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三十四、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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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立国五廿七年
皇六子，宣王萧凛继位登基，改元昌平。
……………
昌平元年，盛国伐周，大胜。
同年，妺女启用过去镜，将澹台烬、黎苏苏夫妻并魔神邪骨送去了未来时空。
昌平一百三十七年，荒渊有雷劫降临。
旱魃妺女功行圆满，突破神境。
次年，太子萧昀降生。
………………
昌平三百年，天池之处时空有异。
澹台烬重回现世，一落地就掉到了第一仙门衡阳宗腹地……当是时，衢玄子正和兆悠在天池水边执子对弈。
忽见澹台烬从天而降，落入天池。
问他姓名来历……
澹台烬只是不语。
当时岁已入秋，兆悠面对非暴力不合作的澹台陛下，环顾左右片刻，很快便按自己逍遥宗里的命名习惯，给其取名沧九旻。
衢玄子检查了澹台烬根骨经脉后，发现他小小年纪，竟有仙髓自成，笑兆悠有收徒之意。
兆悠对此也不反驳。
只老神在在等着某人自觉拜师。
某人却只惊疑不定的观察着天池环境。
曾经星空之下，妻子与他无意闲聊出的话语浮现心田……还有，她最后时刻告知他的隐秘……
——她说，衡阳宗的天池，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是她真正的家。
当是时，
天池又有灵光大放，却是衢玄子多年前受人所托，跨遍三山四海寻回的一枚凤凰卵破壳了。
凤凰乃是神族一支，新破壳的小凤凰刚刚降生便能化形——那是个眉带朱砂，容貌精致绝艳到毫无瑕疵的女童。
外表仿佛人间四五岁大的孩子，目光清澈懵懂，却又像是婴儿。
“先天灵体，资质超凡，可惜元神受损，恐将来道途多艰啊……”这是衢玄子和兆悠为小凤凰检查过后所下论断。
澹台烬猛然确定了什么。
顿时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衢玄子身前，请求拜他为师。
衢玄子：……
兆悠：……
行吧。谁让这俩仙门尊者，心好呢！
………………
昌平三百一十六年，
沧九旻很好的融入了衡阳宗的环境。
礼敬师长，友爱同门，尤其是对刚孵出来，便被衢玄子收做女儿，起名黎苏苏的小凤凰，更加关怀备至。
而小黎苏苏对他也很亲近依赖。
她元神受损，心智不全，自学会说话后，第一个会叫的是爹，第二个便是“九旻”……
衡阳宗里，弱冠之年的俊美青年，身后跟着个雪玉娃娃般的女童同进同出，也是一景。
………………
昌平三百四十二年，
盛国，京郊神庙
妺女往金殿香炉中插上三注檀香……
青烟袅袅。
“君上……”旱魃神意与万民祈愿一起延伸至虚空……
与习惯性求神拜佛的百姓不同，妺女可以由此循着冥冥中的灵感，追寻魔神的下落。
只是，感知中的存在，却似相隔上清九天，看不分明。而她递出去的话语，也从来无人回应。
………………
昌平三百七十三年，
沧九旻稳固了金丹修为，奉师命出门历练。
历练的第一站，他选择了弱水河畔，曾经夷月族的故居。
可惜此刻，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盛国官方典籍记载：当年夷月族依附周国，周国亡于大盛后，族民为了不受牵连，皆乘船远渡，去海上避难了。
沧九旻抿了抿唇……
大草原上，有血鸦低鸣。
从那已经正式成妖的信鸦嘴里，沧九旻知道，曾经夷月族所有族人，包括跟着廿白羽和月影卫们来此隐居的叶家人，都被一名白发红裙的女妖冰封带走了。
当时那女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紫衣魔修。
他们的名字，曾在交谈中显露：
惊灭、姒婴……
——传说中魔神的左膀右臂，魔域左右护法。上古妖魔。
………………
同年，沧九旻碎丹成婴。
气息外放时，吸引了弱水之底屠神弩入体。
………………
昌平四百九十八年，
沧九旻元婴大成，深入荒渊。
他想找到夷月族和叶家人的踪迹，救他们出来。但却严重低估了荒渊里面妖魔的数量和实力。
步履维艰时，更让他心神大乱的是，
元神残破的黎苏苏居然不知怎地，偷偷跟在他后面出来了！
………………
昌平五百零一年，
荒渊有信传出：上古妖王谛冕逃出囚笼。
时值十年一度仙盟大会将至，衡阳宗掌门衢玄子在大会之上，公然将谛冕引荐给众仙门同道……仙盟大哗。
其他各派掌门如何对谛冕其人将信将疑，对是否该将其人纳入正道犹豫不决姑且不论。
只道，近千年来，自立国伊始就一直与逍遥宗亲善的盛国此次，竟第一个就不顾衡阳、逍遥两宗掌门之意，摆明车马的站到了谛冕的对立面……
代替盛帝萧凛前来衡阳宗参加仙盟大会的盛国大将军羽跃，甚至直接喊出了谛冕罪不容赦，必须一死的口号！
仙盟众人：……
而更似平地惊雷的，是被羽跃针对的谛冕，眼眸一眯，竟说羽跃乃是妖族化形成人。
潜藏人间，其心可诛！
………………
“我国纳贤选士，不拘一格，无论人族妖族，只要心属大盛，皆可为国效力……”
本不认为仙盟大会能出什么大事的萧凛在事变之后赶来衡阳，开口便欲将羽跃带回。
盛国内有化形妖族，并且数量不少。这在三界四洲不是秘密，甚至有妖族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也很正常。区别只在于有的妖族身份公开，有的妖没公开种族而已。
所以，羽跃被曝身份，不是什么大事。
萧凛很镇静。
衡阳、赤霄、逍遥等各大仙门中人对此也很淡然——因为对盛国国策最难接受，争议最大的那些年早过去了。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谛冕，对此很不淡然……
他迟疑再三，还是说道，“盛帝这是被妖女迷了心窍？如今各派仙长齐在，想必可以设法为陛下醒神。如有需要在下帮忙处，在下也是义不容辞。”
萧凛：“……朕对皇后情有独钟、此生不渝，宫中并无什么妖女，魍之主多虑了。”
说着，他侧首与穿着紫霞彩凤衣，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明艳秀丽的妺女对视了眼……眼中，是日益深浓、化不开的情意。
妺女亦是柔柔一笑。
看得谛冕唇角抽搐，指着她道，“皇后？旱魃妺女，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魍之主说什么呢？”妺女嗓音微凉道，“妾身听不懂。”
“听不懂，好！”谛冕道，“那我就说一些你能听懂的……身为姒婴亲姐，魔神弟子，当年你在神魔战场上屠仙灭神的英姿犹在眼前，如今又何必学习卑贱魔姬，伪装自己，魅惑人主？”
“魍之主慎言！”
萧凛蹙眉清喝道：“我与冰裳两情相悦，心意相通，岂容得你肆意污蔑？”
“魍之主多虑了。”
同时，妺女淡淡说道，“如你所知，本宫是堕神后裔，魔神亲传，断不至于如你昔年魅惑宇神一般，奴颜媚上……”
“妺女！”谛冕听见“宇神”二字，目光一痛，喃喃低唤道：“初凰……”
随即，又恨声说道，“是魔神、是魔神杀了初凰……”
“宇神初凰固执己见、冥顽不灵，不识天数，偏偏要与君上作对，落败身死理所应当，只是当年天柱之战，若无魍之主开启去往宇神处的空间通道，君上也没那么容易在诸神封锁中脱困，并寻到宇神……”
妺女说，“当年背叛之时毫不犹豫，如今宇神已死，在本宫面前，你又何必作态追悔？”
她目露厌恶，只是不知，究竟是在厌恶谛冕，还是厌恶曾经的自己。
兆悠惊讶的看向妺女。
相识数百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温柔如水的师叔母如此尖锐一面。
其他人对于盛国传说中独占君心的皇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便也罢了。
谛冕看见妺女如此，倒是感觉正常了。
只因他记忆里的妺女，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一针见血的人。
但，
“我对初凰之心昭然可鉴日月，从来不曾想过害她……”谛冕说，“初凰她是死于魔神手中，而我亦已斩杀魔神为她报仇。”
“你、斩杀君上？”
妺女神色古怪道，“自裁吧，谛冕。你给自己选个死法，本宫可以做主赦你渎神之罪。”
“让我自裁？”谛冕道，“妺女，万年未见，你狂傲愈胜了。可现在魔神都已不在世上，你凭什么还敢这样骄傲？”
凭自己的力量啊！
………………
“冰裳！”
承影剑随心动，无声划落的刹那，远非凡人目力可以追索。
往往当人看见它轨迹时，便是魂断命丧时。
但谛冕能以后天修魔者的身份名列魔域三王之一，也绝非是凡人……所以承影欺身的那一刻，他成功在大动脉被人完全割断前，不顾自己血流如注的脖颈，后退并取出魔器：斩天……
斩天剑，传说中由魔神手骨炼就的至宝。
几乎是在其现世刹那，便有精纯浓烈到极致的魔气覆盖苍穹。
角落里，沧九旻捂住极速乱跳的心脏。
他的身边，已经补完元神的黎苏苏担心扶住了他。
………………
｛妺女，你的身手，不如当年了。｝
魔胎，和带着邪骨的先天灵体肌肤相亲，现场还有三魔器之二，魔神的意志苏醒。一眼便看见了天上，正压着谛冕暴揍的妺女。
——她的修为提升很多，哪怕走的是身内天地的路子，气机隐晦，不露于外……
魔神依然一眼看出：妺女突破了。
而以她本身的境界，再上一步，便是神境。
可她的身手，比起从前，却差了很多。
不、也不是说身手差了。
而是……从前经常有大妖私下管妺女叫人形兵器，她在战斗时，也确实视自己与兵器无异，眼里只有解决对手一个目的。
而今……却开始学会自保了。
以至于谛冕虽然修为逊色她许多，但拿着斩天剑，也能和她有来有往，斗上片刻。
“君上……”
妺女闻言身形一斜……下一刻，五行之力和阴阳两气演化世界，凝于她剑上。
斩天剑崩落。
“噗——”谛冕呕着血，在地面摔出人形大坑。
｛别杀他。｝魔神道，｛死亡是休息，是解脱，而叛徒理应永世痛苦，到终结之刻。｝
不适应妖魔一言不合就兵器上见真章风格的衢玄子，将将反应过来喊，“妺姨，手下留情。”
是的，他和兆悠相交多年，不同于其他没看见过妺女几回的仙门中人，是和兆悠一起管萧凛叫叔，管妺女叫姨的存在。
而萧凛亦与衢玄子先后开口道，“冰裳，留他一命。”
“他该死。”
妺女说，“我不想他活。”
曾经从姒婴尸体边汲取到的信息浮上脑海，剑出杀机的速度，要更快过妺女本人的思考权衡。
………………
昌平五百零一年，上古妖王谛冕陨落。
衡阳宗的落日，成了最后凝固在谛冕眼中的情景……
霞光似血，又似浴火的凤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