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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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高气朗，是个出游赏景的好日子。

徐凤年今日面色没来由地凝重，莫问自然是知道的，城外一道美人关正等着他。

莫问本不打算让鱼幼薇跟着去，可女子死活不肯答应，他考虑到留她一人在客栈也不安全，便只好将其捎上。

不得不说，靖安王人不怎样，襄樊管理的确是不错，起码百姓脸上皆是笑意。你说做个闲散王爷不好么，非得去趟这趟浑水，争来争去把自己赔进去了，多亏本的买卖。

有句话莫问印象很深刻，什么来着，想了半天才记起来。

“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

这句话真是精辟啊，最是无情帝王家，要么能力出众青睐有加，要么安安稳稳平安一生，既没那争赢的本事又心有不甘，那算怎么回事，你不是死谁死。

不是每个人都拿着主角的剧本，有些事看看就好了，不要当真。

襄樊城外三十里外芦苇荡，是靖安王妃最钟爱的赏景之处，传闻初秋秋风来临之际，百顷芦苇荡芦花似雪，随风飞舞，当若人间仙境。

莫问不懂这位美艳王妃的另类审美，一片芦苇荡子有何看头，不是自己找罪受么。什么秋芦飞雪，那么多芦花飞到身上钻进鼻子里不起一身疹子才怪，运气不好说不定还得个支气管炎。人吃饱了便想作妖，看来靖安王府伙食的确不错。

一行人已经能望到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此时是夏季，碧绿的芦苇随风依依舞动，哗啦啦的声音远远便能听见。

莫问和徐凤年乘骑走在最前，李淳罡则悠闲地与鱼幼薇姜泥同乘一车，舒羞三人紧紧跟在莫问二人身后，至于宁峨眉和凤字营，照例在五里开外，显然世子殿下对莫问在身旁充满了安全感。

远远便望见一辆华丽的马车静静停在芦苇荡口子处，一对女仆正探头探脑望着小路，二人身后一雍容华贵又不失风韵的美妇悄然而立，端庄冷艳。周围十数位靖安王府的侍卫立在一旁，相较于裴南苇的身份这阵仗属实有些寒酸。

等莫问二人到了近前，美妇方缓缓抬起头来。

柳眉桃眼，瞳若凝珠，虽年过三十雪肌仍吹弹可破，显然等得有些焦急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未开口却自带一股勾人的风情。前凸后翘体态丰盈，细腰却盈盈一握，怪不得能让世子殿下扶墙而出，的确有那本钱。

裴南苇也是对徐凤年身旁的男子露出好奇之色，传闻中的北凉世子算得上她见过男子中样貌之最了，可面前陌生男子竟丝毫未落下风，脸部线条更为凌厉，多了一股阳刚之气。只是平静面容下给人一座千年冰山的观感，让人难以靠近。

两位侍女虽惊叹于莫问二人的风度翩翩，可见到莫问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王妃时，面色一沉喝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对王妃不敬！”

作为靖安王妃的贴身女仆，自然是有些优越感的。若把靖安王比作襄樊城的皇帝，那王妃便是皇后，而身为王妃侍婢的她们岂不就相当于一等宫女？平日里在王府，她们也是瞧不上一般奴仆的，对地位低下的呼来喝去更不是什么稀罕事。

莫问听得这刺耳的话，仅仅淡淡瞥了出声的女仆一眼。

就这一眼，仿若一座大山压得女仆喘不过气来，可她仍色厉内荏喊道:“见到王妃，还不下马行礼！”

莫问眼睛微眯，他觉得这个嗓门很大的女人很聒噪。

一旁的徐凤年一见莫问神情，心里悚然一惊，暗骂一句不懂察言观色的蠢蛋，随后忙开口插科打诨道:“王妃，这莫非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徐凤年边说边观察身旁男子的表情，见其恢复平静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莫问在裴南苇面前欻欻两下给人家侍女脖子抹了，还真不知如何圆场。

裴南苇虽也有些不满莫问直勾勾的眼神，可也挥手叫退两个护主的侍女，“世子多心了，我不过一送信之人。”

说罢递过一封已拆开过的信，眸子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徐凤年大方展信，快速浏览一遍后扬着信对莫问笑道:“莫哥，这赵衡真是大方，怕我路上寂寞把自己王妃送来给我当伴，不愧是靖安王，大气！”

“送来便收下，莫要辜负人家一片好心。”莫问淡淡回道，余光瞥向裴南苇。

可惜女子闻言并未有波动，眼中平静无神，想必早就料到自己的命运如此。

“哈哈”，徐凤年像是听见什么笑料，笑得开怀。接着玩味的眼光打量着裴南苇，啧道:“不亏不亏，黄泉路上还有个暖被的，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裴南苇淡淡瞅他一眼，并未因其话中的揶揄乱了方寸。

可她的两位婢女却是义愤填膺，正气凛然地抨击斥责面前北凉世子的无礼行为，顺带着将莫问一起骂上了。

莫问像看耍猴般戏谑看着二人的双人转表演，徐凤年则是笑眯眯的，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见二人不为所动，两位勇气可嘉的女中豪杰骂得更有劲了，嘴里蹦出的词愈发难听，连裴南苇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时舒羞三人赶了上来，看着气势汹汹的婢女六目相对。

莫问回头淡淡瞥了三人一眼，唯有吕钱塘读懂了他眼中意味，狞笑一声抽出背上重剑便欺身上前。

“咔嚓”两声，烦人的苍蝇不见了，地上多了两个没有瞑目的头颅，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表情尽是难以置信。

从未亲眼见过杀人的裴南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阵恶心涌上心口，弯着腰狂吐不止。

一旁的王府侍卫见对方一言不合就砍人，脸带怒意贴了上来。

“哈哈哈”，吕钱塘见状却是仰天大笑一声，兴奋地冲入人群之中，重剑一开一合间，必有一个侍卫命丧黄泉，轻易得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未多时侍卫便尽数躺下。

吕钱塘意犹未尽地将剑收回背后回到莫问身后，眼中满是敬畏。

“啪！”

一本线装古书落在吕钱塘怀里，他抬头望向面前男子，男子头也未回，声音平淡如水:“干得不错，赏你的。”

吕钱塘揭开封面，《全真剑法》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怀着激动的心情翻来书页，刚瞟了几行字，脸上便浮起深深的狂喜。全真剑法剑招古朴拙重，与自己所练重剑极为契合，而且这乃全真教不传绝学，不可谓不珍贵。

一瞬间，他心里对莫问感激之情汹涌而出。

见吕钱塘脸色变化，舒羞凑过头来打算偷瞄一下看看是何物能让其欣喜若狂。可前者却是一把将书扉合上，揣进怀中。

“小人得志。”被拒绝偷窥的舒羞瘪着嘴吐槽一句。

吕钱塘充耳不闻，甚至挑衅般哼起了小曲。

裴南苇仍在干呕着，吐得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徐凤年正虚情假意地蹲在她身旁贴心安慰着，只是从其脸上厌恶的神情来看这位王妃并不领情。

一阵风吹过，引得芦苇丛哗哗作响，莫问望着芦苇荡中间的小路轻轻眯起双眼。

一男一女正从小路尽头缓缓走来。

莫问环顾一圈四周茂密的芦苇，心中嗤笑。

还真是个杀人埋骨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