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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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
“傻阿牛！”
幽深的巷道中，少女带着哭腔的压抑喊声幽幽传出。
她瘫坐在地，精致的发髻散开，贴在俏脸上，虽仍处春寒，焦急的汗水却不住自毛孔中渗出，很快将发梢打湿。
在其身侧，受伤的少年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着未净的血渍，整个人却如同老僧入定般沉沉睡去，无论少女如何呼喊推搡皆无动于衷。
只有鼻间微弱的气息证明他尚且活着。
无助的少女，昏迷的少年，无情刺骨的夜风，凄清幽暗的巷道，构成了临安夜色下一幅黯然神伤的画卷。
…………
“傻阿牛，你再不起来，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少年悠悠睁开双眼，入目是叉腰鼓着小嘴的少女。
他晃晃脑袋，如针刺般疼。
撑起身子，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却不是莫府，而是一间破陋的茅屋，从屋顶裂开的缝隙中可以眺望到碧蓝如洗的天廓。
“这是哪？我们不是在临安么？”
“原来我还活着……”
少年有些恍惚，喃喃自语。
突然一阵刺痛，却是少女捏着他的耳朵，清澈的眼神中此刻写满了疑问:“傻阿牛，不会真让马踢傻了吧？”
“这是大漠，临安是什么地方？我看你是真睡糊涂了。”
少女清脆疑惑的嗓音在少年心间卷起狂风巨浪，他在前者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一骨碌爬起，连鞋也未穿便踉踉跄跄推开那扇四面漏风的木门。
“叮铃叮铃……”
一望无际的风沙，仅有几匹马在不远处打着响鼻，在土石沙砾中寻找着草根。
几幢相仿的茅屋错落立在广阔无垠的大漠中，屋顶的茅草随着呼啸的狂风沙沙作响。
少年垂下眼睑，右手狠狠捏了一把大腿，剧烈的疼痛瞬间传导向大脑，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是真的……
他没死……
可为何他会来到这个地方？
又是谁带他来的？
头忽然炸痛，电流般的酸麻之感穿透少年脆弱的神经，好似阻止他回首往昔。
“傻阿牛，是不是又头疼了？”
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搀扶住其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刚被马踢伤了头，别多想。”
过了良久，疼痛终于减退，一脸汗水的少年抬起眼看着面前担忧的少女，张嘴轻吐:“你到底是谁？”
“傻阿牛，我是莫雪啊……”，少女一脸无辜。
少年又是一阵恍惚，似有段记忆被人抹去，无论他如何搜索也拼凑不出支离碎片。
“你伤刚好，我扶你回去休息。”
耳畔少女吐气如兰，他再度昏昏欲睡，任由前者搀着不受控制的身体走向那座牢笼。
门关。
风紧。
夕沉。
城外一座未名青山之巅。
一袭白衣立于天地之间，雪色长发随风舞动，静静地眺望着远方深渊。
“呼～”
破空声陡然炸响，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落在白衣身后十步处。
一黑一白，在夜色中泾渭分明。
“我等了你很久……”
莫问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一山寂静。
漆黑的身影信手摘下宽大的披风，露出戴着面纱的脸，即便犹抱朦胧也能看出是位绝色女子。
“莫家主……”
女子面纱下的绝美容颜看不清表情，语气平淡得如一潭死水。
“能得圣女知晓，实属有幸。”莫问说着缓缓转过了身子。
却见女子身子霎时一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咬着银牙道:“本圣女也深感荣幸能入莫家主法眼……”
“就是不知叫莫家主好，还是莫问好！”
莫问听到女子口中吐言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一番后试探着问道:“素素？”
“没想到莫家主还能记起我这个故人，真乃重情之人。”
女子闻言冷笑，话中尽是讥讽。
“没想到所谓的白莲教圣女竟是你。”莫问叹了口气，“这些年过得如何？”
“托莫家主不辞而别之福，我过得很好。如今，一人一下，万人之上。”女子身上散发的寒意愈发凛冽。
莫问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思绪飘然回到六年前。
那时他孤身入大漠，只因得知大漠天山之巅有可治丫头暗疾的雪莲。
一路饮沙，终来到天山脚下。砍到一片片荆棘，拖着满是伤痕的双腿他见到了传说中的天池。
可天池四周除了一些零星杂草，再无他物。
失望而归的莫问只得原路而返，借宿在天山不远处的一个村落，村中不过三十余口人，民风淳朴。
借住家的村民热情好客，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招待他。饭桌上，莫问与主家酣畅对饮，不知内屋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正透过门缝打量着他。
一场宴席宾客尽欢。
夜色已深，酒醉的莫问在西厢歇下，朦胧间感到有人在用温热的手帕替自己擦拭着脸颊，一股馥郁的兰香充斥在鼻间。
那晚，莫问睡得很香。
翌日清晨，莫问与之告别。
“多谢大哥盛情款待，略微薄礼，暂且收下。”
一袋碎银塞进了主家的手里。
憨厚的主家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忙推辞:“莫兄弟，使不得，不过一顿粗茶便饭，你这让我情何以堪。”
“在下一点心意，大哥莫要再推辞，给家里添置些东西。”莫问按住男子的手，笑言道。
几番拉扯，男子终挣不过莫问，勉为其难收下。一脸感激地朝门后招手:“素素，快来送送客人。”
一阵呼唤后，穿着素雅麻衣的少女才款款上前，却没说话，低着头不住揉捏着纤长的手指。
“唉，这孩子。莫兄弟别见怪，小女自小没了娘亲，性子有些怕生。”
莫问不在意地摆着手，瞥了一眼羞涩的少女，笑着挥手走远。
“有缘再见！”
“这莫兄弟真是个好人呐。”
男子幽幽一叹，随后转向少女:“过些天等有商队在村里落脚，爹便去置些好料子，许久没给你添置衣物了。”
少女没有回话，只是楞楞望着莫问远去方向。
漫天黄沙里，一袭白衣稳稳前行，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孤独的背影。
“有缘再见……”
“爹，什么是有缘……”
未经世事的少女歪着头问道。
“有缘……”
男子怔住，他看着向来话少的女儿眸子闪着亮光。
“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便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