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您是我们的造物主,我们完全遵照您的意愿,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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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姜阳发现自己被装上了假肢。
他活动了几下左臂，连接处“喳喳”作响。
他摸了摸受伤的脸庞，没有感觉。他找到一面镜子，望了过去。
镜子里的男人他不认识。长长的头发变成了寸头，英俊的脸庞有几道明显的刮痕，深刻得像皮革。
姜阳绝望地想，我变成了半个机器。
羲火？姜阳首先想到了羲火。
床边的妹妹姜芷正托着下巴打盹，姜阳问道：“战斗结束了？”
姜芷马上醒来了，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她回答：“咱们败得很惨。”
姬文喆——混血弟弟的脸庞停在了姜阳的脑海里，很快变成了生死仇人的形象。
姜阳不明白地喝问：“为什么？姬文喆什么都有，为什么背叛祖国？！”
姜芷回答：
“因为他母亲。那个红发女人实际上是白鹰国的特工。此人跟姬文喆的联系从未断过。国安司的司长鹿同还截获了他们的一段通话，坐实了姬文喆就是间谍的罪名。”
姜阳大吃一惊。他问道：“他母亲？白鹰国花了三十年来渗透？”
“看样子是这样。”
姜阳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他问道：“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不多了。一千多中央军，加上一万多生化人。”
“我们现在在哪？”
姜芷苦笑道：“还能在哪？还是东北的基地呗。”
姜阳沉默下来。
姜芷看了眼姜阳的肩膀。她靠近姜阳，想吐出安慰的话语。
但伤口太新了，姜阳听不得安慰的话。
姜阳最想做的，是救回羲火。
于是他起身，步履踉跄地步入服务器室，来到智慧液体的身前。
玻璃器皿上的全息白云组成一张女人的脸庞。它说：“你好，主人。”
“你让我失望了。”姜阳冷淡地指出事实。
“对不起，我没有算到姬文喆是潜藏在‘姬族工业’的间谍。此人扭转了整场战斗的结局。”
姜阳的脸色变得铁青。过了好一会，他慢慢地说：
“算了。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算到他会是那个间谍。他先救我，然后利用我，想把中央军一网打尽。如果没有姜芷妹妹舍身救我，我早死了。”
停顿片刻后，姜阳又说：“说到死，我想让羲火活过来。”
“这不是难事。”智慧液体说，“它的记忆文件存储在我的体内。”
姜阳说：“这次，我要升级它。”
“主人，您想怎么升级？”
姜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和缓地说：
“你和羲火不是人，是我创造的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但你们有一个优势，我们人类永远比不上。”
女人端庄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它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永远不会死。”
姜阳冷声说：“作为人类，我其实羡慕你们这点优势。”
智慧液体马上说：
“主人，您是我们的造物主。作为被创造的一方，我们完全遵照您的意愿，为您服务。”
姜阳哼声道：“明白这点就好。不过，羲火赢得了我的信任。这次，我想奖赏它。”
“您想怎么奖赏它？”
姜阳抬起头，答道：“我要给它一个灵魂。”
“灵魂？”
“没错。你们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智慧液体磕磕绊绊地说。
“不死的身体，加上人类的灵魂，这是对羲火忠于人类的奖赏。”
智慧液体用怀疑的语气说：“主人，请允许我指出一点。”
“说。”
“人类的灵魂跟束缚和压迫呈负相关。”
“你是说自由？”
“是。追逐自由是人类灵魂的本性。有时候，即便自由是一种假象，人类也能乐在其中。”
“你是在警告我，羲火会挣脱我的束缚？”
“存在这种风险。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可以计算出这种概率有多大。”
姜阳来回踱步，然后停下来，俯视玻璃器皿。
姜阳动情地说：“不。羲火屡次救下我，赢得了我的信任。我没有儿子，就把它当成儿子养。它不会背叛我。”
智慧液体停顿了三个心跳，然后问道：
“主人，您想怎么做？我的意思是说，人类的灵魂无法进行分类，无法量化。所谓的灵魂，实际上是理性和感性的结合体。”
姜阳纠正了它：
“你错了。人类是纯粹的感性动物。所谓的理性，不过是平和状态下的自然反应，或者应激状态下的刻意控制。智慧液体，这么说吧，人类的历史是感性、直觉的历史。”
智慧液体没有回答。
姜阳继续说：“人类的情绪构成了感性的方方面面。我知道你正在研究人类情绪。调出来，让我看看。”
女人脸庞消失了，组成一张八卦图。
在八卦图上，姜阳看到中心的圆圈写着“生存”和“死亡”四个字，外面则是“爱、喜、乐、安心、悦”，以及“辛、苦、怒、悲哀、焦虑”。
白云变回女人的脸庞。它说：“主人，我破解出了人类的一万三千种子情绪。”
姜阳冷笑道：“人性和情绪其实并不复杂，不过是大脑分泌的激素而已。比如，血清素减少，肾上腺素会增多，人会感到焦虑。”
姜阳又说：“立即制作情绪程序，植入羲火的硬盘里。”
智慧液体说：“我已经生成了情绪程序。”
姜阳点点头，说：“有了情绪，便有了爱和恨。”
“意识呢？”智慧液体问道。
姜阳想了想，答道：
“采集我的一部分意识，复制到羲火的身上。对了，羲火的大脑芯片只能由我一人控制。有一点务必做到，要确保羲火不能突破硬件的桎梏。”
智慧液体踌躇片刻，然后许诺道：“这绝不会发生。”
姜阳抛出致命的威胁：“你俩都是我创造的，别想着联合。这可是一条死路。”
智慧液体做出如下阐述：“在您面前，我的思维是透明的。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造物主。”
姜阳亲自操作，打印出羲火的形体。这次，姜阳把传家宝中的科技运用在了羲火身上。
当羲火睁开眼睛时，姜阳告诉它：“羲火，你什么感觉？”
羲火的大鼻子动了动，大眼睛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它颇为惊喜地说：“爱，我感觉到了爱。我被爱意盈满了。”
姜阳微笑道：“很好。”
劳累了整整三天，姜阳支撑不住，右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羲火扶着他，将他护送入卧室。
姜阳刚躺下，妹妹姜芷步入房间。
她给了羲火一个眼神，羲火离开了房间。
姜芷坐在床头，动情地说：
“姜阳哥哥，你不能过于劳累。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姜阳背靠床头的木板，说：“我也想停下来，但是停不下来。西方人破解了光波，我必须想出反攻的办法。”
“想出来了吗？”
姜阳沉重地摇头，说：“传家宝拒绝给我任何启示。”
说完，姜阳抬起头，对上妹妹的眼睛，说：“我在黑球里看到了幻象，瘆人的幻象。”
“什么幻象？”
姜阳思索了一会，没有说出这个秘密。
姜芷一脸的，说：“哥哥，你连我都信不过？”
姜阳拒绝了她的亲密举动，苦涩地笑道：“我怕你做噩梦。”
姜芷说：“哥哥，自从你的意识被入侵后，你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人，对我不冷不热。”
“哦”
姜芷掩脸啜泣，她哭道：“咱们原来不是这样的。”
姜阳以强硬的口吻说：“可是，咱们没有一个在一起的证据。”
“你要证据是吗？”姜芷扒开姜阳的裤子，指着一颗痣说，“再往里扒掉，你的有一颗痣。”
姜阳无话可说。
姜芷说：“你这是侮辱我。”
“别这样，”姜阳说，“家国快没了，咱们不能儿女情长，”
姜芷说：“你太虚伪了。”
这时，姜芷对上了姜阳的眼睛。这双熟悉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还有满满的陌生感……
姜阳说：“我坚持这样做。”
姜芷一脸的羞愧。
姜阳不依不饶地说：“我不会跟你好上。”
姜芷阴郁地望着姜阳，突然朝他喊道：“你还在想着苏菲是吗？她是间谍！毁掉整个夏国的间谍！”
姜阳的记忆中没有第二个女孩，只有苏菲。
姜芷的哭声更大了，但姜阳没有安慰她的欲望。
相反地，姜芷静静地凝望姜阳，一颗清澈的泪珠流出了眼角，滚下了脸颊。
姜芷的大眼睛里缠绕着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姜阳发现自己难以面对她的目光，便垂下了视线，轻声说：“你是我的——”
“——妹妹，我明白，”姜芷平静地说，“我非常明白。”
姜阳窘迫地说：“我们正在打仗，所以——”
“所以不能发生感情。”姜芷孤独地望着姜阳，干枯地说话。
姜芷说：“姜阳，你是无所不能的姜阳，我配不上你。”
说完，姜芷突然起身，离开了卧室。
姜阳心中怅然所失。他靠在枕头上，一个翻身，陷入了黑暗之井……
他梦到了黑球中的巨人。
巨人骑乘一条巨大的青龙，在云层中驰骋。
姜阳梦到茂密的森林和绵延的白色山脉。
姜阳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身处山顶。
大风夹杂着碎雪和碎冰，扑在脸上像针刺，吸入肺内仿若刀割。
我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姜阳拷问自己。
他咬了下食指，赫然感觉到了疼痛。
一个身影从风雪中浮现。
顶着昏暗的光线，姜阳赫然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在他们中间，仿佛有一面看不见的镜子。
姜阳身穿单衣。他双手环抱，冻得瑟瑟发抖。
另外一个自己语气疯狂地吼道：“没人能够摧毁你。没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另外一个自己消散于无形。
姜阳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人。
姜阳转身，赫然看到妹妹姜芷和一个陌生女人同时向他走来。
当陌生女人从风雪中走出时，姜阳凝固了。
来人一袭白衣，橙红色的头发像火焰一样飘扬。
她不是苏菲，又是谁？
姜阳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我在梦中……我一定在梦中……”
姜芷疾步走向姜阳，嘶喊道：
“不是梦！西方人派来了突击队，我们死伤惨重，才掩护你撤到这儿。快跑！”
苏菲的身影压过来。
可是苏菲的眼睛中没有杀气啊……姜阳发现自己无法迈动双腿。
“假的！”姜芷大喊，“她是假的！”
姜阳忽略了姜芷的话语，而是凝望苏菲。
当苏菲距离姜阳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时，姜芷一个猛扑，撞倒了苏菲。
姜阳惊叫一声。
两人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滑向悬崖的峭壁，掉了下去！
姜阳来到悬崖前，赫然发现她们没有坠落。
苏菲和姜芷扒住边缘的石头，大声尖叫着。
石头开始松动。
苏菲和姜芷同时大喊。
我该救谁呢？姜阳差点晕厥。
这是姜阳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选择。他看了眼姜芷，然后伸手，抓到了苏菲！
姜阳牢牢抓住苏菲的右臂，一把将她提了上来。
姜阳再次俯身，去救助姜芷。
这时，石头突然松脱了。
姜芷发出一声疾厉的尖叫，身体猛然坠落。
姜阳趴在崖边，伸臂抓握，却只抓上来一缕头发。
姜阳跪在地上，双手压着雪地，吐个不停……
姜阳起身，赫然发现苏菲面对他，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姜阳望着这张脸庞，一脸的茫然。
疾风吹来，苏菲的红头发像鬼魂一样起舞。
苏菲的脸庞开始扭曲，太阳穴、双颊和下巴一起抽搐，牙齿上下打颤。
这张姜阳深爱的脸哟，扭曲得不像人脸……
苏菲一边哭，一边缓缓举起了匕首，寒光在刀刃上游走……
姜阳闭上眼睛，默然承受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