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风清,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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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花地,秋风紧,有风自来,戚戚慢慢,树下之人,步履蹒跚。
有人缓慢行走在那棵参天椿树之下,轻声叹息。
岁月终是解药,再久远的伤疤,也会被时间抚平。
杏花村在外来人口的融入之下,不再是当年的小村庄,慢慢的像一个小镇一样,人气渐盛,似乎三年过去,当初的伤痛也被世人抚平。
世间女子最情深,男子最深情,世人最善忘。
空灵山不似村庄终年以来都是极为平静的,一年的学子减而又增,增而又减,空灵山的巨大庇荫下乃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只是空灵山上总是有学子开玩笑道:“空灵山本就是出了名私学,院里面的学子除了道德文章外,连武道水平也高出其它的书院很多截,哟,你还别不信,不信的话,去问问隔壁的江滢师姐和宋怜师兄。”
三年来,浮生阁多次变更过榜单,比如红妆榜的首名不再是江滢,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名字的女子,叫上官琉璃。
比如神武榜的萧清风不再上榜,而是出现在了登仙榜上。
再比如,美玉榜的第二名也已经不再是宋怜,而是另一个男子。
只是登仙榜的排名前后从未变化,书院的学子就经常议论着宋怜与江滢二人的关系,因为自三年前的大劫后,宋怜就经常性的找江滢。
对别人不假颜色,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江滢,却总是跟宋怜走在一起。这让书院里好些目光炽热的学子,心都碎了。
这不,刚江滢又跟宋怜走了,具体去哪里,谁知道呢?
“锵,锵!”
短兵相接的声音不断从竹林里面传来。
青色剑气旋绕其中,剑尖直至身前,一人身形一低,长剑从鼻尖而过。
两人再次冲撞而起,力拔千钧剑鸣声起,每一剑都极重,青色罡气溢满林间,但是显然挥剑者留手了,不然此刻竹林只怕都要被毁了。
长剑驻地,破空声起,剑来!
一人争高直指,又倾泻而下,剑尖所指即为目标。
一人立马后退,手持长剑作招架状,迎面而来青色罡气划破了他的衣服,一滴鲜血落下
随即手挽剑花将长剑逼退,没有喘息之机,转瞬间长剑再至,剑锋藏气,瞬间炸裂,一人倒飞而出。
一个修长身影缓缓爬起,长发如瀑垂至腰间,头上仅有一条红绳系发,一身白衣沾染上了地上的污泥,看起来略显狼狈。
偏生那张脸俊美无比,若不仔细观察怕是会以为这是一位绝代佳人,那双含情眼中满是情意,若是不小心盯久了,怕是就会沉醉其中。
此人自然是宋怜。
快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幼稚清澈的孩子,如今也成为了一位如清风明月般的少年。
宋怜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道,“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对面的少女冷笑道,“既是指导,自然要认真些。不然凭你的水平何时才能使出唐先生教给你的四剑。”
眼前的少女正是江滢,当年的美人胚子,已经出落成倾国倾城的佳人了。她的一颦一笑都牵人心魂,不少书院里的才子学生都倾慕于她,甚至连书院的先生都为她作诗。
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宋怜有些无奈,虽然这几年一直跟着白玉清修炼剑术,也算是一日千里,就连先生也惊奇于自己的天赋之高,亲手传授了四剑。虽然现在宋怜时常使不出来,但是仅仅领悟了一点神意的宋怜也能知道这是何等高明的剑术。
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切磋的对手,宋怜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找上江滢,恳求她帮帮自己。没办法嘛,书院是做学问的地方,虽然也有不少人兼修武道,但毕竟是少数。一开始宋怜也不是没想过找其他人,可是随着他的武道境界上升,年轻一辈之中已经鲜有敌手。而白玉清也是个甩手掌柜。只是教他剑术从不做任何讲解,任由他自己摸索。
这些年可是因为这点,拖了不少武道进度。宋怜却也无奈,权当是砥砺自己了。
所以这两年来就是江滢一直陪着他练习了。江晚滢无愧严师,切磋起来虽然不说用全力,但总能每一次让你负伤,但又不至于重伤,这些年不仅武道进境颇快,连体魄也被捶打得极好。
宋怜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笑道,“江姑娘是武道天才自是我不能比的,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每一次都要休养七日才能好,委实是有些遭不住了。还望下次江姑娘可以手下留情些。”
江滢不看他只是掂了掂手中剑低头平静道,“人之努力,岂是天才二字可以概括的。若说天赋之才你与我不相上下,只是你起步较晚,十四岁才开始练剑,而我从会走路起便开始握剑,至今已有十六年矣。”
“江姑娘教训的是,是宋怜说错话了。”宋怜道。
江滢缓缓起身,抬起长剑,剑对长空,阳光正好折射剑身,“天下武学共分九境,五境之上非凡人,九境之上即天道。你如今的修为该在六境上下。”
宋怜咽了咽喉咙问道,“那江姑娘呢?”
江滢缓缓放下剑,扭头笑道,“我?七境的凡夫俗子尔。”
“那白先生呢?”
“不知啊,只怕早就超凡入圣了吧。”
“我还有一剑你可敢接?”
宋怜咬了咬牙,“敢!为何不敢。”
“此剑名为,浮生一刹。”
剑气如银河倒挂,竹林哗哗作响,无数叶子飘落却滞留在空中,只闻嘹亮剑鸣响彻天际,煌煌一剑从天而降,连岁月都为之一滞。
最终宋怜使出唐少陵传授岁月四剑之中的春,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是极美的一剑,勉强抵挡仍旧被击飞数百丈砸在了对面的山峰之上,此时的他浑身衣衫破碎,一口鲜血吐出,大口喘着粗气,但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古人言,望死怜生,置于死地方能看到生机,剑道砥砺也是如此。”
只见那道身影一掠而出,携带雾气,提剑而去。
“锵,……锵,锵。”
两人不再是一边倒场面,宋怜长发飘飘,挥洒自如,挥剑时有着以往从未有过的轻盈。
剑招凌厉,却又不失美感,翩若惊鸿般行云流水,似美人歌舞又像将军冲阵,交错而行。
而江滢始终脸色平静,只是一味防守,没有进行攻伐,一步一步引导着宋怜的剑势剑招,直至发挥完美。
然而江滢突然爆发,剑之所指皆是宋怜剑招中的破绽,宋怜眉头微皱,回剑防守。
长剑再次从宋怜脖子处抹过,宋怜伸出两指稳稳钳住长剑。
只听江滢冷哼一声,两道剑影倒飞而出,罡气四起,宋怜松开两指一跃而起。
两袖间剑气满盈,挥剑斩出金色流光,竹林震颤,众鸟惊飞。
“夏!”
金色流光顿时炸裂,分散成无数道剑气。
江滢脸色不变,被击退数丈,但下一瞬,只见她瞬身而去。宋怜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已经抵在他的眉心,只要稍一用力,他就可以跟这个世间说再见了。
江滢满脸平静,宋怜尽是苦笑。
强行催动内力使出夏之一剑,经脉已经到了极限,此刻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身体已经陷入僵滞。
颤抖的手放下了长剑,仍是输了。
另一座院子里,唐少陵正在和白玉清对弈,唐少陵已经到了绝路,只见他轻捻棋子做并拢状,棋下如风,生机四起,再一次将棋局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白玉清抬头望向某个方向叹道,“当年我与你负笈远游遇上那人,那人挥的一手好剑,打的流氓地痞屁滚尿流,那叫一个潇洒。也是那日起,你从一个只知道读书的落魄书生转变成一个习武的武夫。不曾想多年过去还能见到他的剑招。看来他是去见过某个老家伙了。”
唐少陵低头不语。
白玉清仍是自说自话,半分也不觉得尴尬,“那孩子天赋很好。当年他封印修为,数年没有继续提升,若是稳步前进,只怕如今境界修为跟江滢差不多了。”
“你我皆知,五境之上修为提升缓慢无比,若是寻常武夫想要突破着五境难如登天,别看两人仅差一境,若是生死相对,宋怜必死无疑。仅仅数年时间,修为已经达到六境下的水平,可谓天纵之才。比之当年的宋清陌也差不远了。”
唐少陵轻轻敲下棋子,皱了皱眉看着棋局,白玉清见他不说话,棋子立定天元,棋局结束。
唐少陵这才抬头道,“宋怜心有隐疾,封存修为多年,虽曾深处黑暗,但仍保有光明。这么多年我让他苦读圣贤书,就是为了化去他心中的那份不能与人言的执念,不让他修习,是为了让他修心。古人有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孩子既非至人,也不是神人的材料,我虽有意将他往圣贤路上引领,可这般观之,无非是强人所难。”
白玉清冷笑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岂能事事如意。这孩子我虽不如你这般了解,但也可以看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里面敏感细腻的很。看似是个多情种,实则最是无情。可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未经人苦莫劝人善。圣贤,哼,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个。多是沽名钓誉之辈而已。”
唐少陵道,“流浪人间四年,该见过的生离死别,该经历的苦难他都经历过了。看似无忧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滔天洪水。若不能引入正途,以后必是魔头。”
白玉清笑道,“所幸,这几年他练剑所表现出来的心性还算合格。看似阴狠霸道的剑意下,实则柔肠婉转,杀气凌冽却又不失良知,以后他或许会是那中流砥柱。”
唐少陵手指轻抚着手里的棋子楠楠自语道,“他必须是撑天之柱。”
随后唐少陵神色暗淡苦笑道,“那孩子该走了。”
白玉清叹息道,“是啊,该走了。京都梦华,浮生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