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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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
“陛下。”
周国，乾元殿。
澹台烬望着神思恍惚的廿白羽道，“你有心事？……是还在想那个天火焚身的夜魅么？”
廿白羽道：“……是。”
“叶夕雾说，那从夜魅体内升起的火焰，很像传说中的太阳真火……而翩然说，那是阳炎蚀日。”
澹台烬道，“太阳真火唯有上古日神一脉的金乌可以掌控……阳炎蚀日却是魔域护法女魃姒婴的神通……那些妖族自称都是领荒渊之命前来，想来，翩然眼光无错。”
“可若是金乌神族有后裔留存，在今朝复苏，收复了一批妖族做奴仆，并想要传道人间，还合情合理。女魃姒婴就……”
廿白羽眉头紧锁道，“魔神的右护法，在传闻中并非会在意旁人死活之人。”
“万年之前，神魔大战，魔域惨败，魔神陨落，魔域化作荒渊，妖族超过八成的精锐都被封印……”澹台烬道，“想来这种种事情，对于姒婴会有触动。”
廿白羽对此却难得与他有不同看法：“万年前的那一战……魔域损失确实巨大，但魔神超脱生死之上，总有一日还会回来。姒婴等万妖脱困之期，更已近在咫尺……”
他喃喃低语，不知是在说给澹台烬听，还是在告诉自己，“现在三界四洲，所有神族、仙族却都已经灭种，等荒渊重新变作魔域，如今的修仙者们，真能抵挡上古旱魃么？”
此情此景下，夷月族又该何去何从？
“能否抵挡，总要斗过才知道。”澹台烬遗憾阳炎之下，夜魅的妖丹没能留下。
这让他少了一个妖力来源。
而今周国范围内，能杀来取丹的妖族早被他杀光了。剩下的，不是如翩然、白虎这种，倚为臂膀，不好轻易宰杀的。就是澹台明朗带来，抱团一起，疑有后盾，更不好杀的。
澹台烬想，再这样下去的话，或许，他应该考虑考虑下荒渊补库……
荒渊……
从前天下最险恶的绝地。
但若神禁结界将破、荒渊万妖出巢，三界从此不平……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对他而言，也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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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宗
“不虚师弟传讯回来，言人间近来妖魔频现……其后或有荒渊痕迹。”
逍遥宗掌门凝眉说道，“看来……荒渊结界破碎在即，是真的了。”
“……可有弥补之法？”
“若拼上我等所有，能否将荒渊妖魔再度封印……”
“荒渊结界是上古真神舍命布下，如今破碎，仅凭我等，恐难拦阻妖魔几时。”
“多拦百年，各大仙门就能再多培养出一批弟子，人间百姓便能在安居百年，便可有一代人不受妖魔之苦……”
“既如此……”
逍遥宗掌门欣慰的看着派中同门，慨然笑道：“我们就齐往荒渊走一遭吧！”
“可要通知衡阳宗、赤霄宗……太虚门？”
“发封传书过去吧。”
“来不来的，全凭自愿。无需强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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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皇宫
“冰裳……”
巳时初刻，萧凛下朝，接了份秘折后，便前往后宫探望妺女。
此时窗外初雪已落，几树红梅，傲立寒风。
深宫内院里，
妺女却只穿着一件杏色纱裙。欺霜赛雪的肌肤笼在半透明的轻纱下，清丽素雅、朦胧娇媚。
遥遥一眼，便可入画。
而当那穿着石青色帝王衮服的翩翩身影步入眼帘，画里的佳人妙目转盼，娇花照水般仪静体闲的人儿瞬间生动。风韵一转，柔情绰态，醉人心弦……
“阿凛。”她放下手里的古籍，笑靥如花迎上夫君。
一边接过萧凛冬日里略显厚重的外衫，一边问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正常情况下，他下了朝后不是去御书房批折子就是和大臣们去议政殿开小会。少数时候还会去凤栖宫探望一心礼佛的太后……
等回到寝宫时，往往都要到午膳时分了。
——而更多时候，他会派人来请她到御书房去。
“回来换身衣服。”萧凛揽过妺女腰肢，明朗如朗月星辰的眼眸里，除了看向她时一贯都有的温柔，更多了几分隐忍的怜惜。
妺女素手抵在萧凛胸前，轻颦浅笑，嗔态娇羞。“别闹……”
日头还早呢！还有侍女们在看。
她快走两步，宛如轻灵的雨燕，萧凛但觉手上一滑，伊人便已从他怀中飞走。
可，他白日里回宫寻她，亲昵相依，却非情动。而是……“冰裳……”
萧凛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告诉她：
潜龙卫传讯回来，周国京都前日有变，先帝澹台明朗联合妖族试图复辟，宫乱之中，叶家人作为新皇后族，与周国又素有旧怨，首当其冲……
“阿凛。”
妺女先将萧凛换下的外袍妥帖放好了，又走去衣柜给他拿新的换。走到一半，回眸问他，“……阿凛想换身什么衣裳？”
“素色的吧。”
萧凛缓缓道，“你、也换上一身……”
“怎么？妾这衣裳，有哪里不妥么？”妺女低头，莫名的看了眼自己。
与同胞妹妹姒婴不同，她自来不喜艳丽的服装。更别提而今萧昳新逝未久，盛国国丧未过。
这一身浅杏色衣裳既不违制，又清丽大方。
妺女自我感觉还是比较喜欢。
“很漂亮，但……”萧凛看着妻子纯然灵秀的模样，犹豫再三，还是将密报内容告诉了她。
妺女顿时如遭雷殛。
她冰雪聪明，虽然萧凛顾忌着她的感受，没有把话说的太明显，但到此时，望着萧凛凝然沉重的眉眼，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周国宫变，那妾身祖母、父亲、兄弟姐妹……”
妺女娇躯一软，有心撑着衣柜站立，最终却没扶住。
所幸萧凛及时赶到，接住了她，才没有教妺女摔着。
“宫变之中，叶老夫人不幸殉难……”萧凛目露悲色，却还说道：“所幸澹台烬平乱很快，所以除了叶老夫人年事已高，未度此劫外，叶大将军和泽宇、清宇，乃至叶夕雾都还好……未听闻有性命之忧。”
“祖母……”妺女捂着脸颊，失声痛哭。
——装的非常悲伤心痛。
但其实，心里倒有些后悔未曾留下澹台明朗和夜魅等人性命了——至少，他们总算还是做了一件让她顺心的事。
——时间过得太久，说实在的，妺女对于“叶冰裳”所历最深刻的记忆，多是与萧凛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而对于“叶冰裳”晦暗不明的童年、少年，则感与过往万载轮回的见闻并无二致。
所以在妺女心里，说有多怨恨叶家人什么也没有……如果有，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叶家满门可太简单了。
他们举家逃离盛国时就是最好的机会，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推给盛帝萧昳。
可妺女没有那么做。
便是因为叶家人在她心里真太微不足道了。
但她必须承认。
在她听见叶老夫人死讯的时候，还是有感觉到一点愉悦的。
只可惜，这愉悦的心情不适合在萧凛面前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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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叶府
内外寂静，满庭缟素。
“春桃。”
丧母未久的叶啸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忧心忡忡，“小姐今日又没吃午饭吗？”
“是。”春桃也很担心道，“人是铁，饭是钢，小姐这总不吃东西，只把自己关在房里，身子可怎么受的住？”
叶清宇道，“祖母生前最是疼爱二姐，如今祖母去了，二姐哀恸之下，难怪不思饮食……春桃，就麻烦你这段时间多照顾她几分了。”
“灶上时刻温着粥，”叶泽宇补充，“再炖点汤，方便下面……”
“是，春桃明白。”
春桃道，“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
………………
房门紧闭的小院里，
失去今生最疼她的长辈的黎苏苏忍着痛楚，奋力汲取着倾世之玉的力量……
祖母死于妖乱之中，她心如刀割，却更不能让幸存下的父亲、兄弟，以及五百年后的亲人们再出事。
灭魂钉入体，御医诊断，澹台烬活不过三年。现今凡间医药已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仙髓。
以她仙髓，换澹台烬邪骨。
这样，他就不用死了。
而魔神也不会出世。
她便可以不负所爱、不负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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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
淡金色的封印结界笼罩荒渊……
结界之外，
逍遥宗、衡阳宗、赤霄宗……等各派掌门、长老、内门弟子踩着法器，汇集荒渊。
但见此域深不见底，便是以仙家天眼去看，穷极目力，看到最后，也只能看见一片深邃黑暗。
黑暗之中，有灰烬般的浊息漂荡，有邪灵私语，有妖魔血战，争斗、杀伐，胜者为王，败者沦为食物，被赢家吞吃一切。
“这……”
有定力不足的修仙者见状面色苍白。
而各派掌门则眉目凝重。
——荒渊妖魔嗜血至此，同类之中尚可相残，一朝脱困，人间危矣。
………………
妖皇大殿
“惊灭。”
白发红裙的美艳女子察觉到什么，抬眸朝西方看去，清脆嗓音略带懒散。“外面是不是又有虫儿飞进来了？”
“嗯。”
惊灭好似没骨头般趴在万年玄晶打造的圆桌上，懒洋洋道，“几个修炼仙道的人族……”
“偷偷摸摸跑来荒渊，我本想派人捉回来拷问一二的，结果他们不知怎么想的，跑去撼地沉睡的地方施雷法……硬生生的把撼地吵醒了……”
姒婴于是“喔”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不必问了。
一群人族吵醒沉眠的撼地，还能有什么结果？无法是被暴怒的大地魔熊一熊掌拍成碎沫罢了。
………………
就是，
这一次来荒渊的人族，要比魔神左右护法预想中的更强一点。
虽然修为不如万载之前，神族仙族们很多，但是神通术法、攻防手段也比从前精妙了不知多少……所以撼地一巴掌居然没能拍死他们全部。
甚至闻讯赶去凑热闹的青玄，都只抓到两个人。
上古妖王相柳血脉、天生大妖、青玄：……
那是个青袍缓带，外表年龄看似不足三十岁的翩翩贵公子。
贵公子瞅了瞅旁边闭着眼睛抡圆巴掌拍死了一批人，拍完了也不管人死干净没，就重新呼呼大睡的，身躯仿佛小山的巨熊。
情知想把撼地拖起来捉小虫子玩是绝对没戏的。
于是他眼眸一转，就笑嘻嘻的变出原型，巨大的蛇首有意识的把幸免于难的修仙者们驱赶向了同一方向——归墟的方向。
“宓轻宓轻……小宓轻……”
青玄人还没到归墟，心音已经遥遥传递过去，“小宓轻，别睡啦，哥哥给你送零嘴来了。”
归墟
无数缠绵连接仿佛云雾般的蛛网上，一只通体玉白的大蜘蛛睁开眼睛。红玛瑙般鲜艳如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