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建设成果,救国债与参观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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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建设成果,救国债与参观团
进入十月,长泰,同安,高浦所三地的屯堡陆续建成,残酷战争之后的荒土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此同时,潮州,惠州二府也有不少地方建立起了第一批屯堡,因为战争产生的流民和从广州府迁移来的百姓得到了安置。
在卢若腾和张煌言的联手打击下,那些在明郑高层并无根基,也根本得不到最高权力支持的乡绅在一番闹腾之后,迅速落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到死也不明白,郑成功一开始的纵容其实只是为了引蛇出洞,然后一网打尽。
要知道,乡绅阶级之所以强大,便是因为科举考试形成的庞大关系网,他们能够通过师生,血缘,同乡,甚至是同年,从下到上完成勾结,利用御史监察制度,影响中央的地方官员任命,甚至是掌握国家的舆论权,行政权和司法权,实现对普通百姓的欺压。
但在明郑,他们原本依靠的那些关系都不存在,在没有门路的情况下,塞银子也是不好使的,甚至送的越多,死的越快。
明郑只是部分吸收了当地的旧官员,郑成功暂时还不用担心全方位欺上瞒下的情况在自己治下发生,但他也必须要着手培养自己体系的官员,否则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而卢若腾和张煌言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原本就不牢固的乡绅联盟在强有力的打击之下,迅速分化成了两派,那些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占地的,几乎被一网打尽,而还保留着地契的,除了几个带头滋事的典型之外,基本上都得到了从轻发落,甚至是既往不咎。
郑成功不仅要实现自己占田的目的,也要强化明郑的政治信用,所以他得一边拿着刀,一边讲规矩,讲道理。单单靠武力,是解决不了所谓问题的。但若是有规矩在,又有武力支撑,那些想要继续在体系中生存下去的人,自然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明郑并非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只是很多利益要吐出来,而作为交换,这些拥有一定学识和能力的乡绅,在地租的收入之外,作为补偿,也将会在商业上获得机会。郑成功需要把他们打散之后,纳入体系,否则他们就可能投入满清的阵营,这是他当前必须要考虑到的政治问题。
不过,相比起长泰,同安,高浦所三城屯堡的几乎全面覆盖,潮州和惠州两府都只是以没收的清廷官员土地和战乱破坏,清廷禁海产生的荒地为主,这部分土地大概有七八千顷,分散在潮惠二府的各处。
潮惠二府的流民,广州府迁移来的百姓,以及屯堡附近,自愿,或者是被迫自愿加入屯堡的自耕农,加起来接近二十万,基本上都按照一户二十亩地,五百户为一小屯,两千户为一大屯的方式,形成了四十多个屯堡,散落到了潮惠二府的各处。
随着屯堡的落成,除了农业生产和修路,修水利,修城墙挖壕沟的徭役之外,农兵体系也正在迅速形成,无数缴获和淘汰下来的军备发到了这些壮丁的手中,他们将成为明郑在地方的威慑力量,确保之后全面铺开的土地改革能够顺利进行。
与此同时,第一批的这些屯堡也将会被打造成为典型,发挥着示范性的作用。相比起原本的堡寨宗族,在耕牛农具等生产工具更合理分配,统一的水利设施建设,以及田租徭役负担更轻的情况下,郑成功有信心屯堡将会对底层的百姓产生更大的吸引力。
除此之外,包括今后的商社经营,工坊招工,以及针对青壮年和十三岁以上孩童的扫盲运动,甚至就是当兵,屯堡体系里的人将会比屯堡体系之外的人更有优势。
这些新的经济活动,不仅可以使得原有的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百姓的收入增加,同时也在消解原本的宗族关系,使得地方上的这些土皇帝失去原本赖以存在的根基,直至彻底消失。
南方地区广泛存在的宗族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地方百姓的利益,以宗族的形式抱团取暖,能有效对抗官府和土匪盗贼。但宗族的族长和长老们,掌握了宗族内部的生产资料和大多数土地,也侵害着大多数普通族人的利益,甚至和官府勾结在一起,祸害乡里。
如今,郑成功以屯堡的形式组织基层,又以农兵武装百姓,将原本族长长老们控制的生产资料变成了屯堡屯户们共同所有,由屯长和各总甲统一调配,并加以监察,那些原本被族长长老们占据的利益,一部分会变成税收,进入国库,武装军队,另一部分则会成为屯户们的口粮。
与此同时,在拥有了足够多的资源之后,屯堡体系之上,还会成立农业研究机构,不断总结农业生产经验,实验和推广新的生产工具,革新种植技术,推进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这是更为关键,也更为长远的一步。
而在小农体系下,这样的进步是很难自发出现的,便是出现了,推广也会十分缓慢。但生产力的进步才是解决粮食问题的根本。
不过,由于潮惠二府的土地几乎都是没收而来的,原本属于地主的那份田租被以赋税减免的形式,返回到了屯户的手中,这就使得便是一户只有二十亩地,在征收税赋之后,只要是风调雨顺,收获便能满足屯户的温饱。
但屯户们若是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得参加农兵训练,徭役,甚至是入伍当兵。郑成功正是打算通过这样的分配手段,将整个屯堡体系的人力物力资源充分运用起来,以实现强大军力的目的。
与此同时,潮州和漳州的各类武器工坊,由商社投资和控制,一开始主要供应军队和屯堡的纺织工坊,陶瓷工坊,卷烟工坊也迅速落成。这些工坊的管理方式都远超过同时代的其他同类工坊,并引入了简单分工和标准化的理念,以及相对应的激励机制。
明郑在基本的生产技术上确实难以迅速进步,但是基本的管理创新却是可以很快落地的,只要搭建好舞台,畅通晋升渠道,自然就会有适应这个新舞台的人才不断脱颖而出。
要知道,很多人都只是缺少一个平台历练和发展自己的才华,直接就被埋没了。而这些这个时代的人才,比起后世的人并不缺智慧和天赋,他们只要有这个机会,便能凭着自己的才干,进一步促进工坊的管理发展和技术革新。
郑成功并不需要取得多么伟大的,创造性的进步,他只需要往前再迈一步,用力再推一把,投入资源,等待时间的消化,十七世纪的许多技术和管理方法都能得到革新和发展。这些革新和发展所形成的优势,对付满清,已经足够了。
而这些属于民政的事务,自然也是明郑的总理官洪旭在主管和协调。在军政大会召开,新的任命下来之前,洪旭依旧是明郑文官体系的一把手,同时兼管着屯堡农兵等工作。
换言之,这个明郑的总理官不仅仅要负责第一批屯堡的建设,同时也要处理地方堡寨宗族,乡绅大户的税收。商业的发展,工坊的设立,他也同样会过问。周全斌,卢若腾,张煌言这些分管各事务的官员,其实都算是在他的手下。
当然,原本属于海上贸易的郑泰,依旧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最新入局的郑鸿逵,更是另外一支新的力量,这确保了在将来明郑的体系里面,没有任何一方是可以独大的。军权掌握在郑成功自己的手里,财权和人事权则是被分割成了三份。
如今,军政大会虽然还没有召开,但郑鸿逵已经上任。郑泰在得知是四老爷接任他的位置之后,立马就变得安分守己了起来,原本安插在海贸各部门的“自己人”,很快就被他以“市舶司”人手不足为名调走了。
郑鸿逵也确实没辜负他的期望,一上台就以整顿“贪墨浪费,人浮于事”为由,先要求各部门自查了一番,然后便是要“厉行节约,裁撤冗员,精简机构”,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换掉和架空了第一批郑泰留下来的中层管理者,并以建言献策,集思广益为名,开始拉拢吸收那些要投靠的。
等这些下马威和拉拢分化结束之后,他便借着要预备组建“郑氏海贸”的由头,开始在新部门安插自己的心腹上台,并通过钱粮预算的削减,架空了一些找不出毛病精简和调整,但并不怎么听话的部门,而省下的这些钱粮,又补充到了新成立的,相同职能,但是名字不同的部门之中......
这几板斧下来之后,整个郑氏的海上贸易体系,基本上就完成了整顿和换血,郑鸿逵也开始掌控整个海贸体系,至于郑泰依旧存在的影响,随着海外贸易的更上一层楼,他相信也会快就会消退。
而重组之后的郑家海上贸易集团,随着军政大会的召开,将会正式从明郑政权中剥离,但又将通过军队“退伍金”入股,郑成功和几个主将作为股权代表团的方式,将一部分贸易利润以分红的方式,返回军队。但最关键的,还是这个商业贸易巨无霸对明郑“救国债”的购买。
郑鸿逵听完郑成功关于“救国债”的设计之后,心中佩服不已。如此一来,作为每年都出资上百万两白银购买“救国债”,支持抗清事业的公司,以郑家为主体的海商在明郑中的影响力依旧存在,而且可以确保将来朝廷会以税收的方式还这笔钱,郑家的投入也就有了更多的回报。
不仅如此,等到这一体系顺利运行,而明郑在战场上取得更多胜利之后,就算只是出于政治投机,也会有大量的白银投入到“救国债”的购买之中。毕竟,不买“救国债”,如何表明赤诚的忠心,又如何在新朝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郑鸿逵对于“山海钱庄”来负责救国债的发售和赎买,心中又有些不满,海上贸易受到“市舶司”的掣肘,救国债又要受到“山海钱庄”的控制。如此一来,“郑氏集团”的权力真的只限于海上贸易了。
但这些都是郑成功点头同意的改革设计,郑鸿逵就算不满,也只能是对负责此事,并撰写了大部分方案的郑泰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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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明郑召开“军政大会”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军队的编制改革,民政的屯堡体系建设,秋收,商业三大机构的筹建,海上贸易的重整,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工作冲刺,他们必须在大会开始之前,完成对应的工作和各项改革的试点任务。
而远在崇明的张名振,此时也乘船回到了漳州府,陈六御则是选择了留守崇明,以防清军得到消息之后,趁机偷袭。
张煌言此时已经从同安三城的屯堡事务中脱身,准备参加完军政大会,得到正式的任命之后,就前往潮州赴任,开始主持那里的屯堡建设计划。他今日是得了郑成功的准许,特地来接自己的老上司的。
“国姓爷此番让你主持同安三城的屯堡建设,恐怕是打算要调你到潮惠二府,替他干这些容易引发众怒的事情吧!”张名振一听便猜到了郑成功的小算盘,张煌言听罢,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以为对方会反对此事,但没想到张名振随之又道:
“此事你好好干,该下手的时候,就绝对不要手软。别说是潮惠漳三府数万顷土地了,便是小小的崇明岛,上面的千顷土地悉数军屯之后,也足以供应万余大军近半的口粮了。如今的局势,国姓爷手中不过三府之地,若不军屯,如何有钱粮灭虏?”
张名振得了郑成功的真心资助,在崇明-舟山站稳了脚跟,而郑成功派来的副将陈六御对他只是掣肘,并没有要吞并夺权的意思,这让他对这位小了他一辈的国姓爷大为改观。特别是如今抗清的局面一片大好,郑成功功不可没的情况下,他心中更是佩服。
“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张煌言听了,心中一喜,“国姓爷威望甚高,各部主官也没人敢帮着乡绅豪强。上面没有人帮着,想要处理他们,就是易如反掌了。就是这些人在地方根深蒂固,若是要名正言顺,着实要妥善处理,否则很容易造成恶劣的影响。”
“这些也都是权宜之计罢了,等到地盘扩大之后,地方上的治理,终究是要靠乡绅的,国姓爷不可能如此短视,不顾及今后的计划。”张名振并不认为军屯可以推广到全国,没有了严格的监管,那就是卫所罢了。
“不过,国姓爷似乎并不打算如此,下官听说王大人和陈永华,还有几个朝廷当年的大臣,正在筹备组建一个新的学堂培养文官,国姓爷似乎是打算直接培养自己的官员去协助管理地方。”张煌言想了想,又道:
“此事在同安的那些乡绅闹事之后,还加速了。但具体要如何筹办组织,下官也不是太了解。将来可能各个地方的州县衙门都会安插这些人,作为制约。”
张名振听了,倒没觉得有什么,他早年游历京师的时候,曾经被东厂太监曹化淳引为上宾,这在他看来无非就是外派太监的那一套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这就是先入为主了,他并不知道郑成功是要培养自己的干部体系,也不知道新筹备的学堂,除了文官培养之外,还有各种实用技能,甚至是手艺的培养,郑成功打算先培养出一批教师,然后再开始利用教学实践,打磨教材。
等有了三五年的积累,各个主管官员也都在实践和摸索中打破了原有的狭隘思维之后,他便能在漳州府城,或者是中左所筹建一所技能培训学校和一所研究型大学了。
不过,相比起这个完全不在他思考范围内的事情,张名振更加关心永历皇帝的情况。而张煌言原本就想要和说他这个事情,既然张名振问起,顺势便将出使西南的整个历程告诉了对方,其中除了从太监那里听到的永历皇帝现状之外,还特别强调了孙可望的跋扈和野心,以及孙李两兄弟的不和。
“孙李本就是贼寇出身,如今又拥兵自重,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奇怪的。倒是李定国,能有如此忠心,实在是难得。”张名振对此并不意外,他甚至已经能想到这两兄弟将来反目成仇的结果了。毕竟,内斗在如今的张名振看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是两个同时拥有数万大军的军头。
“和孙可望比起来,李定国的兵应该足够强,他可是连败了清廷的两大伪王,将来便是内讧了,也能保护圣上周全。”
“西宁王打仗自然是强悍,就是军队的钱粮,恐怕不能就保证了。如今还派了好几个将军和文官过来漳州这边,要和国姓爷学如何筹备钱粮呢!”
“还有这种事?”张名振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李定国会被钱粮困扰,毕竟广西虽然也穷,但比起云贵,应该也算是富裕了。更何况李定国还占了粤西五府,按理说应该不愁钱粮才是。
“是西宁王的心腹大将靳统武领的队,听说广西巡抚徐天佑也来了,前几日是郑泰接待的,下官从同安回来之前,他们还去屯堡参观过,不过同安的屯堡和孙可望在西南的营庄差不多,他们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今日应该是去参观军队演练了。”张煌言一面回忆一面说道。
靳统武为首的参观团前前后后参观了十几日,其实收获不大,对于屯堡和军队,他们并不以为然,大家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而对于海贸,他们也无能为力,最终就是达成了比之前更大规模的锡矿和驮马,粮食贸易意向。
郑成功原本还想要李定国转卖云南的铜给他铸币和铸炮的,但孙可望对这一财源控制甚严,李定国能拿到的分量,也只是勉强够自己铸炮而已。
“他们还来参观了军队?李定国的兵马不是很强吗,难不成还比不过国姓爷的?”张名振听罢,更加吃惊:“而且,国姓爷就这样任由他们参观,就不怕那些机密真的被李定国学了去吗?”
张煌言听完,笑了笑道:“西宁王不动乡绅,连地里的粮食都不要收的上来,更不要说海贸了。至于练兵的方法,下官倒是觉得两军本就差异不大,真正差的,是钱粮堆起来的甲胄和火器。没办法从乡绅手中弄到足够多的钱粮,靳统武参观了也是白参观。”
两人说着,所乘的船只便已经驶入了漳州府城西南面的水城之中,而水城之内,洪旭和蔡福已经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