半集中在了正面，否则刚刚不会有那样猛烈的火力，把他的上百名甲兵轻而易举击溃。如此一来，他的这上千兵马还是能冲得出去的。
忽明忽暗的大地上，潮水般的清军哗哗出现在了大神庙的西面，甲叶摩擦振动的声音中，土墙上也随即跃出了几十个郑军弓箭手，他们配合着几轮齐射之后，攻击力大不如初的枪炮，共同从侧面攻击这支想要突围的清军。
驻守在大神庙-佛子山堡垒里面的只有一个司的兵马，虽然火器是超配的，但兵力实在有限。而且，刚刚指挥作战的把总还误判了局势，把两个百总的兵马集中在了正面，如今堡垒西侧只剩下了一个百总的士兵。
一些清军骑兵一面突围，一面在马上朝着堡垒的土墙上抛射，虽然毫无准头，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掩护作用。原本跃出土墙的郑军弓箭手和火枪手不得不暂时退回，寻找掩护的地方，攻击力大减。
与此同时，土墙上也随之扔出了十几个瓷罐装着的炸弹，这些杀伤力惊人的炸弹几乎同时在不断涌动的突围清军人潮中炸开，火光亮成一片，陶瓷罐子被炸成了无数碎片，四处飞溅，几个圆点为中心的区域随即爆发了震天的惨叫声。
不仅仅是人，便是八旗军胯下的战马，都已经受到了惊吓和波及，一些被碎片划伤，甚至刺入眼睛的战马开始狂奔乱窜，冲撞踩踏面前的清兵，一场惨不忍睹的踩踏随即开始爆发，清军突围的队伍一片大乱，到处都是倒地的士兵和炸裂成三五人一股，疯狂逃命的溃兵。
要知道，这些清军原本就已经在和郑军的交锋中积累了足够多的恐惧，如今突围又被死死挡住，一个堡垒死伤了数百人攻不下一道土墙，黑夜之中哪里还有什么组织纪律性？根本就是已经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片刻之后，济哈席在十几个巴牙喇的护卫下，终于带着最精锐的那百来马甲冲过了恐慌大叫，溃不成军的兵马人潮，身后还有数百名紧紧跟随，终于逃出生天的士兵，黑暗中不断有人涌出大神庙土墙的界线。
这个时候，济哈席来不及再看身后的大军，余光中不断闪动的火光，凄厉的惨叫都让他精神接近崩溃，黑夜不仅放大了那些士兵的恐惧，同时也放大了他潜藏心底的恐惧，那些枪炮声，喊杀声仿佛就是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不过，随着正面压力顿消，驻守堡垒的把总也发觉了不对，亲自带着一个百总的士兵转移到了堡垒西面的第一道土墙上，阻击那些牵制正面，如今想要跟上济哈席，突围出去的清军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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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的突围很快结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但郑军的清剿行动却是才刚刚开始，济哈席在混乱中只带走了数百人马，大部分清兵都溃散到了四周，甚至有一些在混乱中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居然直接退回了漳平城。
郑成功一直在关注着战事的进展。他根据西雾山和雪峰山方向最新传回的军报和大神庙-佛子山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对战局有了大抵的判断——此战清军必然损失惨重。
不过，清军突围也成了既定的事实，陈魁的武卫营没能及时赶到，这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拱辰门外的大神庙-佛子山堡垒里面驻守的一个司，防范清军夜袭足够了，但是阻击突围，却是力有不逮，更何况领兵的把总还判断错了局势。
但就算他没判断错，三个局的兵马也很难分配。黑夜中，作为守军的一方本来就占有极大的优势，如果主动出击，不仅困难重重，打不打得过六七倍于己的清军，同样是问题。
“藩主，看样子雪峰山那边过来接应的清军已经被陈魁咬住了。”黄山看着拱辰门方向还在密集闪动的火光，颇有些激动道。“济哈席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的这支接应兵马还不如他突围得快。”
“那点残兵，绝对不是武卫营的对手。清军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崩溃，让所有兵马都动起来，把守住各个关键的山口，浮桥路段，还有咱们的营盘，不要让这些刽子手跑了，更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越快歼灭越好。”
郑成功此时根本就是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漳平城，西雾山，雪峰山，三股成建制的清军兵马都已经被包围，或者是打散，清军不可能再有能力组织得起任何有效的反击。换言之，他的谨慎可以暂时先收一收了，这个时候更应该做的是尽力去扩大战果。
“传本藩的军令，雪峰山，大神庙-佛子山的驻守兵马原地待命，随时机动。西雾山附近的大军，打散试图突围的那些清兵之后，留下一个千总部继续清剿，其他兵马由王秀奇统率，围剿漳平城内外的所有清军溃兵。万礼统虎卫营会和武卫营之后，立刻追击北逃的清军残兵。”
“藩主，济哈席极有可能就在北面突围的那支清军之中，要不要让万礼直接追击，说不定可以咬住济哈席，那些清军溃兵如今不堪一战，以虎卫营的战力，应当是足够了。陈魁那里恐怕还需要时间结束战斗.....”黄山拱手抱拳提议道。
郑成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向黄山笑道：
“留着他们，大神庙那里只有一个司，跟着突围出去的，恐怕也有三五百清兵，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黑灯瞎火的，单单是虎卫营的那几百人去追，终究是太冒险了。
而且，本藩还需要他们回去替本藩做一做宣传，无论是福州的守军，还是将来从北京来的八旗主力，都需要知道一下我大军的厉害，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心理战也是很重要的，特别还是这些已经完全丧胆的溃兵，杀多几个，少几个，本身对大局的影响并不大。今后若是在战场上遇到，反而是我大军有益。”
“是，藩主，属下明白了。”黄山笑着拱手道，抬头看了一眼东北方向的漳平城，然后又道：“漳平城现在已经没了守军，要不要立刻组织民夫和士兵进城，城中必定还有清军残余，大火也还需要扑灭，若是等到天亮，恐怕百姓会损失惨重。”
“蔡福，你带着銮仪镇四百人马进城，军务司那里会调几个人协助你，民夫本藩拨给你七百，天亮之前把城中整顿好，那些能主事的甲长官吏，全都控制起来。”郑成功随即下令道。
蔡福领命，随即策马离开，现在清军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进攻，有銮仪镇的上百精锐骑兵护卫，郑成功的安全并不会出任何问题。因此，各方对这一决策并没有任何异议。
此时的漳平城内外，依旧是乱糟糟一片，城中好几处大的火头已经熊熊燃起，从城外看，颇有连成一片的感觉，上方的天空都已经被染黄了。而城北方向，从西雾山到雪峰山，十几里的宽度内，到处都是清军溃兵。
不过，随着郑军的三个半千总部从西面，南面依次展开，不断缩小包围圈，被打散的清兵只能往北面不断散去，许多甚至又重新被逼上了山，但山上的堡寨早已经被他们自己放火烧毁，根本没有容身之处。当然，以这些清军溃兵的实力，堡寨就算没有被烧毁，他们也没有任何防守的实力。
只是，夜色之中，郑军的搜索效率也不高，大部分兵马都是把守在了北撤，南面的山口山路边上，等待着那些晕头转向的清军溃兵自己撞上来。少部分有夜视能力的尖兵则是以小队为基本单位，展开搜寻。
而明郑军犬的培训目前还处于刚刚开始的阶段，巴尔卡迪遇到的那条军犬，是最近几晚才开始投入使用的三条军犬之一，想要靠它们搜寻那么大一片区域，显然不切实际。
郑成功依旧源源不断受到各个营官送来的军报，不过大多是前一阶段的战报了，因为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军报上的内容也平平无奇，就是漳平城和两个堡寨上的战马或者被突围的清兵骑走，或者就是死在了乱战之中，这让他不免有些心痛。
“藩主，城中有些百姓自己组织了灭火，多少还是保下了点物资，混进城中的清军溃兵目前已经被蔡福擒杀了十五个，其他的还在搜索之中。”
黄山看着传来的军报，同样十分可惜道：“就是战马可惜了，目前确定缴获的，只有不到一百匹，恐怕到最后，也不会超过三百匹。军械粮食这些咱们再运来就是了，战马可不好找！”
“济哈席突然转变，本藩也完全没想到。”郑成功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然后又道：“不急，等打福州的时候，本藩把福临小儿的八旗主力打败了，战马成千上万，不会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