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碗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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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应天府。
作为大明都城，城内人潮如织，行人摩肩擦踵，各色小贩挑着担子在宽敞大街上走街串巷，叫卖声不绝于耳。
“糖葫芦～，三文钱一串，好吃不贵～”
“馒头，新鲜出炉的大馒头～，这位爷，看看咱家馒头，刚出锅，热乎着呢～”
街边支起不少小摊，卖糕点的，卖茶水的，卖豆腐的，形形色色。
“小二，上酒！”
“好嘞，客官！好酒一壶～”
卖豆腐摊子旁。
“翠花娘子，你这豆腐真白啊～”
男子笑容猥琐，眼睛不住瞟向女子胸前露出的一片雪白。
“去去去，眼睛往哪瞟呢？信不信老娘戳瞎它？不买豆腐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女子毫无怯意，拢了拢胸口衣襟，开口怼道。
“豆腐吃腻了，倒想喝些奶解解腻。”
“想喝奶滚回家喝你老娘的去～”
“哈哈哈～”
城中百态，一片祥和。
与外面其乐融融的气氛相异，巍峨皇宫中每条巷道皆立着披挂整齐的军士，人人神色肃穆。在宫门进出的诸臣也皆面色凝重，没了往日轻松。
乾元殿旁一间书房内。
十几人人静静立在正中，望去皆是大明位极人臣的肱骨栋梁，目光皆直直望向书桌后方之人，崇敬甚至带些惧怕。
书桌前端坐着一干瘦老者，身后还立着一位身着四爪蟒袍略微肥胖的壮年男子。老者皮肤黝黑，面皮干涩布满褶皱，须发皆白，脚上趿着一双普通黑色布鞋，若非身穿黄龙袍，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大明朝当朝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翻着手中奏折眼也不抬，沙哑的喉咙挤出话来:“咋，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不说话？都哑巴了？”
众人你瞪我我瞪你，愣了半天仍无人出声。
“啪！”
朱元璋将奏折重重往桌上一扔，冷哼一声看向几人，不怒自威道:“一个个现在过得滋润了，怕死了，都把脑袋塞裤裆里过日子，瞧瞧你们这德行。”
众人面面相觑耳朵泛红，无一人敢反驳老者之言。
朱元璋骂完稍微顺了一口气，揉着眉心看着面前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半载的老伙计，摆手道:“伯温，前线战况如何？”
众人间跨出一位儒雅老者，躬身恭敬道:“回皇上，不甚理想。大宋反抗激烈，推进速度甚缓，我军将士折损不少。”
朱元璋一听有些头疼，长叹了一口气。
人群中的朱升忽出声道:“大宋向来软弱，能避战绝不抵抗，割地赔款更是常事，此次怎一反常态如此强硬？”
“哼！”
桌后的朱元璋闻言鼻间喷出一道热气，扯着喉咙道:“还能咋？避无可避罢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再退大军就要开拔到开封了，祖宗还要不要了。”
众人皆相视而笑。
朱元璋盯了桌面半晌，沉声道:“善长。”
一名白须老者应声迈出。
“传信给徐达和蓝玉，若大宋答应赔款便暂且休战，也该让将士们歇歇了。”
众人闻言皆一脸错愕，低声议论纷纷。
李善长虽有不解，却不敢出声质疑，恭声道:“臣遵旨。”
朱元璋望着喋喋不休的众人，似有些烦了，手重重一拍，瞪着双眼道:“叽叽喳喳作甚，咱家这样做自然有咱家道理，没事了就滚回家去。”
听得朱元璋发怒，众人噤若寒蝉，对视一眼躬身拜道:“微臣告退。”一前一后退出房间。
大门关上，独留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
朱元璋身子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是一双手从后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揉捏。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道，朱元璋鼻间传出一阵舒服的哼哼，语气略显疲态道:“标儿，你可知爹为何要退兵？”
身后之人声音温润如玉，轻笑着道:“爹自然有爹的道理，儿子不敢妄言。”
朱元璋闻言抬手拍了拍身后之人按动的手，笑骂道:“你呀，也被朝中某些老人精教坏了，尽打马虎眼。”
朱标只是揉肩，笑而不语。
朱元璋沉默片刻，话头一转:“标儿，这就咱父子二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爹坐上这个位置不容易，坐上了还是不容易。”
朱元璋声音飘忽，似忆起从前。
“小时候苦啊，没吃过一顿饱饭，活到十六了没见过荤腥，你爷奶皆是活活饿死。爹命大，到皇觉寺当了和尚总算苟活下来，二十二端着只破碗下了山，沿路化缘。说好听些是化缘，实际上就是讨饭。途中做了场法事差点把命丢了，遇到你娘救了俺。不嫌弃俺个穷小子，跟着俺走南闯北，俺在前方打仗，你娘便在后方照顾将士们妻女，让俺不必分心担忧。”
想起发妻，朱元璋总是阴沉的脸上也不禁浮起笑意。
“终于登上大宝了，咱家成皇帝了，你娘成母仪天下皇后了。可你娘不当回事，吃的用的甚是节俭，有时咱家铺张浪费了上来便抽。凤阳的老伙计们皆受过你娘恩惠，这朝堂能立起来她有一半功劳。”
朱标听得眼眶泛红，手中动作更加轻柔。
朱元璋按停其手上动作，意味深长道:“标儿，这天下来之不易。如今时局混乱，各朝皆蠢蠢欲动。北面大秦向来好战，就等着一个由头，南面大理割据一方也不甚安分。大宋若灭，大秦铁骑便一路南下，直逼应天。到时大理再搞点动作，大明可真就腹背受敌局势危险了。”
“凤阳的兄弟们皆老了，徐达一把年纪本该安享晚年，如今还在前线饮风宿雪。蓝玉有大才，可娇纵桀骜，恐你压不住他。所以不要怪爹，大明的路还长着呢...”
朱标无声点头，红着眼眶笑得开怀。
“哐当！”
大门被推开，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气势汹汹走上前来，一把揪住朱元璋耳朵便往外走，口中念念有词:“好你个朱重八，一会儿没盯着你便午膳也不用，想气死我是吧？”
被揪着耳朵的朱元璋眼中满是笑意，嘴里咋呼着:“妹子，外面人多，给咱家点面子...哎！轻点轻点...”
声音渐渐远去，朱标目视着二人消失在视线之内，眼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