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十六、求问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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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伽关-帅府之内
妺女缓缓脱下萧凛外衫，春笋似的纤长手指虚虚碰在他肩上血色浸染的绷带上。轻柔婉转的嗓音里，疼惜之情几乎满溢。
“殿下……”
“真的没事。”
萧凛攥住妺女指尖，置于心口。温言安慰：“只是流了点血罢了……”而此次攻关一战，盛国周国阵亡将士之血肉，却几乎将漠河都染红……
可妺女实际上并不在意他人存亡牺牲。
因为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偏偏萧凛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二会在意的人之一。这会儿编贝般的细齿就咬了咬唇，想要纠正萧凛什么。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只软软说道：“妾为殿下敷药。”
“嗯。”面色苍白的萧凛含笑点头。随手将庞宜之倾情贡献的逍遥宗灵药递到妺女手中。
绷带解开，其下裸露的伤口血肉外翻、颇感狰狞。
寂静的夜色里，妺女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凛不由得又有些后悔，想从妺女手里把药拿回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伤在肩胛，殿下自己要如何包扎？”妺女抬眸嗔了萧凛一眼，秋波凝睇，楚楚动人。
仙家灵药，白骨生肌不过等闲。
萧凛伤势数日未愈，全因伤口上有魔气暗涌，才顽疾不褪……妺女随手倒了些膏状灵药在掌心化开，即将抹上萧凛伤处前，先在那处俯首嘟唇轻吻一记……
“冰裳。”妺女动作很轻，轻柔的仿佛羽毛拂面。所以萧凛没有感到什么痛楚，但他知道自己伤处有什么，哪怕那魔气从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传染性，可教人碰了总是不好。
“冰裳是弱女子，此生荣辱安危都系于殿下一人身上……”
妺女一吻之间，吸取了萧凛身上残余魔气，才将药膏涂了上去。又眼睫低垂，幽幽低语：“万望殿下日后不论何时，都为妾身保全自己。”
萧凛不禁动容道：“冰裳……”
这次涂药过后，伤口处清凉舒润，与往日清浊二气纠缠撕裂之状大不相同。他不是傻子，亦并不迟钝粗心，如何感知不到这异状？
思及不久之前所历浮生一梦……
“你、”
“嗯？”
妺女一圈一圈的给萧凛伤处缠好绷带。最后甚至还颇有闲情的在他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等做好了这一切，才抬头看着萧凛问，“殿下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萧凛想了想道，“只是，近来我军务缠身，难免对你疏于关心……自那夜从漠河水底回来，冰裳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妺女就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道：“说不适倒谈不上，只是殿下不在身边，妾身便总梦见战场上面血流成河、白骨成堆的画面……”
语罢，她略为惊惧的瑟缩着身子，款款偎在萧凛臂间。
见他面色凝重，清丽柔美的眉目间又略显悔色，“此梦不祥，原不该与殿下说的……”
总是梦见战场么？
若是因为担心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倒没什么。若是因为前世记忆觉醒……萧凛摸摸妺女白玉般的脸颊。温柔依旧，“你我夫妻，自当无话不说。”
妺女便安下心来，笑意恬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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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皇宫
勤勤恳恳给澹台烬做了好些日子贴身女使的黎苏苏在翩然点拨下学得了“欲擒故纵”、“太容易得到的总不被珍惜，常在身边的习惯被忽略”、“驭夫之术在乎张弛有道”……等真理。
恍然大悟。
遂不再往御前凑了。
澹台烬由此亦得进益，学会了给心爱的姑娘送礼物。
只是金银珠宝、华服美饰皆非黎苏苏所爱。
比起那些外物，她更喜欢大晚上的拉着澹台烬去看星星看月亮，再谈谈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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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爱情有多么美好，将来当真相揭开时，现实的丑陋就教他越痛。】
“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个明显居心不良，接近他、对他好都别有用心的女人……”
妺女低嘲道，“君上，您选择的魔胎，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千里传音的法术，对初代魔神和上古旱魃而言自然都是基础中的基础。而想避过澹台烬的耳目，和魔神密语：般若浮生告诉他们，那也很简单，不过就是造一场梦……
造一场梦，让澹台烬的意识沉沦梦中，与魔神共用一具身体的他便无法再与和魔神同感。
只是澹台烬梦中，和黎苏苏琴瑟和鸣的幻想，看在魔神和妺女眼里，实在教人失望。
“大业未平，妾还以为，他梦里面会想想，该如何平定盛国，使这片区域一统……”
魔神道：【他的大业若成，你那个小夫君的下场，恐怕堪忧。】
“不过是人间一场梦。”妺女闻言神色淡然，“为了君上归来，妺女可以不惜一切……只要君上大业功成，萧凛……”
【你欲将他如何。】
“自然是带回魔宫。”妺女理所当然道，“家里多朵山茶花，又好看又香，赏心悦目的，君上难道不觉得比火阳石、魔灵髓强？”
火阳石、魔灵髓，盛产于魔域的宝石，价值相当于修仙者们常用的万年玄晶、极品灵石。
【你从前一口一个火阳石和魔灵髓的时候，倒不见对它们这样嫌弃。】
“这不是现在妾身修为已达瓶颈，火阳石无法再淬炼身躯，魔灵髓也只能恢复法力而难以提升修为了么？”妺女非常现实。
转念又问魔神，“自来妖魔之属，虽有天生长寿者，生命不输神袛，但除君上外，却无一个可以真正渡劫成神……妖魔少有寿尽而终者，最后陨于劫雷的，倒比死在他人手下者还多。”
“君上……”
“妾身若想渡劫，君上何以教我？”
【你不是已经准备舍弃前世身，以此人躯转修仙道，渡劫成神了么？】
“妾是准备此身渡劫飞升后，再融合前世之躯，堕神入妖魔道的。”
妺女纠正魔神道，“妾身的家在魔宫里，才不想要飞升神域……哪怕君上统一三界后要分封诸王，妾身要了东洲便也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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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魔神的记忆飘忽：
｛这是你的家么？好大啊……｝
数万年前，白发红裙的女孩抓着他玄金色的袍角，走进魔宫大殿。
｛家、那是什么？｝
他不解于女孩的措辞。
｛就是动物的巢穴，｝女孩认真告诉他｛从前，我和妺女就居住在赤水之畔的山洞里。她喜欢采来许多花草装饰家里……｝
｛不过后来天昊坏蛋来了，他抓了我们，还把妺女投进鼎里，我们的家毁了，就没有家了……｝
于是魔神漫不经心道：｛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女孩手中，一柄黄红华彩的伞具精巧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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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世业力尽消，反有不少功德，好好修炼，以你的底子，成神不过百年之间。】
沉默片刻后，魔神教导妺女，【自古清浊相对，神魔不两立，妖仙之属便也罢了，真神想要堕入魔道，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即便，你本就是堕神血脉……】
“君上也说，妾本就是堕神血脉……”妺女倔强道，“神魔同修，妾不怕难……只想试试。”
“君上、、、”
“反正有君上在，最差不过再次轮回。”
她好像从未考虑过魔神之力不再庇护她真灵的可能性。
【像更高层次晋阶是生灵都有的欲望。】
魔神对此亦不置可否。只平静道，【想试就试罢。】
他略作思索，心念微动，便传了妺女一篇篡命衍生术。
妺女：“谢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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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国，皇宫
前线军情传至宫内，盛帝满意笑道，“慈不掌兵，仁不执政……凛儿到底年幼，心慈手软。用兵太慎……”
“这不，奉朕令谕，大军出动，伽关不就夺回来了？”
只是萧凛本就在朝野之间贤名远拨，今又执掌大军，军功在手……纵是亲生父子，权力这好物，也不能轻易舍予。
盛帝沉吟片刻道，“传朕口谕，佛诞将至，命宣城王妃即刻回京，陪伴太后，贡经佛前，为国祈福。”
“是。”有内侍恭敬应喏。
盛帝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外间流云变幻。
忽而又有内侍来报，“陛下，宫外有一女子求见，说可以为陛下解忧……”
“喔？什么人？”盛帝漫不经心问。
“那女子让奴带了信物来，说只要陛下看了信物，便会见她。”说着，内侍呈上一枚刻了三足金乌的玉珏。
“周国王室信物？”盛帝暼了那玉珏一眼，本不在意的神色微凝，缓缓说道：“让她进来。”
俄顷，
穿着大红色绛纱道袍的符玉走进书房，对盛帝微微笑道，“君可听闻厌胜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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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关
“殿下英明，”
“早料到澹台烬会有夜袭，提前埋伏了兵马……”给了周军一记狠的。
花香弥漫的书房内，穿着蓝紫色襦裙的妺女正为萧凛研磨墨锭。
“澹台烬昨夜刚败，今日估计可以消停些了……”
萧凛看了眼案上新换的、水灵娇嫩的野花，握住妺女柔荑，微微用力，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冰裳，我有意写些灵符备用，你可想学？”
盛国世家子弟入逍遥宗学仙乃是惯例，资质优越如萧凛者备受内门师长看重。仙资平平若叶清宇，也会在外门待上几年，修些武艺与仙道常识。
只是，从前的叶冰裳当然没有那个机会。
“小时候，家里有逍遥宗的高人来测资质，称妾无法引灵习法。”
那是以前……萧凛随手在纸上画了个最基础的清水符，对妺女道，“试试吧……不过你我夫妻玩乐，不成也无妨。”
“殿下不要失望就好。”妺女接过了笔。
说是这样说着，其实她心里清楚，她自是不会让萧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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