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将军,来玩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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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庄子出来,沈清昼好不容易哄好眼泪汪汪的素魄,得以脱身上马。
一旁马背上的郁长风眉头一皱,他上辈子见过无数次沈清昼上马,一眼便察觉他的动作有些不对,脱口而出:
“你伤口是不是不舒服了?”
沈清昼愣了下,也不逞强,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并不碍事。”
他确实有些难受,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入骨相思。
入骨相思就是这样的毒药,在你心神震荡、无暇他顾时,就会如附骨之疽一般,阴暗地伺机侵入到经脉心肺之中。
他方才不小心着了道,虽然及时压制,并无大碍,可既然郁长风问了,沈清昼不想在这时候骗他。
郁长风本就担心他,抿了抿唇,小心问道:“不如……我跟你同乘一骑?”
他怕沈清昼拒绝,又接着道:“你看,我已经进了你家门,做了你家妇,不过是共乘一骑,也不算逾矩,是吧?”
堂堂皇子,京城中最张扬跋扈的王爷,何必在他面前将姿态放得那么低?
沈清昼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脚尖一点,竟准备直接从马上跳过来。
郁长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人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他此生的轻功运用到化境,才堪堪来得及抢先一步,将沈清昼按在原处。
他揽住怀中劲瘦的腰身,惊魂未定的心跳砰砰作响,指尖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将头埋在沈清昼后背上,声音闷闷的:“沈清昼,你是想吓死我吗?”
沈清昼被他抱在怀中,看不见神色,只从声音来听,是清润如常的,甚至还带着些调侃的笑意。
“还能摔死我不成?”
郁长风在他肩上咬了口,权做他口出不逊的惩罚,沈清昼的脊背猛地绷紧,很快又松懈下来,透出一点任人宰割的放纵。
郁长风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放纵,不由得得寸进尺起来。
他握着缰绳,将沈清昼环抱在怀中,下巴轻轻摩擦过清瘦的肩胛,在沈清昼看不到的地方满足地勾起了唇角。
“山路颠簸,靠着我吧。”
郁长风一夹马腹,并不扬鞭,缓缓沿着山路朝白云观归去,落日西斜,山间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郁长风脱下披风,挡在沈清昼身前。
温热的披风带着郁长风的气息将沈清昼整个笼罩住,沈清昼疲惫地闭了闭眼,干脆依言靠在了郁长风的胸膛上,相贴处隔着衣裳,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是郁长风滚烫的真心。
可如今的他,半副残躯,一身飘零,徒然靠恨意苟活于世,如何能接得住这颗滚烫真心?
沈清昼闭上眼,靠着背后的温热,心一寸寸冷了下去,生平第一次起了退意。
待他们赶回白云观,郁长风身边的承影正在后门处探头探脑,远远望见他们过来,先是一喜,随后忽然惊叫:“殿下,王妃这是怎么了?”
沈清昼还靠在郁长风怀中,马走得慢,背后靠着的怀抱又温暖坚实,他已经生了些睡意,又因为承影这么一嗓子,陡然清醒过来。
他睁开假寐的眼,打量了承影一番,回头轻嗔道:“殿下怎么不叫我。”
郁长风遗憾着怀中温热躯体的骤然离去,一边小心下了马,伸出手去扶了沈清昼一把,扬起的脸上满是笑意。
“你能一直躺在我怀里才好,哪儿舍得叫你。”
又回头朝承影道:“准备马车,回去了。”
承影将沈清昼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答应着飞快跑进去了。
等他们回到城中,正赶上关城门的时候,马车迎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城门,沈清昼挑起帘子,窗外的人间烟火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他生出一种“回来了”的错觉。
察觉到了心底这个念头,沈清昼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忽然猛地将帘子放下,转过头去看郁长风。
郁长风轻声问道:“看到什么了?”
“没有,不是。”
沈清昼捂着自己混乱的心口,一时之间也不能分辨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不该这么快就陷入到温柔的陷阱之中,他本不是那样的人。
是经历了挫折和背叛,变得软弱了吗?
这可不行啊,沈清昼。
见他忽然怔忡,郁长风也不再问,只是轻声道:“卫绍成家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到了。”
沈清昼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到马车停到卫府门前时,酒局正是时候。
席上几位将军已经半醉,面前杯盏凌乱,忽然听闻门房通传盛王驾到,一叠声叫着赶紧请进来,下一刻便看到了走在郁长风身边的沈清昼,齐齐顿住了。
“怎么?”沈清昼大大方方一笑:“不是诸位吵着要见我的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不说还好,这般一提,几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马车里那句“妾身害怕”,沉默更加落针可闻。
一时间,除了烤架传来的哔啵声,再无人开口。
郁长风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沈清昼毕竟是沈清昼,不需要时刻被他护在身后。
于是他挽了衣袖,转头朝沈清昼挑眉:“他们猎了野兔,等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便朝烤架处走了过去,忽然又不放心地回头,强调了一遍:“之前可说好了,只准喝一杯。”
沈清昼已经坐到了桌边,闻言叹了口气,手里晃着酒壶,想要倒酒,又有些犹豫。
他本来没打算守郁长风下的禁令,准备喝个一醉方休,可想起那双认真又带着担忧的眼,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一杯就一杯吧。
只是这杯子也太小了,不知能不能换个大的。
他心里打着这点微不足道的算盘,那边先回过神来的卫绍成看他动作,忽然挑眉:“沈将军,玩两局?”
“嗯?”
卫绍成推开了桌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只留下几颗骰子,沈清昼回过神来,动了动喉结,像是忽然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也不去纠结那杯子的大小了,转头笑得粲然:“好啊。”
卫绍成在他那张秾丽得过分的脸上打量几眼,不怀好意地笑了:“先说好了,输的可得喝酒,沈将军,你行吗?等会输了可别哭啊!”
周围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大笑,笑声中,沈清昼心中的火瞬时明晰地烧了起来,他轻巧掷起两粒骰子,行云流水地拿起骰盅来接住,翻腕转了两圈,伴着哗啦啦的声响倒扣在桌面上,透出一气呵成的熟稔。
他敲了敲骰盅,意味深长地将卫绍成上下打量了一番,狭长的眼尾满是挑衅的味道:“呵,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