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局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公元八世纪!

一夜未眠，大家都有些困倦，但洪毅一番慷慨陈词，还是给了众人许多力量。大门艺和高承初次见面，却是瞬间成了完美搭档。一个亡国之君的后人，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子，又各自拥有自己认为在乎的人。俩人亲密合作，只一个上午，便将那战俘和亲兵糅成一家，不分你我，让洪毅很是欣慰。

吃过午饭，洪毅刚想补补觉，不料谷奇瑁登门造访，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到军营正门。彼此寒暄过后，谷奇瑁便未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了来意。

原来那安东都护府的上官方才稳住，这边几个部族首领闻听到洪毅以金赎人的消息，也都找到倪属利稽，大家堵在都督府内，无非想要点回报。倪属利稽也是无奈，只好请洪毅前去商量。

洪毅感叹一声，不由苦笑。正所谓斗米恩、担米仇，这个口子一开，日后还不定生出什么祸端呢。眼前之事必须要处理好，当下只带了长宁，便随谷奇瑁进了城，到时候见机行事，再做打算。

都督府正厅，黑水诸部的首领汇集于此。整个与渤海的战役中，洪毅都是尽可能的幕后指挥，鲜少露面，所以在座的很多都还是陌生面孔。不过诸部族中都有人跟在洪毅身边，或多或少也是出了力的，洪毅对众人也都以礼相待。

倒是洪毅驭虎于阵前，大破敌军。其他韬略又被这些族长的子嗣添油加醋的瞎传一番，反令他们对这个青年心生敬佩，全都起身相迎。倪属利稽大手一挥，众人招呼过后重新落座。倪属利稽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起了个头。

“此番大胜渤海，着实令我黑水都督府大显声威。料那大武艺此刻，必是气的呕血，悔不当初啊。”众人附和着哈哈大笑，一展欢颜。

倪属利稽继续说道：“此战郡利部当居首功，族长巴图鲁之子鄂鲁，更是数战皆胜，确是我靺鞨勇士。经过上次比武招亲，我便已有定策，此番鄂鲁又建战功，我靺鞨美女配英雄，小女谷奇坤得获佳缘啊。”众人又是一番赞叹，笑语不断。

话已至此，正题是躲不过去了，倪属利稽硬着头皮开了口：“此番大家同心同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很是令我欣慰。这段时间，大家出人出力，按理说都应回点本钱。“

”我已向朝廷请功，打算赏赐下来后与诸位共享，不料安东都护府横生枝节，前来讨要战俘。我等依附大唐不久，正当尽显忠诚，希望大家能够从大局出发，体谅我的难处。”见倪属利稽低下了头，打算糊弄过去，桦太部的首领刚安第一个不答应了。

只见他壮硕如牛，瓮声瓮气的讲道：“都督此言有些不妥。此战因渤海讨伐铁利部而起，我桦太部不远数百里前来应战，粮草供给都是自己携带，已算是仁至义尽。若是以前，打输了也就认了，好容易此战大胜，至少该让萨宾图给点粮食吧。”

萨宾图不曾想如此躺枪，欲起身还以颜色，被亲家倪属利稽的眼神阻止。越喜部和虞娄部也都表示支持刚安所言。拂涅部因与铁利部唇亡齿寒，不由站起来替萨宾图说了几句。这一来，几个人又调转枪口，围攻拂涅。大厅内吵吵嚷嚷，乱七八糟，倪属利稽也是皱起了眉头。

恰在此时，莫曳皆部的族长景额却是语出惊人，“听闻那些渤海俘虏，被郡利千金赎回，既如此，这赎金当有我们诸部一份吧。”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聚焦在洪毅身上。

洪毅冷眼旁观，敢情真正的大戏在此等候着呢。长宁却是气不过，听罢此言，额头青筋暴起。“我郡利本就功劳最大，出力最多，若无我等，你们安能取胜！俘虏是我们用钱从唐人手里赎回，你们若要，就该去找那房将军去要。”

这一下，又是点燃了一波唇枪舌战，如此威严的都督府内，比那菜市都要热闹。倪属利稽不停摇头，并不出言阻止。洪毅见状暗道不好，这是露了财，招了祸了。

眼见形势越来越失控，洪毅不禁抬一抬手。正主有话要说，大家自然马上安静下来。洪毅内心已生寒意，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参战各部，若是愿意，可得千斤精盐，但我有言在先，仅此一次。否则日后郡利部，怕是难与诸位共患难了。”

话说得很重，大家脸上也都露出了尴尬之色。只见札克丹起身说道：“我窟说部与郡利同为一体，精盐之酬无颜伸手，这便告辞。”说罢头也不回，径直去了。思慕部戴鹏也说道：“我爷爷呼卢年事已高，已不问族中之事。此次我可全权代言。思慕部不取不义之财，诸位长辈珍重。”

如此一来，才获全胜的黑水靺鞨瞬间分成了两派，倪属利稽脸色也不好看，却是忍而不发。洪毅心中更是门清，此事怕还是因这位大当家的而起。

一山容不得二虎，自勃利城外一战，倪属利稽变着法的支使郡利兵前去迎战渤海，洪毅就猜到这老狐狸的心思。胜则收归己用，败则借刀杀人，当真是好算盘。

不过洪毅倒也不怪倪属利稽，现在是封建社会，作为勃利州都督，自己的地位如果受到威胁，自卫反击也算本能。可目下郡利还是黑水一部，自己是友非敌，如此安排确实令人心寒。

唯一令洪毅决定忍了这口气的原因，无非还是长空的婚事。谷奇瑁此人伴于洪毅身边，表现的品格也算不错，转念之间，洪毅就已经有了分寸。

洪毅环视四周，对长宁命令道：“给在座诸位的部族，各发两船白盐，另外寒冬将至，加两船精煤。黑水在都督治下，本是一体，应以大局为先。窝里斗，向来都是自取灭亡的第一步，我虽不是郡利部人，却应可做的了这个主，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愿替巴图鲁族长，换诸位一颗真心。”

大厅内鸦雀无声，有人心中暗自称赞，有人低头掩饰汗颜。大事敲定之后，各自散去。倪属利稽表情肃穆，转头对身边的儿子说：“公子当真是长生天降世？”

谷奇瑁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未悟透父亲的深意，只是似少女怀春般，痴迷的点点头。这是一种年轻人的崇拜之情，随着事事超乎想象的完美呈现，已近狂热。

倪属利稽见儿子如此模样，心中已有答案，这黑脸，注意要老子来唱，将这红脸留与儿子，也算是一种父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