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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堃远脸上露出一挂明媚的笑容:“柳庄主私下与我说,家里新请的厨子,快要接不住她提的要求了,正在头疼呢。”
“你呀。”昭远粲白的脸上也浮上了一层笑容。
“庄主,奔帆庄送了一封请帖来。”北瓦拿了一封红印封来禀。
“奔帆庄?”堃远一把从北瓦手中拿来,揭开一看:“奔帆庄要正式亮相了,他定了‘相马礼’邀请我们去参加。”说完递给昭远道。
昭远放下茶盏,接过帖子,细细地看起来,荇游靠在他的肩头扫了一眼帖子,内容悉数记下了。
“阿兄,我们去还是不去?”
“闹成这样,竟还送了这帖子来,不知安的是何心思。”昭远把请帖放在一边道,“不过也是私事,他既送了来,我们也该去看看。”
堃远微微颔首,瞟了眼东方荇游后迟疑道:“前阵子事情太多,还没与阿兄说道,那日,陆茂玄一口咬定,六年前,是霓雀庄放火烧了他凉州的奔帆总庄。”
“啊?”昭远大惊,须臾,他不解道,“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何故他认定是我们伤他全家?”
“燕羽铁脊箭。”堃远道,“他说,是燕羽铁脊箭带着火种,射向了奔帆庄。”
昭远的手微微抖起来,他想起当年库里遗失了一箱铁脊箭,总共百枚,追查数日无果,但此器伤害不大,便只当丢了库存,没想到酿成如此大祸,他不禁气血攻心,隆隆地一阵咳嗽,荇游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又唤人倒茶来。
“都怪我,都怪我。”昭远捶着自己,后悔道。
“阿兄莫要自责。”林堃远赶紧捡了放在一边的药丸,让昭远就着水服了下去,他轻拍兄长,安慰道。
“唉……”昭远重重叹了口气。
“阿兄,铁脊箭既不外售,何故要造它?”
“不是不外售,只是特供太府寺给宫里贵人们打猎用。”
林堃远蹙眉道:“我们何时有了宫廷供奉?”
“你才回来,一直在准备科考,我没有来得及与你细说。”服了药的昭远背脊稍稍能立起来些,“我们没有宫廷供奉的名,但确有一些实际的供应,只不过,这些玩意,庄里不过拿来孝敬贵人的,不挣一分钱。”
“可是铁脊箭这么锋利,宫里贵人们用岂不是太危险了……”
“兴许是打猎,虎豹豺狼这样的猛兽当然也用得着,兴许也是别的作用,左不过我们是做生意做人情。”
堃远眼神微闪,沉思片刻后道:“也就是说,除了有人刻意盗取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外,也有可能是贵人们想要置奔帆庄于死地?”
“不得胡说!”昭远看了眼荇游,回过头对堃远道,“今日这话只有家里三人,就都当没有听到过。”
“是,阿兄教训得是。这事我一定会去查清楚。”
昭远抬眼看着堃远,比往日里清瘦了不少,叹道:“查什么查,就让此事烟消尘灭吧。”
“阿兄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
林堃远知昭远息事宁人保全自己的不得已:“陆茂玄因为此事一直将我们视作仇敌,更何况……”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昭远抢了过去:“你还怕陆茂玄吗?”
“我当然不怕。”
“我们与他之间本也有了嫌隙,多一点也不算什么。倘若,他有十足的证据与把握,你觉得,凭他还能给我们送这个帖子吗?”
这处事的态度分明不是往日昭远的作风,堃远忍不住提醒昭远:“你看他写着的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我担心是一个鸿门宴……”
昭远深吸了一口气。
“阿兄,我不准你去。”林堃远坚定道,“这事儿,我来安排,我不许你去冒险。”
荇游见此时兄弟俩气氛尴尬,遂调笑道:“这个奔帆庄的庄主还真是烦人呢。”
“阿嫂,堃远失礼了。”
“哪里的事,我也担心你兄长呢。”荇游微微地靠在他的身旁,娇声细语地劝道,“昭郎,原本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嘴,但是方才听二郎说起来,妾身是真的有些担心。”
东方荇游突然感到胃里翻腾,忍不住捂了嘴要吐,侍女银屏赶紧取了盂盆来。
“你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昭远关切地询问道。
“不。”荇游低头娇羞道,“前日里让大夫给我看了看,说是……我有了。”
“啊?真的?!”昭远仿佛一身的病痛都好了,苍白的脸也顿时有了血色,身上的大氅滑落也不觉丝毫寒意。
“嗯。”荇游低头道。
“恭喜阿兄,恭喜嫂嫂。”堃远不禁也高兴起来。
“二庄主,外头来人,说是军器监的人。”东帛来禀,递上了一份文书。林堃远打开一看,便与昭远道,“阿兄,你且养着身子,外面的事,我来安排就好。”
昭远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看着堃远翩然离去的背影,他不禁感慨:“经此一事,堃远是长大了不少啊。”
“二郎本就聪慧,他接手庄里的大小事务调理分明,渐渐也在庄里立了威望。”荇游悠悠讲道,“不过你也可以松泛些。”
“是啊,自从堃远回来之后,无论是船厂还是铸器庄,每逢要事,我都不用去亲自盯着了,身体养好了不少。往日里你总说我不够时间陪你,现在,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现下我还真的做不了什么了。”荇游点着肚子笑道,“他呀,折腾我不少。”
“那我就陪着你们俩。”昭远把荇游抱入怀里,静静地靠着,他明眸闪亮,嘴角扬起许多年未曾有过的笑容,美人在怀,儿郎在怀,他的周身仿佛如凤涅盘一般。
“银屏,去把账册拿来。”荇游道。
“这会拿什么账册啊。”
“自从我进门来,你就让我掌着家,这是这些年庄里的日常用度开销。你瞅瞅。”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看上瞅瞅吧。”
昭远只好放开她,翻起了账册。田庄、家用等一应账务清晰明了,他不禁被荇游的持家理家的能力惊讶:“没有想到你还是个桑弘大夫。”
“昭郎别取笑我了。”荇游浅浅一笑,却露出些愁容来,“从前在家里时,这些账册都是姐姐管着,姐姐出嫁后又是哥哥管着,我只跟着学了些皮毛。直到我自己管了家,才知道管家不易。”
“我知你持家辛苦,定不会亏了你的。”昭远宽慰道,“不过,我有时看着你,总觉得有份惴惴不安在心里头,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吗?”
昭远想起那年春日,桃红柳绿的勺水边,一眼只望见人群中皎月飞光的荇游,身边的光景全无了颜色。
“昭郎待我极好,给你账册看呢一来是看看妾身有哪里做得不好,请昭郎教我;如果没有不妥当,我也有些想法要与昭郎说。”
昭远拉着她的手道:“你尽管说。”
荇游的眼神里充满了殷殷的期盼,回忆起从前事来:“当年勺水边相逢,昭郎与我谈论书画棋艺,气度悠远见识非凡,一点都不像平常商贾之家的油腻庸俗。且郎君志向远大,聪明能干,能将偌大的霈泽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荇游就知道你便是我要嫁的人。”
昭远看着荇游,她从未如此与他说着心里话,她摸着腹中孩子接着说道:“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堃远也是要成了家的人,一应的账目也要细细分开才好,不然柳娘子进门她会作何想法呢……?”
荇游才不会说,为了迎娶柳娘子,庄里所用开销比迎娶自己时整整多了两倍,她也不会说,堃远的婚事因遭了一劫,银子都白花花地付诸东流还得他们这个大房一应承担。
钱是昭远挣的,家是她来持的,但是花钱的却是堃远。
她心里有些不平衡,打小在家里,虽然年龄最小,但东方礼总说,纾慈和顷寒失了父母,一切要先紧着他们。原想嫁到夫家,自己是那个掌家的大嫂,却没想,一分钱也没有花到自己身上,她还是那个要谦让懂事的大嫂。
轻帘扬起,一阵绿萼的清香拂来,满屋芳香沁入心脾:“还是你想得周到仔细。”昭远道,“一来等父亲归家,由他作主,二来,这事儿先不着急,账务繁重你先不必管着,交给我就好,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和孩子。”
“嗯。”荇游微微靠在昭远肩头,堃远方才“抢”了北瓦递给昭远的帖子,在她眼里,是一种僭越,也是一种威胁她地位的危险,“昭郎放心,妾身也不是有了孩子就娇惯自己,我还是这个家里的主母,还该看着、管着,你呀,就别担心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