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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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的闹花船乃是京城春天的一道风景,毕竟四月时节入了夜还是极冷的,这些船至多到游到黄昏便要靠码头谢客。
墨芳阁这等正经修身养性的地方自然比不上花船,它一年四季生意都是寡寡淡淡,谁也说不上它有多少进项,但它就那么开着一直屹立不倒。
京中鲜少有人知道墨芳阁真正的东家是谁,他每每出现都专挑阁中无客的时候,如此“正巧”就好像在这店里扎了眼睛一般。这东家不缺钱也不会去关心那堆积起来的账目,他每次来都是一般模样,就坐在在二楼窗边的雅座一边品茗一边看着沿河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东家慢用,这是今年的账册。”
墨芳阁的王掌柜添了茶,又将桌角的账册往前推了推,东家管不管账是其次,最关键的掌柜需要有这个表示,以表自己的忠心。
“你知道我懒得管这些,有你在我还不放心吗。”
“是!”
王掌柜心领神会的让两个书童把账本搬走了,他自己则直直的站着等着东家吩咐。
“五年一次会试乃是国之大事,一开春第一批学子就该来了。”
古来赶考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在交通受限的古代,虽然天机大帝规划了七横八纵六条贯通全国的官道体系,但最根本的运力还是没有提升。南来北往皆是有车的坐车,没车的骑马,没马的骑驴,再穷困些的平民学子只有靠自己的两条腿跋涉千山万水。所以五年一次的京城会试很多学子早两年就开始筹备了,不光要筹措路上的路费,进了京城去哪里寻人、投奔谁,若是无依无靠的也要找个地方住下。早来的或压着线来的都是非富即贵,这提前一年来京城多半是些穷苦读书人。
虽然过了乡试的都有个举人的功名,但许多举人身无一官半职还是摆脱不了穷困的,这些穷举人在家忙完了春耕就要拿着不多的钱动身进京了,会试是这些读书人最大的一道坎,过了坎就是鲤鱼跃龙门,想当年何驰的父亲何劳禄也是因为天子立储开了一届恩科才有机会一飞冲天的。
“有人吗?我来找掌柜的!”
墨芳阁平时没多少客人,今天河上闹花船闹的厉害就更不会有客人,来者还偏偏是个女子,这让正在品茗的东家也生了好奇,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楼梯处。
“东家我去看看。”
“去吧。”
王掌柜的下了楼,很快就拿着一张纸上了楼。
“东家,是何家大少爷的事。”
东家一听,眼睛之中放起了光,放下手中的茶盏忙问。
“何事?”
“这草书他看不懂,找个能懂的人瞧一瞧。”
“拿来我瞧。”
掌柜的地上那纸,八个字入眼便是东家眉头一紧。
“送信来的人是谁?”
“应是何家刚入府的丫鬟,之前未曾见过她跟着何家公子。”
“我去见见她。”
墨芳楼的东家起了身理理衣袖,正了正领冠,双手端着这张纸随王掌柜下了楼。
楼下思宁站在店内,两个跟着她的仆人站在店外,听到楼上有了动静,她的目光立刻锁定在楼梯上,只见掌柜带着一个俊朗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学生陆五,敢问这位小姐芳名。”
“小女子贱名巧思宁,先生可知道信上所写何意。”
思宁自然认识下楼的男子,虽然这中年人已四十有余,气宇不凡相貌俊朗,举手投足皆有量有度,即便身上无一金银重物,却是处处透露着贵胄之气。
齐王!
思宁心中已是巨浪拍岸,但面上依旧水波不兴。她认得齐王,齐王却不可能认得她,只要做到处变不惊,这就是一次不经意的相遇。齐王不主动展露身份,思宁亦无需有太多动作。
“有人威胁你家公子,这上面八个字乃是:坏我大事,毁你一生。”
“怎么会有此等事!”
思宁将内心中的惊讶凸显到了脸上,此时在齐王面前不宜思考太多,参杂演技反而会凸显做作,直接错有错招最为稳妥。
“你可知道来信者是何人?”
“我不知道,或许少爷知道。”
“思宁姑娘,此事可大可小,学生建议你立刻去报官,交给官府处置最为妥帖。你家公子以身卫道实乃我等读书人之楷模,现无故遭人威胁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生,你说这话我听不懂。”
“就是忍无可忍的意思!”
思宁点了点头,说。
“既然如此,让我先回禀了公子,看公子如何定夺吧。”
假借陆五之名的齐王脸色一沉,随即往店外喊道。
“大壮哪去了!”
“在,在!”
一个八尺身高的壮汉冲进了墨芳阁,他解了上衣光着膀子,一进门看到有姑娘便立刻将盘在腰上的两袖解开穿上身。
“不成体统,可又是去打架了!”
“老爷莫怪刚才和一个车把式掰腕子呢,我还赢了三个铜板。”
齐王一脸气恼,大壮却咧着嘴傻乐一副没心机的样子。思宁真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背后跟两个拖油瓶已然是无法去和神机营的探子接头,现在若齐王再安排个护卫给她,那这一趟出门真就什么旁事都干不了了。
人怕什么就来什么,陆五吩咐大壮护送思宁回府,这下倒好两个小仆一个强壮的车把式,走在大街上自然是没人敢来骚扰思宁,人们看到了都当是哪户的小姐上街,桥头那些纨绔们更是都躲得远远的。
昨晚发生的事本就在思宁心中燃了火,今天这火无处走就在她心中闷烧,一路上被三个人送回何府,思宁心中可是恼急了,简直就是被人强行架回来的。等那三个保镖一走府门一关吗,闷烧了半天的怒火终要寻个口子,于是一团团心火催起的焦烟熏得她脸色涨红,加之积攒的不愤这个女子将全部仇恨都转嫁到了何驰的头上。
对,就是那何驰的错!
心中这么想着,思宁大步流星走向何驰的厢房。一瞪眼一张嘴,刚想对着何驰吐出满腹的黑火,两个熟悉的面孔却让她把正欲出口的话倒吸了回去。
“你们两个可真是逸才,轻轻松松就把这玩意做出来。”
何驰从床上站了起来,双手扶着一个造型奇怪的椅子,两腿蹬直的情况下一步一挪居然还能走起路来。
“你们是哪里来的匠人!”
思宁的声音传来,名唤刘大、刘二的木匠都像她投去目光。
“我让人上街找的!”
何驰特意拉高了声音,就好像特意和思宁对着干。思宁本来的怒火在见到两个自己人后去了大半截,想来也是错过了接头的时间,两人自然是想办法摸进了府中,再加上何驰没啥心机,竟然还真让两个木匠一展身手。
“小爷你小心些,这木头还没上过漆呢,小心扎手!”
“没事,我看着挺牢靠的。”
何驰得了这便利的工具,自然不愿意撒手,但是谁也没料到就在下一秒这古怪的椅子猛的散了架,“夸嚓”一声断了一条腿,两个工匠伸手去接还是晚了一步,何驰直板板的倒在地上。
过于急功近利的结果往往就是如此,因为何驰的吩咐,这拐子椅本来就是用几根木条加钉子做出来的,牢靠不牢靠看它的简陋程度也能猜到个大概。两个工匠和两个小仆,四人八手把脸亲地的何驰抬上床,他还傻傻的笑,还竖起大拇指说两个木匠做的好。
“刘大木匠,你们兄弟当真心灵手巧,就按这样子做!我给你三天时间,做个扎实的出来,最好能再多做一个竹子的……我给你画张图纸,你等我磨墨给你画。”
看着趴在床上使劲撑起身体的何驰,思宁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脑子,说他笨吧却有些意外的激灵,说他蠢吧又有大智若愚的样子。可要夸他又不知如何下口,每一件事都只有三分好,剩下七分都是些说不清的傻、笨、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