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枪赛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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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火枪赛大炮
“杀！”
当面前的大街冲过第八个清兵的时候，百总和王大雄同时大喊起来，然后两人身先士卒，直接带着手下的战兵冲杀了出去。巷道狭窄，他们只有冲出去了，才能消灭这些清兵，否则就极有可能被对方反堵在小巷子里面。
这些正从产塘街穿过的清军溃兵是刚刚才从双旌门退下的，一个个疲于奔命，突然遭到了袭击，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甚至于，就是那些此时从巷口对出去位置跑过的清兵，虽然也因为喊杀声，有人注意到了侧面巷子里的郑军，但身子却还是依着惯性在往前冲。
王大雄冲出巷口之后，大喊着刺出手中的旗枪，一个拿着顺刀的绿营兵首当其冲，枪头借着冲击的惯性，直接刺破了他身上的甲胄，扎进了腹腔之中。那个绿营兵被剧烈的疼痛刺激，脸上随即变得扭曲，他手中的顺刀更是“啪”的一声掉下，然后身子直接被推着撞向了侧面的两个清军甲兵。
那两个清军甲兵猝不及防，他们被右手边撞来的绿营兵阻挡，一时无法反击，慌乱之下被推着不断往侧面退去。他们身后的其余清军则是下意识地减慢了速度，与此同时，手中的武器纷纷放平。
百总和王大雄皆是一击得手，正对着他们的五个清军士兵被推到了产塘街的另外一侧，而由于同时冲出的另外一个郑军长枪兵的阻挡和后队清军的减速，街口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空挡，两人身后紧紧跟着的战兵随之冲出，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郑军的长枪兵先是攻击了后队的清兵，腾出一条通道之后，后续冲出的一个旗队才开始追击前队的十几个清兵。不过，那些清兵根本不敢与这股突然冒出的郑军作战，前队的十几人扭头一看，便立即加速，朝着东面街口的方向跑去。
几个随即冲出的火枪兵见状，也来不及列队齐射，和背着弓箭的长枪兵一起，直接朝这些背对着他们溃逃的清军射击，三十多步的距离内，六个清兵随即被击中倒下，其中两个受伤较轻的，正在地上痛苦哀嚎。其余的清兵见势不妙，当即躲到了街道两侧，还有的也抽出了弓箭反击。
但郑军的长枪兵和刀盾手却趁着火枪射击的烟雾和掩护，直接沿着街道两侧冲了过来，这股清军原本就只有三十几人，前队现在只剩下了八人，根本不是郑军的对手，很快和后队一起，被这两个旗队的战兵悉数绞杀，只有一个跑得快的八旗甲兵得以逃脱。
王大雄手中的旗枪从一个倒地的绿营兵胸膛拔出，那个将死的绿营兵眼鼓鼓地看着他，双手正在捂着伤口，嘴里还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但是因为鲜血卡在喉咙里，声音并不大。王大雄看他的样子就来气，直接又踹了那个绿营兵的脑袋一脚，一边踹还一边骂道：
“奶奶滴，看什么看，你个软骨头那么不经打，一脚就被踹翻了，遇上老子，你死的一点也不冤！”
“老王，带上你的兵，往这边冲！”百总的声音忽然传来，王大雄知道局势紧张，来不及再踹一脚，便赶紧招呼着手下的兵跟了上去，他一面跑一面回头看了一眼，孙兴的那个旗队刚刚从身后几十步之外的一个巷口冲出。一个绿营兵被两支长枪顶出了巷口，面容扭曲，然后就是孙兴挥舞着旗枪的身影。
“快点快点，战兵跟紧伍长，伍长跟紧小队长，小队长跟紧旗总，旗总跟紧老子，在街口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咱们必须得冲过去。”那百总吹了两声竹哨之后，又大声喊道。
他不敢再拖延下去，刚刚侥幸逃跑的那个八旗兵可能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直接窜进了一个小巷子，这让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要是巷口交汇处的清军早有准备，他也没有把握攻得下。
他们沿着一路狂奔，东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这说明正面的进攻依旧受阻，伤亡可能还超出了预期。这股清军的准备还是十分充足的，战斗力也不差，单单是刚刚的巷战，六十几个人打三十几个，还是突袭分割，郑军也伤亡了五人。
其中有四个是王大雄的兵，但他此时也来不及心疼，他知道时间越往后拖，大军的伤亡就会越大，只有当他们夺取了这些关键的据点，把清军分割在城中各处，这仗往后才能好打。
随着孙兴领着兵马追上，三个旗队很快来到产塘街拐口处，百余人随即放慢了脚步。领头的百总探出头去看了看，确定对面只有几个清兵在戒备指挥，随即指挥火枪手散到两侧，长枪兵和刀盾手集中在中路。
这个时候，最关键的就是要快，只要这一百来人能有三四十个冲进街垒里面，把在其中使用火器的清军打得大乱，正面进攻的大军就有机可趁了。这里的清军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只是街道狭窄，非常适合使用火器阻击，他们才能守得住那么久。
王大雄的旗队这一次是前锋，他得了百总的命令之后，大吼一声，又一次带头冲了出去，拐口之后，清军的街垒距离他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很快就能冲到。
而随着王大雄带兵冲去，原本散到两侧的火枪手也在街边列队齐射，石块堆成的街垒被打得碎石纷飞，在街垒前警戒的四个清兵一下子倒下了两人，另外两人根本就是吓了一跳，慌乱间赶紧缩了回去。
那两个退回街垒里面的清兵大声呼嚎，随即便有七八个清兵出现在了街垒后面，他们手持火枪和弓箭，但还来不及攻击，王大雄就已经冲到了十步之内，身后还涌出了几十个长枪兵。
几个清军在惊慌之中，勉强发起的一轮阻击只击倒了两个郑军士兵，王大雄手中的旗枪就直接扎了过来，一个清军火枪兵惨叫着被推开，然后又有七八支长枪刺入了街垒之中，那些或刚要拔出武器，或战心全无，刚刚转身想要逃跑的清兵，无一幸免，全都被刺死在了街垒之后。
冲到街垒的郑军长枪兵一起用力，用沾血的长枪将挡路的拒马挑开，刀盾手则是趁清军溃败的机会，翻过了半人高的街垒，率先和接连赶来的清军交战，郑军的火枪兵此时也陆续赶来，借着街垒胸墙的掩护，和里面的清军对射。
街垒里面的清军顿时一片大乱，八旗兵和绿营兵同时在里面惊呼大叫，他们大部分人马都在对付南面冲来的郑军，此时侧翼突然被偷袭，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而随着拒马被推开，王大雄和孙兴的旗队先后涌进了产塘街和场前街交互处的清军街垒之中，在街垒外围列阵的火枪兵一轮齐射就杀伤了十几个清兵，极大威慑住了想要来阻击的清军战兵。而街垒之内，原本正在对着南面射击的清军火枪兵见势不妙，也大多停止了射击，开始朝街垒的另一面逃去。
百总的竹哨声这个时候也随即吹响，这是提醒南面的主力，自己已经得手，可以直接冲锋。不过，他不确定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对面是否能听得到。
王大雄和孙兴带着战兵一路冲杀，清军准备了许久，这个街垒东西方向颇为宽敞，那些离得远的清军逐渐反应了过来，双方很快陷入了鏖战，不断有人在两军交锋的地方倒下，尸体开始堆积。
虽然没有听到竹哨声，但南面的郑军也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指挥作战的把总当机立断，冲锋的军号声随即传出。而街垒里面的清军此时已经无力打击，郑军主力很快冲到了街垒前，和东面的那个局一起夹击。
这个原本使得郑军难进寸步的街垒很快就被攻破，里面固守的清军除了部分溃逃的之外，大多作战勇敢，泉州一战的轻松取胜再也不复存在，这一百多名清军给郑军造成了四五十多人的伤亡。如果不是两面夹击和几乎四倍的兵力优势，郑军的伤亡恐怕还将更大。
而他们刚刚攻下街垒，还没清理赶紧地上的尸体，腾出通路，亲军营第二千总部的千总便领着另外一个司的兵马赶到，然后迅速通过了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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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站在城头上，面色平静地看着此时已然硝烟弥漫的福清城，虽然场前街，后场街已经基本在亲军营和虎卫营的控制之下，但许多街道还在发生激战，特别是几个城门汇入城西民宅的那几个关键枢纽。
这个时候，双旌门，龙江门都已经被郑军攻下，这两个城门防守的清军撤得很快，郑军加强了兵力之后，很快就占据了城楼。而文兴门因为木桥狭窄，清军难以迅速撤退，滞留的几十个清兵反而是据城楼固守，阻击了进攻的郑军已经有半个多时辰。
不过，郑成功最担心的，还是城中那些散入了民宅的清兵。巷战虽然进展得还算顺利，但清军在城中几个重要交通枢纽设置的街垒皆是易守难攻，这大大阻滞了郑军的行动，同时也意味北面和西面的清军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散入民宅之中。
其实，以这个时代军队的组织水平，若是有突围的可能，城中的清军基本不会选择巷战，也很难组织得起巷战。将领当然可以布置，但在没有督战兵监督的情况下，那些从城头溃败下来的士兵会不会听从命令，死守某处，便很难说了。
但这支清军完全没有退路，一来是郑成功也不打算放人回去，因为这极有可能让陈泰寻到某些蛛丝马迹，判断出他的虚实；二来嘛，陈泰为了能让这支兵马守得久一点，也同样没打算让他们有突围的指望，还以守军的家属为要挟。
换言之，这支清军根本就是退无可退之后，抱着一种多拉一个郑军垫背就多赚一分的想法在作战，虽然也有一些事到临头，选择投降的，但终究是不多。毕竟，里面的八旗兵，就算投降了，也大概率没有活路，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赌的希望。
“县衙要尽快占领，里面必然有不少物资，陈泰为了稳住军心，最起码又给这些守军准备一年的粮草军需。”郑成功拿着远镜看向了东北方向福清县衙所在的地方，但被其他建筑挡住了视线。“对了，王巷那边怎么样，现在是谁的兵在守那里？”
“是万礼的虎卫营，后面亲军营也赶到了之后，同样留下了一些兵马，万礼和郭廷都已经派人回来汇报过了。东门那边一开始还是跑了不少清军，他们想要混入城西的民宅躲避，最快就是从那边走，末将已经派人过去通知万礼，让他多留下一些人了。”
郑成功点了点头，根据现在传回的军报，他估计城头上的清军在攻城战中应该只损失了不到四百人，巷战中目前也只死伤了两三百人，只意味着还有接近一半的清军溃兵隐入了街巷里面。
“让他们在主要街道的路口留下驻军，确保清军不能四处流窜之后，立即开始追剿，别让他们有时间重新集结。另外，城墙上的也不必留太多兵马，抽调两个局，从西面沿着城墙攻过去，迅速拿下北门。文兴门那边，伱亲自过去，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打下。”
“是！”甘辉当即应下，朝着周围的几个塘马吩咐之后，又领着自己的亲卫亲自赶往文兴门的方向。
这个城楼没有经过火炮的轰击，还非常坚固。仅仅依靠火枪，很难攻破。不过，里面的守军已经只剩下了原本的一小半，如果不是撤退的木桥狭窄，郑军沿着城墙攻来的速度超乎想象，他们或许也跟着撤走了。
甘辉赶到的时候，围攻文兴门的那一部郑军申请助战的三门火炮也已经运到了城下，城外的炮兵正在填药装弹，调整火炮的角度。而城墙上原本正在射击的郑军也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撤退，这个时代火炮的精准度不高，他们必须撤的远一些，否则极有可能被自己的炮炸死。
“一会城下的火炮三轮都轰完之后，你带着人去压阵，刀盾手冲在前面，这次谁敢退就砍了谁，这伙清军打了那么久，撑不住多久了。”甘辉朝着手下的亲卫军官命令道。“还有，让那两个百总来见本将军。”
国姓爷让他半个时辰之内拿下文兴门，那他就只能快，不能慢，这点小事他若是都办不好，在国姓爷面前的印象必然大受影响。而且，甘辉根据参谋部的计划，隐隐察觉出了郑成功后面的部署，虽然只是猜测，但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或许将来一段时间福清，平潭一带的军务都会由他来直领。
那个亲卫军官一面应声，一面朝着甘辉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立即小跑着去传令了。很快，那两个百总就带着手下的旗队长来到了甘辉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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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巷和后场街的交汇处，福清县衙的西南角，王大雄，孙兴，李安勇，周向财四人正带着手下的战兵在修缮他们不久之前刚刚破坏的胸墙，原本架在胸墙缺口的两门弗朗机炮，两门虎蹲炮都已经被破坏，现在成了丢在一边的废铜烂铁。
刚开始，虎卫营攻下了这个街垒之后，是打算独守的，但郭廷看到万礼只留下了两个旗队，便也找到了借口插一脚进来。毕竟，这个关键的位置，必然能挡得住不少清军，这可是明摆着的功劳。但问题是，这么关键的位置，万礼只留下那么点人，确实太不稳妥了。
当然，原本万礼有了命令，虎卫营的人就算调自己的人来，也不会让亲军营来插一脚。但谁让亲军营那边派来的是王大雄和孙兴呢！李安勇可不敢说个“不”字。而周向财一听，也觉得两个旗队没有炮的情况下，守这里实在太险了。他这次砍了不少清军，还有两个是鞑子，现在可是惜命得很。
不过，这个时候，街垒内外却是十分安静，和周边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枪炮声，喊杀声显得格格不入，而这四个旗队的郑军则是已经好一阵都看不到一个敌人了。
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这可是上百号郑军强兵守在了这个坚固的街垒里面，那些零星的清军溃兵根本就是远远看到之后，就赶紧绕路走了。只不过，绕更远的路，危险并不会因此减少。
李安勇看着那些扔到了箩筐里的人头，心里乐开了花，又在一旁傻笑起来。这些面容扭曲，表情可怖的脑袋，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特别是鞑子的脑袋，比绿营军的贵十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王大雄看着李安勇傻笑的样子，又是一个飞脚踹了过去，然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吐槽道：“奶奶滴，又他娘的傻了，笑笑笑，一天天的笑什么笑？”
李安勇还是和以前一样，敏捷地躲开，然后傻笑道：“俺媳妇......”
“行了，行了，李安勇你闭嘴。”周向财一听到那三个字，就立即开口打断。他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王大雄道：“王哥，别理这家伙，这家伙现在不会说话了，十句里面有八句都是他媳妇......老子寻思着也没处几天啊，好好一个猛汉子，咋就成这样了呢？”
王大雄一听这个更来气，没好气道：“李安勇，你小子，不给老子找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和老子得瑟是不是？”
“不是，王哥，俺......”李安勇刚刚要解释，周向财就立马插嘴道：“得，又准备你媳妇了。王哥，还好今天你在这，否则，这小子没人治得了......”
孙兴听着周向财在故意使坏，也在一旁憋笑。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看着李安勇在急眼，王大雄在瞪眼，周向财在瞥眼，他则是笑眼。
现在城中的主要街道都已经被大军控制，他们也许久没有看到敌人了，孙兴估计那些清军溃兵应该是都被赶到了城西，城中大的战事应该是没有了。换句话说，这仗大抵是要打完了，过程虽然有些艰险，不过速度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能很明显感受到，郑军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战力上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狗鞑子！”孙兴嘴里暗暗骂了一句，然后，耳边就隐隐响起了脚步声，还是从东面传来的。
等他扭头一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从东面偏北的街口拐角那里突然就冲出了一群清军，看起来有上百人，无数头盔起起伏伏，正从拐角处涌出。
“狗日的鞑子又来了！”孙兴大喊一声，王大雄，李安勇，周向财等人随即来到了街垒前，然后大喊着下达命令，将火枪手全部集中到了前面，依托着街垒的胸墙排成了三排。
那些清军都是从文兴门那里退下来的，他们原本就比南面两个门要慢得多，又因为要通过木桥走过一大块水田，然后去北门的过程中被郑军堵住了，一番折返，到现在才赶到王巷。
王大雄自然成了如今这四个旗队的主心骨，他看着这百余个清兵冲来，丝毫没有畏惧，甚至不打算固守街垒，而是计划等火枪射几轮之后，领着麾下的兵马主动出击，将这些清军尽数杀光。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这些清军绕路不成，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只能做最后一搏，他们在几个满汉军官的呼喊吆喝下，正加速前冲。
“七十步了，王哥打不打？”周向财看着王大雄，似乎有些紧张。
“不急，等三十步再射，给这些鞑子汉奸来点猛的，让他们试试啥叫火枪赛大炮。”王大雄嘿嘿一笑，他刚刚在产塘街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斑鸠脚铳在二十多步距离内，直接把一个清兵连甲带人，打穿了一个大洞，整个人中间都空了，这个时候自然忍不住也要试试。
“四十步，准备！”王大雄看着街边的标志，然后又继续道：“一会火枪射了三轮之后，战兵跟着老子冲上前，速战速决，杀光这些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