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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绝不可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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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绝不可轻敌

“嘭!咚,咚,咚......”

一颗呼啸而来的黑色铁弹重重砸到了欧汀寨的寨墙上,然后直接镶嵌在了弹坑里面,周围立刻爆出了数条大裂缝,还有蛛网一般的小裂缝不断蔓延扩散,寨墙上碎石飞溅,纷纷扬扬落在了周围的护城河上。

一旁的另外几个弹坑受此冲击,原本已经和寨墙融为一体的铁弹一时纷纷脱落,在墙根的地面上砸出了几个大坑。而在地面和墙体的共同震动中,连带着这些弹坑也开始了松动,其中不断有碎石掉落,发出了砖石垮塌的声音。

又完成了一轮射击之后,烟雾弥漫的炮兵阵地上,两门千斤大炮的炮手开始清理炮膛,打湿的羊毛棍在发烫的炮膛里面被迅速加热,不断发出丝丝丝的水汽蒸发声,紧接着炮手迅速填入一包新的发射火药,然后便是从炮口装入铁弹,清理炮膛的炮手用那根粗长的羊毛棍熟练地将铁弹压实。

压弹结束后,几个炮兵迅速调整好了火炮的角度和位置,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指挥的军官下令,便能点火发射。但出乎预料的是,几个指挥的军官轮流拿着远镜在观察,还不时交头接耳,可却迟迟没有发出点火射击的指令。

然后,就有一队战兵带着好几个堡寨头领打扮的人上前,这些人手里还拿着几个木喇叭,战兵们举着盾牌护在他们的面前,一行人一直到了距离寨门一里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看着上前的小队,郑成功对着张煌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昨日便已经来到了欧汀寨外围的郑军大营之中,此时正在望台上观摩炮兵的轰击和新兵队列的动静。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指挥大军的行动,而是让熟悉情况的张煌言和陈鹏按计划继续行事。

经过这几日的战场炮击测试,火炮工坊拉来的那几门四磅炮和八磅炮都已经记录下了充足的数据,包括了火炮在战场上的射速,射程,威力,不同射击角度带来的变化,适合打击的目标......随行的工坊主管和炮兵还在现场直接展开了讨论和调试,似乎这根本就是工坊旁的实验场一般。

四千余新兵被各自的教官领着,也都在执行着不同的任务,熟悉真实的战场。他们虽然还没有完成所有的训练,但这些缺乏训练和甲胄的乡勇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原本,陈鹏还想设计引诱寨子里的乡勇出战,安排新兵阵战的,但最终并没能得偿所愿。这使得他颇有些失望,因为如此一来,此次出征极有可能只能训练行军,安营,攻坚和巷战了。最为关键的阵战却没有机会,可能就连巷战,也是马马虎虎,他们的对手终究还是太弱了。

不过,郑军的营盘确实修得十分牢固,单单是外围的壕沟就挖了两条,严格遵照了野战行军的最高规格戒备等级。而欧汀寨面对郑军数千人马的围攻,陈君谔也早已经坐不住,短短几日内便发动了三次夜袭,但都被半月就有一次夜间演练,熟悉夜战的郑军新兵营轻易挫败,损失了数百精壮,大半都还是被活抓的。

郑成功昨夜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原本还微微悬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地,这证明了周全斌和“预备军官团”的能力,只是敌人不够强大,检验的结果可能会有失偏颇。但破寨之后的巷战,是训练鸳鸯阵的新兵们十分擅长的,他们最终能多快速度解决战斗,就是关键了。

而在此之前,郑军还要对敌人进行最后一轮瓦解,以确保抵抗没有那么激烈,寨中毕竟也是自己的百姓,郑成功要杀和威慑的,只是那些头领。

“欧汀寨的兄弟们,不要发炮,不要发炮,我,我是龙湖寨的......”

一个紧张的声音从盾牌之后传出,躲在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紧张,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们的寨子和欧汀寨不同,因为深入潮州平原,受到海盗的影响比较小,在优势地理位置的加持下,文化和经济都十分繁荣,有“小潮州”之称,民风并不算剽悍。

而且,龙湖寨读书之风盛行,还出过许多官员,官商结合之下,走私贸易赚来的银子也有门路送得上去,在明面上大家都是做正经生意的,致富道路走得十分顺利,并没有像欧汀寨这般喜好武力,直接打劫。

“大家都是潮州人,咱们潮州人最重的就是感情,潮州人可不能打潮州人。大家都千万不要冲动,先听我说几句......”

“奶奶滴,你他娘别给老子在这里罗里吧嗦,东拉西扯的,按照国姓爷的吩咐,赶快劝降。”一旁狗熊般健壮的王大雄听的不耐烦了,直接狠狠瞪了这个来自龙湖的头领一眼。他也是虎卫镇出身,还颇有名气,陈鹏自然把他这个教官一起调来潮州了——有立功的机会当然要先紧着自己人。

“是,是,是......”那个头领弓着腰,眯着眼,脸上的肥肉笑得挤成了一团讨好道。

他原本就是因为地位不高,性格懦弱,才被寨子里派来作为代表干这个苦差事的,此时被杀气腾腾的王大雄吼了一声,心中更加紧张,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那个,那个,欧汀寨的兄弟们,你们听我说,国姓爷是好人,接受官府的条件,对你们没有坏处。我不说伱们也知道,龙湖寨可比你们欧汀寨富得多了,但屯堡改造之后,也没听说谁家被抢了,东西被占了,谁人有怨言,反而是上上下下,老老幼幼,一个个都开心得要紧,没谁不说国姓爷好的。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国姓爷是真的好啊,寨子里耕牛,农具,种子不够的,国姓爷还让人送来了一批,粮食也不多收,就两成,然后就不用再交了,徭役也不算繁重,就是修修自家门前的水渠,铺铺自家门前的路,这些事算得上什么徭役?难不成这徭役不征,咱们自己就不用干了吗?”

欧汀寨的寨墙上,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不过许多人的眼神中,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龙湖寨的这个头领根本看不清这点细微的变化,他原本还想退却的,但一瞄到王大雄的眼神,稍稍缓了口气之后,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还有那个商社,那个工坊,到处都开有,都是寨民人人可以参与的啊,商社铺子里的东西又多又便宜,而且童叟无欺,称量公道。农闲的时候,大家伙都可以去工坊做工,一个月高的有五两银子,普通的也有很多人赚到了二两,一年下来,最起码能多赚个十两干净银子,这不比整日豁出命去打打杀杀来的好?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可得好好想想,我们龙湖寨也不傻,若是没有这些好处,能接受那屯堡改造吗?再说了,屯堡改造其实也没啥,就是要交那点粮税罢了,咱们许多寨民,平常交的租还少吗?交给官府就两成,交给族长的可不止四成,难不成官府的两成要多过族里的四成?

而且啊,郑氏的四老爷如今主管海贸,还给了大家伙一起出海发财的机会,今后咱们谁也不用干那有一日每一日的走私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好事,还都让咱们碰上了,你们说咱们这得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遇上国姓爷......”

龙湖寨的这个头领上场之前,便已经看过了属于自己的台词。不过,他心中慌乱之际,很多东西都说漏了,特别是原本的宗族体系大部分得到保存,海禁彻底取消,各家的走私贸易纳入郑家海贸这几块最为重要的内容。

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明郑的屯堡化改造削弱了原本的大宗,其实对他这种小宗而言,是有利的。而且张煌言的策略也是扶持小宗,制约大宗。龙湖寨原本那些被大宗把持着的财路,也都被分了一部分出来,他其实也是改造的受益者。

如此一来,就算是宗族里占据最多利益的几个大宗知道了张煌言的策略,也无能为力。那些小宗在明晃晃的利益面前,绝大部分人早就选好了站队,底层的寨民更是因为耕牛,农具,种子和工坊的工作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官府的那一边。

“欧汀寨的兄弟们,老子是象埔寨的曹杰,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一个个脑子都像是被驴踢了一样,就那么不识好歹,这几日还没见识到国姓爷的厉害吗,一个个居然还在那里螳臂当车,就凭这堵土墙,也想挡得住这几十斤重的炮弹轰击?

大家伙都不要做这些无谓的抵抗了,国姓爷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英雄,此番前来,只诛杀罪首,不波及任何无辜,你们只要及时醒悟,不从贼,之前做过的事情,全部一笔勾销。如果能协助大军擒住罪首的,还重重有赏。但若是还负隅顽抗,执迷不悟的,国姓爷可就不会对逆贼心慈手软了......”

“象埔寨”的历史十分久远,在地方的影响力巨大,两个规模和实力丝毫不让欧汀寨的大寨都派出了头领来劝降,欧汀寨的不少人都不免产生了动摇。

其实,军情司早就派人来传播消息了,欧汀寨也有许多人和周边沾亲带故,甚至是有生意往来的,他们也都听到了不少传言,只是寨民们都不太相信这一次的官府真的和以往不同,不是只会征粮征饷,拉民夫充军当炮灰的了。

毕竟,官府和堡寨长期对立的印象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但如今有同为堡寨的人也来现身说法,说的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那事情就不一样了。许多人在郑军的军威下原本就已经开始动摇,此时更是心思浮动。

郑成功右手拿着远镜,站在望台的大纛下,十分仔细地观察着寨墙上的动静。他此番前来,既是观摩新兵训练的成效,也是要验收张煌言在潮惠二府的屯堡改造成果。同时,更是要张煌言在潮州为即将开始的泉州大战准备物资。

“陈鹏,一会他们喊话结束之后,何时继续炮轰?”郑成功从寨墙上收回目光之后,扭头看向了陈鹏,淡淡地问道。

虎卫镇出身的陈鹏是郑成功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虽然在军队调整中被从虎卫营调到了后军,但他此前和周全斌并无瓜葛,对后者来说,这员猛将既是助力,也是掣肘。

“回藩主的话,欧汀寨前后已经被火炮轰了五日,许多地方都已摇摇欲坠,一会喊话结束之后,大军带来的火炮就能集中到一处,再齐射轰击几次,必然能够突破。这些土贼一旦没了寨墙的掩护,根本不堪一击,大军拿下欧汀寨便是易如反掌。”

陈鹏十分自信,特别是之前的三次夜袭反击战,他已经摸清楚了欧汀寨乡勇的实力,根本不怕和对方近战。

“如今,寨子周边的水田已经被咱们全部排干,供士兵冲锋的竹排,木排,过河的壕桥,这几日民夫和随军的堡寨乡勇都已经全部制作完成。若不出末将所料,今日之内,大军必然能攻下欧汀寨,拔掉这颗钉子。”

郑成功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只要欧汀寨这只出头鸟被打下,其他地方的堡寨便是还有异心,也不会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那地方的粮饷征集问题,便也就迎刃而解了。

训练尚且不到半年,新兵就有如此战力,陈鹏你功不可没,周全斌此前也在新兵训练的定期汇报中多次提及你的功劳,本藩果然没有看错人。”

“能为藩主效命,便是末将的荣幸,这些都是末将的本分之事,末将不敢居功!”陈鹏闻言,当即拱手抱拳推辞道。

郑成功知道陈鹏心中已经激动到不行,不过他依旧平和地鼓励了几句,随即又问了张煌言潮惠二府的情况。

“李定国在桂林已经打了一段时间,但是线国安手握重兵,准备得颇为充分,桂林又是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李军一时半会应该难以攻下。屯齐如今召集了近三万八旗大军,正在宝庆南部的武冈州,新宁一带和孙可望对峙,李定国能打多久,就看孙可望如何打算了。”

“藩主是担心孙可望趁机借刀杀人,看着李定国落败?”张煌言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惊,但想起一年前孙李两人实际上已经反目成仇,而孙可望的气量极小,又觉得那极有可能。

“没错。”郑成功其实比张煌言更加笃定孙可望会见死不救,甚至还会和原本历史上一样,在背后捅李定国一刀,不过这并不是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但本藩更担心的是泉州城,那里同样是城高墙厚,城中守军众多,陈泰近期也可能会有行动,万一突袭不成,咱们极有可能也会面临李定国那般的攻坚战,福州,甚至是江南的清军,都有可能在数月之内调来。咱们必须要提早做好准备,绝不可轻敌!”

张煌言听罢,眉头微微挑动,他已经听明白郑成功这是什么意思了。心想欧汀寨的这一战选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偶然,甚至堂堂国姓爷亲自前来,也是另有深意。这是要借着攻破欧汀寨的余威,向潮州府的各堡寨征粮征丁了。

“国姓爷放心,潮惠二府的大半堡寨都已经完成了土地人丁的清查,各地从去年兴复以来的欠税,也已经在征收之中。此战之后,这些税款全部征收完成便是指日可待,到时候至少能为大军的行动筹集十二万石粮草。”

“有那么多?”郑成功听到具体的数额,微微有些吃惊,他昨夜在军营中主要是询问陈鹏和郝尧军务,还没来得及细问这个。不过,郑成功当即又想到了什么,笑道:“这是按照咱们新定下的税率缴的吧?”

“是,而且那些没收的伪清官吏土地,欧汀寨之类的大军攻破的堡寨,原本属于大户族长的土地,粮食,都会收归朝廷,不用付给原主地租,这部分的最终税率高出其他的一倍。”张煌言解释道。

“如此,就算是泉州城一时攻不下,本藩也就放心了,十二万石粮食,就算把助战的民夫加上,攻到四府的夏粮收割之后,也绝无问题。”

郑成功眉头舒展,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泉州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必须必须一战而下,若是等到下次再兴兵围,便不是那么容易能攻下了。而且,泉州城攻不下,内陆便不能有所行动,清军的利剑,便始终悬在明郑的头顶之上。

而此时距离春耕播种还有一个多月,根据参谋部的推演,若是大军行动顺利的话,便能在春耕开始之前结束泉州兴化的战斗,这样便能避免战事对粮食生产的影响。但若是行动不顺利,需要长期围困的话,郑成功就必须先筹集好数万大军围城三四个月所需的粮草了。

普通百姓和寨民手中没有粮食,但是那些大户和族长手中,还是有余粮的,明郑虽然不会借着清查欠税的名义直接抄家,但必然要让他们吐出来一部分,否则欧汀寨就白打了。

至于理由,当然还是张煌言所说的欠税补缴,但也仅限于上一年兴复以来的夏粮,否则各地必然抗缴如风,谣言四起,到时可能泉州没打下,明郑内部就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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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城北面,朝天门大街往东通向城隍庙的巷子里,一身青皮打扮的王强从城门处匆匆赶来,随后在一个行动队队员的掩护下,进入了南面的另外一条巷子里。他在那里和另一个行动队队员换了衣服,已经是一副伙计打扮之后,又朝西穿过了一条巷子,才最终绕到了行动队的联络点。

行动队在泉州城内的联络点是曾家以仆人远房表亲名义开的一间裱物店,规模颇大。此时店里的生意十分兴隆,客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只是,进来购买裱物的那些客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种地方藏了三十多个身怀绝技的杀手,而这些极度危险的杀手和他们的距离,甚至不到五十步。

不过,相比于店铺的热闹,后院却是静悄悄的一片,一般的客人要经过三个锁着的门,才能进到里面,所以安全上并没有是没问题。

王强在后院的最后一堵门明快地敲了三长三短六下之后,很快就有人从里面“咯吱”一声打开门,把他迎进了后院。

他顺着厢房的屋檐快步往里走去,院子里除了三个可以相互看到,正在站岗的行动队队员,再没有任何人影。他很快走到了后院的一间大厢房,里面坐满了人,陆方,何杰两人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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