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说与明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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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小院外，练完刀回来的徐凤年饿得前胸贴后背，盘坐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莫问身影从远处浮现逐渐放大，一骨碌爬起身跑上去迎接。

“呦！好大一头山鹿，终于能开荤了，今天有口福喽。”

徐凤年费力接过莫问肩上巨鹿，脸上喜不自胜说道，完全忽略一旁的赵风雅。后者隐形人一般也不说话，安静抚着怀中兔子，倒显得有些温柔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当晚，小院里燃起熊熊篝火，飘荡着动人的肉香。莫问站在自制的烤台前，专心致志对付着手中肉串，不时撒下些秘制调料，一旁木桌上几人嗷嗷待哺的眼神让得他速度又加快几分。

莫问向来是不在意所谓君子远庖厨的，他单纯在享受做菜的过程，看着食材在自己手中变成可口佳肴，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原本目标便是开一间酒楼，过过掌柜的瘾，误打误撞做了杀手，也就搁置下来。望着飘起的青烟，回去临安开个小饭馆好像...也不错，莫问心想道。

烤肉终于端上桌，等候多时的众人一拥而上，盘子很快被洗劫一空，洪洗象手里更是攥着不少于二十之数，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躲避着抢食的徐凤年。赵风雅孤零零坐在一旁啃着虎口夺食抢来的一串小口小口吃着，另一只手紧紧搂着那只送上门的肥兔子。莫问本打算将其做成麻辣兔，可赵风雅听他说兔子有了身孕便说什么都不答应，不让其离开自己半步，生怕莫问趁她不注意抓去剥皮拆骨。

月满竹楼。

吃撑的徐凤年洪洗象二人毫无形象地席地而躺消着食，姜泥早已回屋，赵风雅则拿着些野菜叶逗弄着兔子。

莫问独自登上竹楼，望着空中清辉久久不语。半晌后从怀中掏出玉笛，合着月色吹响。

莫问此刻心境与他日不同，总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哀伤，心里自嘲笑笑:兴许是触景伤情？没出息。一曲终了，身上气机猛然激荡，幻化成龙影围绕周身回转一圈方重新平和下来。感受着自己有些不同的气息，莫问喃喃道:“这便是大天象么？还差一步就能摸到那块壁障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莫问回头望去，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不知从哪搬来一架梯子，笨拙地慢慢爬上楼顶，怀中仍圈着那只兔子。

莫问无语回过头，不再管她。

一会儿功夫，声音近前。一阵香风拂过，赵风雅一屁股坐在莫问身旁。盯着后者侧脸看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哦～”，莫问偏头，“你还有看相的本事？”

赵风雅摇摇头道:“笛声告诉我的。”

莫问闭眼躺了下来，敷衍道:“那你可真厉害。可惜猜错了，我很开心。”

赵风雅低头垂眼捏捏兔子肥润的大耳，细细出声:“我是不是让人很讨厌？”

莫问眼也不抬瓮声道:“不错，有自知之明了，有进步。”

“你能教我吗？”

莫问微微支起身子，诧异地看着小心翼翼出声的赵风雅，“我？教你？”

见后者满怀期待点着玉颌，复躺下摆着手道:“教不了，我一个泥腿子何德何能能当公主的师傅，另请高明吧。”

赵风雅也不再问，轻轻躺在莫问身旁，翕微出声:“宫里的人见了我皆如老鼠见猫，头都不敢抬起来，更别说同我对视。开始以为他们是害怕公主殿下这个名头，直到后来听见有人私底下谈论我如何如何，才明白自己在其眼中竟到了闻者胆战的地步。身边的太监总说谁会不喜欢公主殿下，那些大家世子豪门公子喜欢的不是我，眼里尽是对权势的渴望。每个人都虚伪恶臭，我也不得不戴上面具，可戴久了真脱不下来了。人们眼里都是嚣张跋扈不识大体的刁蛮公主，那个温柔善良的赵风雅消失不见了。”

赵风雅停顿片刻侧头看着莫问，“我看不起徐凤年是个纨绔，徐凤年笑我不过是只金丝雀，说到底旁人惧怕的不过是公主这个头衔，我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徐凤年呢。你与他人皆不同，你是眼里真无地位之别，身份之分。虽总冷着张脸，心却是热的。所以，你能帮我么，不是帮隋珠公主，而是赵风雅。”

莫问静静听完女子的长篇大论，未置一词。

夜色已深，月色也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莫问拍拍手起身，嘴里嘟囔着没得看喽回屋睡觉从楼顶一跃而下。

赵风雅仍吹着山间渐起的寒风，望着不再清晰的明月，喃喃低语。

涓涓心事，说与明月听。

正当她沉浸于自我伤感中时，竹楼下一道男声缓缓传上来，“还睡不睡觉，明天早起打猎，我可不叫你。”

赵风雅忽噗嗤笑出声来，软软应了一声“嗯”，起身慢乎乎沿着原路返回。

人影离去，天空中清辉似乎更圆了些。

往后一旬，赵风雅每日跟在莫问身后去往林海打猎，最初还嫌弃林中肮脏的公主殿下如今随着莫问在灌木中爬来钻去脏得跟个小花猫一样也没抱怨，随意拍拍身上尘土便又跑进另一处捣鼓半天。莫问一看放飞自我的公主殿下，好家伙，挖煤的都没这专业，只能亲自从树丛中扒拉出手中捏着两枚鸟蛋脸上仍意犹未尽的赵风雅，就这样提溜着她一路走回小院。

“莫哥，从哪捡回来一个叫花子？”

徐凤年愕然看着一脸嫌弃走进院来的莫问，诚恳发问。

被提溜在手中的赵风雅听徐凤年说她是叫花子也没恼怒，还骄傲地举起手里鸟蛋展示，让本就错愕的世子殿下更摸不着头脑了。

莫问将脏兮兮的赵风雅丢进浴房，关上门警告:“不洗干净别想吃饭。”后拖着心累的身子走向厨房，别的大侠策马奔腾仗剑天涯，就他还要兼职带娃，命苦啊。

饭桌上赵风雅又掏出那两颗鸟蛋炫耀，可气的是洪洗象竟还出声恭维，让得她饭都没心思吃了，一心把玩手中的战利品。直到莫问强硬地收走鸟蛋，并将其变成两个荷包蛋摆在她面前后，才闷闷不乐拿起筷子狠狠咬了一口新鲜出锅的荷包蛋，比平时多干了两碗饭。

听从莫问忘记自己是公主建议的赵风雅与众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虽不至于成为朋友，至少不会再气氛微妙。

一切回归平静。

这日，莫问带着叽叽喳喳赵风雅从林中返回，一道修长身影立于院前。

山顶又来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