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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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御书房
今日天气阴沉，晚间乌云蔽月。
时过戌时二刻，天上便下起绵绵细雨，淅淅沥沥。
因着萧凛答应了妺女要等她睡醒，就很恪守承诺又不失勤政的使人搬了个茶桌来，放到罗汉床上，继续办公。
有批奏章批的倦时，就低头欣赏一下旱魃妺女清秀柔美的芳容，拈她一缕秀发到鼻端轻嗅，暗香隐隐……疲惫的精神就这样被注入的新的、甘泉似的力量。
妺女的睡姿也非常好，小鸟依人一样窝在他腿边，睡着了就动也不动的，并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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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
白发红裙、瑰姿艳逸的绝色魔女从“天罗”伞中抽出佩剑寒光，皓腕轻振间，随手抖落数个剑花。极致绚丽、也极致危险。
“算算时间，夜魅应已率领众妖发动计划了……就不知道，他们能否顺利取得魔胎信任。”
是的——
夜魅等妖魔奉旱魃之命进攻周宫，姒婴的意思是在维护魔神预言的同时，最好别教其他什么污了君上身躯。
而妺女的意思……
她实在是感觉澹台烬这辈子被打压的太惨了。若不设法给他加点筹码，只怕明年就得兵败身死萧凛手中。
然后魔神重归、开始灭世大业。大家一起没好日子过……
所以妺女就想把本准备用来护住萧凛最后元气（也让萧凛改变观念，接纳妖魔）的妖魔们，给改派到澹台烬手下去。
但澹台烬自幼冷漠多疑，若突然有万妖投效，必会引他疑心。到时候夜魅等人就是纯纯去给澹台烬送妖丹的。
此非妺女所愿。
所以，她需要澹台明朗……需要澹台明朗做为一个筏子，将夜魅等妖送到澹台烬面前。给邪骨在身的澹台烬一个合理收服群妖的机会。
然后，小魔胎这群妖拜服的画面，落入近来先天传承逐渐觉醒的凤凰神女黎苏苏眼底，想来对那小小神女也会有着触动。
——稷泽、冥夜等十二真神真正对付魔神的手段是怎样子，说实在的，妺女是很好奇。
………………
但而今，
周国皇宫
月色之下夜魅头颅低垂，不敢看面前凌空站立、飘然若仙的旱魃妺女，只低声道：“我们派的人尚未发动进攻，魔胎就遭遇了来自新婚皇后的刺杀……”
“等我们的人攻入皇宫后，魔胎重伤之下，根本从未想过与我等周旋，很干脆的就在亲信下属掩护下逃了。”
所以，妺女的计划——失败了。
“无妨。”
妺女从容镇静道，“魔胎大婚之日，夫妻反目，恰恰可证君上口含天宪，算无遗策……从前，是本宫太患得患失、落了下乘……”
“而今想来，左右不过一个祭品，祭品的一生中，要太多风光也只是点缀。重点是他众叛亲离后绝望堕落，灵魂消逝，献祭于神的结果。”
“只要这结果无错，过程中的一些小节偏差，并不值得在意。”
“大人英明。”夜魅松了口气。
然后又道，“既然魔胎不曾按计划行事，那我们现在还需要与澹台明朗合作么？”
妺女闻言沉默须臾，神识平静的扫过尸横满地的皇宫，人心惶惶的都城，散往远方。
北边，澹台烬和黎苏苏正在月影卫保护下逃向弱水之畔，夷月族的领地。
南边，她则看见了一身戎甲的庞宜之和钟泰等潜龙卫，循着失踪人口的踪迹，一路追查，就快越过鬼哭河，进入周国腹地了。
“……嗯。”
妺女道，“弱水所在幽冥川，是万物生死轮回之处，纵不能为我等所有，也不能为仙门所用。”
“澹台明朗……便宜他了……”
“就让他占着周国剩下的疆土，代君上守卫弱水罢。”
有他这个澹台皇族作为明面上的幌子遮掩，总比一群妖魔占地为王，更容易让萧凛接受。
“是。”夜魅不敢对旱魃的决定有所异议。
像她这种小妖，和上古旱魃之间的差别。
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妺女距离魔神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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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北部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远远看去，杳无人迹，只有风中偶尔传来的牛羊犬吠可以表明，这并非是一片毫无生命痕迹的荒野。
“陛下……”
廿白羽半扶半抱着澹台烬，只见那容貌昳丽的青年一张俊脸血色全无，嘴唇倒还是艳红一片，宛若施朱——其实全是被血染红。
“……你再坚持一下，夷月族就快到了。”
可哪怕到了族中又如何？
廿白羽等人最初之所以会率月影卫来寻澹台烬的缘由，不就是因为周国新君澹台明朗上位后欲灭夷月族，而夷月族虽有御兽之能，却不是全民都可，大草原上可以控制的野兽也并不多，仅凭一方部族之力，根本敌不过大周一国么？
现在周国国力虽因与盛国的大战有明显下滑，但澹台明朗却不知从何处找来了许多妖族相助……
廿白羽薄唇紧抿着。
他逃生的脚步还很坚定，但对部族将来生机何处，确实产生了迷茫。
“不、不必了。”澹台烬缓了缓道，“廿白羽，找个地方，先停下。”
他看得清楚，这样跑去夷月族领地，唯一会有的结局就是让夷月族人随他陪葬。
“陛下……”
“听孤的，先停下。”
廿白羽便就近找了个背风的土坡，放下了澹台烬。
澹台烬低咳两声，又咳出点血沫道，“把你里衣撕下来一片给孤。”
廿白羽也依言照做了。
黎苏苏手里紧紧攥着没来得及、亦或者是下不去手刺入澹台烬心口的两枚灭魂钉。怔愣着被澹台烬带着一路逃亡。哪怕最惊险的时候，都被他死死摁在胸前，不容她走……
直到此时，澹台烬要写东西，才略略放开了紧握在她腕上的手。
里衣做纸，沾血为墨。
“萧兄亲启：……”
“你要写信给萧凛？”黎苏苏眸光微凝。
一看到萧凛名字就来精神……澹台烬心中酸涩，冷冰冰道，“澹台明朗有妖魔助力，非凡人可敌。不想死的，如今便只有指望萧凛背后逍遥宗的仙门高人了……”
“两国交战日久，至今未平，萧凛会帮我们？”廿白羽对此表示怀疑。
澹台烬：“他会。”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仁义君子。所以无论此前自己与他有过什么矛盾、仇怨，只要萧凛悉知周国百姓正沦陷入妖魔之难中，就一定会除魔卫道，援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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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御书房
天色渐晚，而妺女“睡”的正沉。
萧凛不想扰了妻子安眠，故，批完了折子，使人撤了桌案，收好文书，便也就着碧纱橱里的罗汉床，拥着妺女一起睡了。
窗外雨声不绝，和着冬风犹寒。
但两个人拥在一起，彼此体温相互传递，暖洋洋的，也不觉得冷。
黎明将至时，
沉睡中的妺女轻哼一声。
像是梦里看见了什么令人不太愉快的事。
快到醒来时刻的萧凛就迷迷糊糊的给她拍了拍背。又把她往怀里更带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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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北部原野
澹台烬写好了血书，召来乌鸦，将书信系在了乌鸦脚上，让它送去盛国皇宫。
乌鸦嘎嘎叫着飞走了。
“现在，”澹台烬抬头，平静的看着死攥着灭魂钉不放的黎苏苏道，“你如果想要继续，就来吧……杀了我，拿我的尸首做礼物送给澹台明朗，想来他会因此饶恕你及叶家人……”
“但澹台明朗处不是久留之地，将来，你要么去投靠萧凛——叶家虽有叛国大罪，罪无可赦，但叶冰裳还是皇后，无论她多不喜欢你，以她的性情，总也会在盛国给叶国一片容身之地。并且不会在明面上太苛待你。”
“要么，就飘洋过海，乘船远渡。”
“夷月族若等不到萧凛来援，也可以考虑去海上找生路。”最后一句话，他是对廿白羽说得。
廿白羽：“陛下……”
黎苏苏的手腕轻颤。
要把最后两颗灭魂钉给澹台烬钉下去么？
钉下去，钉下去，魔神就能陨落……就不会再有五百年后魔涨道消，仙道濒危的未来……
——不。
虚空中，默默观看的妺女心道：灭魂钉并不能让魔神陨落，它最多只有封印、隔绝，削弱邪骨对外影响的能力。
九颗灭魂钉全部钉入，所能得到的唯一结局，是澹台烬魂飞魄散，而魔神在数十年后复苏，完美借助澹台烬的身体重生。
她指尖轻动，已做好了黎苏苏要动手就释放阳炎毁了那两颗灭魂钉的准备。
理由都是现成的：为了保护魔神嘛！
但黎苏苏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动手。
妺女冷眼看着年幼的凤凰颓然放下手里的凶器，明明周国最近三天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却表现的好似暴雨中的落汤鸡。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她像是在回答澹台烬，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澹台烬，我不会杀你……我不杀你了……”
“以后，我会看着你，你就安安心心做个好人吧……”别做魔神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