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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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将猎物收拾妥当，白山一个呼哨，几架鹿爬犁竟从远处驶来。这爬犁貌似更加高级，即使此刻无雪，行在这苔原之上，也甚是轻便。白山指了指东北，似在点明方向，洪毅朝手下军士点了点头，众人上马启程同行。

长空等人随洪毅多历战阵，强弱不论，皆未尝败绩，久而久之，则自我膨胀，刀山火山，亦是不以为然。但洪毅却越看越觉得这些驯鹿眼熟，好似那日在山口处诱己的活饵。大家欢声笑语，边行边聊，洪毅落在后面，与鹰卫耳语。一只信鹰，振翅高飞，将此间情形，告知营地。

这一路，也算不快不慢，一晃两日，行了近百余里。洪毅抓住在路上的时间，开启胡诌模式，力争与夜叉亲近，将白山等人的脑子洗了个彻底。一部洪荒传说，一段唏嘘往事，海天相隔的遗憾，割舍不断的血缘，依稀出现在所有人的心间。

“盘古开天过后，直至三皇五帝之时，一支炎黄子孙向北迁徙，直抵鲸海之畔，如今北苍域内，冠名女真。先民们艰苦奋进，勤俭节约，加之齐心合力，骁勇善战，渐渐统归各族，创建了一个庞大国度，称霸一方。”这边厢洪毅滔滔不绝，滴水不露，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由于政治清明，商路四通八达，是以人民安居乐业，民风淳朴，一派欣欣向荣。如此盛世，实属来之不易，代代帝王兢兢业业，勤政爱民，一晃过去了数百年。”

“岂料治下有一勘察加族，不愿久甘人下，一直处心积虑，欲获这世间权柄。他们有的善长阿谀奉承，承上之欢，有的心肠狠辣歹毒，欺民于下。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日，群情激奋，将其恶言恶行，尽数曝光。“

”女真国王如梦初醒，为匡扶正义，将其作恶者尽数收监，一时间人人拍手称快，雨过天晴，乾坤复兴。”洪毅一通胡诌巴扯，竟是连长空与知返都骗了过去。

“怎料这勘察加人贼心不死，为施报复，竟以举族心魂，售于恶灵。那恶灵施展乱心之术，以贪念迷人心智，以利欲败坏世风。勘察人也是亦步亦趋，一边暗中挑拨，离间女真各部，一边厉兵秣马，准备暗中起事。”旁边白冰毕竟只是个少年，听到此处，失声道声不好。

洪毅更加得意，一发不可收拾，“终在某年某月，女真内争，兄弟阋墙，战祸不止。人人皆兵刃相向，或为权位，或为财货，不念血脉亲情，不惜美好生活。”

“勘察加人一举割据半岛，另立了国家，因委身恶灵，故号流鬼。他们阻断海路，斩去了女真最大的经济来源。大乱不息，女真江河日下，国家渐趋颓败，人民流离失所。后来驱度寐兴起，彻底割断了南北两部，至此骨肉分离，难见天日。”洪毅叹了口气，亏是口干难耐，才让他暂时打住。

“那女真后人，如今安在？”白山许是过于投入，这故事中的女真，恰似自己的母国夜叉，不知不觉间，语气中竟带有丝丝悲怆。

“北方部落，躲入深山，茹毛饮血，困苦难当，如今人称夜叉，实则北山女真。”洪毅语气越来越似算命的老道，不紧不慢，饱含天机一般。

“那另外一部分呢？”长空也是听的忘我，任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怀疑长生天在瞎扯。

“南部族人，流徙黑水，境遇虽稍微好些，却也是寄人篱下。”洪毅凝视长空，一声叹谓：“史上的南原女真，便被称为靺鞨。魔道当前，诅咒不减，眼下的靺鞨，不也分成了黑水与粟末，不仅无兄弟之情，反而相互攻杀，甚过仇人。”

长空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怒火难当。若不是长生天降世，救民于水火，自己那郡利、窟说等部，还不是爹娘不疼，游离于生死线上。

而白山更不用说，夜叉举目无亲，任人欺凌，部民们往往忍饥挨饿，四处以命相搏，换取一丝生机。这不公的世道，常令他饮恨不已，却不知浩浩青史，竟如此起伏跌宕。

年轻人血热气浮，虽说语言上有些障碍，却还有眼神和表情等沟通手段。休息之时，长空与白山并肩而坐，举目凝望那斜挂不落的苍白太阳。“我说咱俩长相怎的如此神似，论起来原来是远房表亲。”两个青年眉来眼去，洪毅尽收眼底，一半肉麻，一半窃喜。

当然，洪毅也收获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讯息。比方正如洪毅所料，在山口行诱敌之策的，正是白山等人。而夜叉主力，两千勇士，则是在哥哥白令统御下，奇袭地峡。

但关键所在，夜叉军为何避东方牧而远之，则连白山都不甚了解。只是据说出征之前，夜叉王白令循例谒见黑萨满，获知神谕，一切事宜，应是尊天意而行。

黑萨满？洪毅思绪一下飘飞，陷入深思。而长空则对另外一条信息颇感兴趣，那白令也就二十出头，如今便已是夜叉国王了？白山长叹一声，又将缘由尽数道来。

原来这夜叉地处极北，生活艰难，命苦寿短。成年人往往三十出头，便百病缠身，加之狩猎猛兽，经常伤残，治疗不当，便即殒命。

白山之父，虽是王者，其实也不过是众望所归，带领族人求生而已。至于吃穿住行，同普通人无二，根本谈不上什么专供特权。

其父三十五岁而殁，乃是狩猎白熊之时，重伤不治。那年白令也才十六，白山更是少年，两人便就早经创痛，重担在肩了。目前夜叉合族也就二三万人，一多半妇孺，还有老弱病残数千。剩下精壮战时为兵，闲时捕猎，日子极为艰苦。

可即便这样，挣扎求存，尚能有一线生机。哪料那流鬼国偏要赶尽杀绝，占据地峡，不许夜叉人越境捕猎。要知道海兽们时常迁徙而生，极地的人们也就随之而行。

一旦阻断通路，没了猎物，也就等同灭了希望。今年合族饿死冻毙者，比往年更甚，不得已之下，兄长奋起而战，夺了些食物回来，用以给族人续命。

长空听罢目眦尽裂，大骂不止。这流鬼好生可恶，前有祖先旧恨，今有兄弟新仇，日后南北复聚，齐心伐之，必大开杀戒，让他血流漂橹。洪毅不禁暗生自责，这捏造历史，制造仇恨，还真是行之有效，只是有违天道。

而可怜的流鬼，尚且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起因竟是一段莫须有的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