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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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钦茂，渤海王大武艺的次子。由于其兄：世子大都利行早逝，是以代承绪业，史称文王，当然这是后话。大钦茂在位五十七年，乃渤海国的中兴之主。统治时期顺应时势，倾慕华风，使用汉字，令中原习俗深深浸濡到渤海社会许多方面。
大钦茂在渤海国的国王中可谓政绩突出者，他大力汉化，发展经济，事唐恭谨，政局稳定。洪毅定睛再细看着眼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禁叹谓：“观察入微，思维缜密，处乱不惊，确实是难得的大才！”
少年谦恭的施礼道：“郎君谬赞，以郎君天纵之资，通神手段，原不用以身涉险，亲力亲为。奈何今日有幸得见，不知是郎君有恃无恐，鄙夷我渤海，还是顽心盛隆，不知这前途险恶。钦茂敢问，郎君来我上京，所谓何事？”
洪毅被大钦茂撞破，不由得脸红一阵。自己狂傲自大，总觉得刀山火海，来去自如，运筹帷幄，尽在算计。不料才入渤海，便被一小儿怼的哑口无言。大钦茂见气氛尴尬，也不捅破，悠然入席，端起长镇的酒杯，向着洪毅举了举。
长镇见大钦茂隐隐占了上风，竟敢在公子面前喧宾夺主，不由渐怒，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火药味。“我说那渤海王子，你也就仗着鬼心眼多，逞些口舌之利。我家公子，乃是长生天降世，普天之下，哪里去不得？靺鞨男儿，向来战场上见真章，难不成渤海厮杀不赢我们，还要使些下作手段，强留我等？”
大钦茂见长镇开始扣高帽、耍无赖，不禁莞尔。要说这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的区别，其根本还是在与中原汉族的杂居程度，受汉化影响的深度。粟末靺鞨迁至营州，耳闻目染三四十年，多少讲些礼数，少了些许霸蛮。而黑水靺鞨原居北方，保留了原始血性，直来直去，唯武力致胜论。
洪毅倒不以为然，反而应约拿起酒杯，与大钦茂对饮起来。年轻人量浅，喝酒或为显露实力，或为比拼，像洪毅与大钦茂这般，为了化解陌生，而力图打开话匣子的酒局，少之又少。
酒饮三杯，洪毅率先袒露心怀，毫不隐瞒的将大团圆计划和盘托出，来看大钦茂是何反应。
岂料大钦茂波澜不惊，只是认真倾听，待洪毅讲完，才应一句：“公子大善。”洪毅其实也无太深城府，犹喜直来直往。大钦茂显然是通过几番试探，看出了这点，后面的交谈便少了一些套路。
原来这渤海国也不似洪毅想象中那般不堪，自前几日有人家陆续失踪，得里正报知的各级官府，便陆续有人上奏。须知那年月人口乃是国本，如此神秘消失，算得上大事。
大武艺得报后，将事情交由大钦茂处理，大钦茂理清头绪，马上发现了端倪，这人口的失踪，当真不一般。首先是失踪者皆为军属，且均是今年与黑水之战中，折损士卒的家属。
其次是规模之大，难以想象，几乎呈报过的阵亡或被俘之人，家人悉数在列。最后，由乡下开始，向城池转移，一级一级，有条不紊。从以上得知，此次事件，与秋季黑水之战关系甚大，且组织严密，大费周章。
唯有一条，行事之人，似乎并未对这些战损的军卒不利，倒是恰恰相反。大钦茂身边是有能人干吏的，加之他自己少年老成，才思敏捷，很快猜测到，这是有股势力在秘密转移家属。
期间，大钦茂找到了高齐松，详细询问了双子山决战的过程，高齐松在未来之君面前，不敢扯谎，据实报奏，也由此惊出大钦茂一身冷汗。这么大一批渤海军并未战死，而是投降了敌人，更可怕的是，降军的首领，莫非是自己的叔父：大门艺？
以前大钦茂年纪尚轻，加之是次子，无承继身份，所以渤海重臣从未过多关注于他。其实洪毅心中明白，大钦茂与大门艺一样，是铁杆的亲唐派。有了眉目的大钦茂并未乱了方寸，而是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祖母，渤海王太后。这一高招，显然是有的放矢，收获到了奇效。
王太后得到消息，急召大钦茂入宫。祖孙俩闭门商量了一整天，却无一人知晓其中内容。在得知大门艺或许生还，且可能受到了优待的猜测后，王太后以渤海开国君主：大祚荣的持节授予大钦茂，见机行事。祖孙俩都认为，大武艺与大门艺毕竟是亲兄弟，兄弟不可阋于墙，方能外御其侮。
今日大钦茂在此，实则是为了最后求证的。眼下那些普通士兵的家人，几乎都迁走了，仅有大门艺的王府中，寂静如初。如若大门艺仍在，且未受迫害，近日定会有人在王府周围活动。
意料之中的是，大钦茂果然等到了洪毅等人，大出意料之外的是，前来接应大门艺家人的，竟然是千金之躯的驭虎奇人。
其实大钦茂隐隐有些感动，叔父看起来不仅未受羞辱，反而被人待之以上宾。不过这洪毅在黑水声名鹊起，如此不分轻重，以身犯险，仍是让大钦茂不甚苟同。
交谈间，一列车队徐徐而来，停在小店外。洪毅打眼一扫，四周许多特战队员若即若离，显然是一直跟踪到此。李晟恩疾步近前，方要禀报，猛然瞥见坐在洪毅对面的大钦茂，竟惊得失了态。
大钦茂微微颔首，洪毅也未见异常，双方含笑不语，甚是默契。李晟恩满腹狐疑，从大钦茂的亲随手中接掌过车队，又仔细勘验，匆匆出城而去。大钦茂欲言又止，洪毅含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大钦茂鼓起勇气，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孩童稚气，好奇的说：“听闻郎君自称长生天降世？”
洪毅不禁莞尔，从怀中掏出一个望远镜，手把手的教大钦茂使用。顺着洪毅所指，大钦茂望向远方，只见百步开外的树上，匆匆滑下数道身影。洪毅又指向更远处的城墙之上，三名士兵身着渤海军服，却是手拿从未见过之劲弩，那弩上似乎也有一物，如手中这千里眼一般模样……
洪毅拍了拍大钦茂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多谢钦茂兄弟，今日行此大善。我是否是长生天，一年之内便有答案。”说罢便即起身。
大钦茂不明就里，洪毅却又回头丢下一句：“他日你为渤海之主，此地定然国泰民安，这是我的承诺！”随即回身大踏步离去。
长镇满眼崇拜，屁颠颠跟在后面，只剩大钦茂怔在原地，痴痴的回味着方才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