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十、浮生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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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年前，
三界四洲，还处于被今人称之为上古的时代。
要说上古时代与现代有什么区别，那可真是多了去了。其中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上古有神。
首先是代表善与光明的十二主神：金木水火土风雷七位元素神袛，日月双神，司空间的宇神、司时间的宙神，与代表仙族最强的战神。
其次，便是魔域里的，天下妖魔的领袖，应世间苦痛罪恶而生的魔神。
………………
魔神诞生的时间，要比亘古存在的十二主神短很多。
——或者说，在天下人眼里，魔神出现的时间，只有最近五万年。
至于五万年前？魔域最中心的熔岩海，温度可怕到足以灼烧真神之躯。或许火神和日神可以不怕那高温，但世间清浊相对，那岩浆里浓郁到实质化的浊息够腐蚀掉两位主神神髓了。
所以在魔神从魔域最中心走出，立魔宫成为妖魔共主之前，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是否存在，又存于哪里……
冥夜不知道。妺女也不知道。
………………
妺女只知道，当她遇见魔神的时候，魔神已经主宰了魔域。而那时候，冥夜还是东海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黑蛟。
而妺女又是怎样遇见的魔神的呢？
她是魔神偶然一次来仙族踢馆，冥夜的师傅，天昊神君作为战神应战，却不敌魔神百招。只能在其他众神的掩护下狼狈败逃时……不慎被天昊弄丢在魔神眼前的。
喔，不要怀疑，天昊神君不是妺女的抚养者。
只是妺女作为堕神旱魃嫡血，她的身上，除了大日阳炎之力外，还天生烙印着引旱的灾厄，与食人汲血的诅咒。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天昊以替天行道之名给捉了而已。
同时被捉的，还有比妺女化形略晚的妹妹，旱魃姒婴。
捉住旱魃姐妹的天昊，计划把她俩一个炼化成兵刃，一个炼化成灵丹。
而因为灵丹搜寻材料所费时间比兵刃更长，开炉炼制还需要天时地利，所以他是先炼制的兵刃。
不知道他还有炼丹打算的妺女，为了保护姒婴，以自己年龄更长，体魄更强健为由说服了天昊，被他所炼化。
而后来，姒婴则在天昊开炉炼丹前，一直被他养在神宫里。直到某日魔神破门而入，救走了她。
难得做次好事，把姒婴带回了魔域的魔神，顺便把妺女的真身化作红伞，让其长伴姒婴身边。
元神则投入人间历劫，在轮回中不断修补。
人族若无元神，身体便是尸体。
但旱魃氏是堕神种族，没有元神，身体里却依旧残留有部分魂魄、神识。所以伴在姒婴身边的妺女，一直有意识。
固然数万年来从不开口与人交流，却知道本能的保护姒婴，配合她战斗。并静默的感知着自己身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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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
这是一片灼热无比，遍布岩浆，空气里时时飘荡着灰烬般浊息的世界。
万妖生存在这世界——不是生活。
因为魔域随处遍布着的，是灾荒、争斗、血战，夫妻反目、兄弟相食、乃至食子弑父都是家常便事，就算相处再多年的人也随时会为自己的利益而背叛彼此……
这里没有一点亲切和善温情。
少睢就出生在这里。
源于父亲，一位啸月天狼月圆之夜的情动，与母亲，一位血脉普通、资质低劣，却拥有黛青色美丽皮毛的母狼意欲攀附大妖的野心。
又在成年拥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后，离开了这里。
不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魔域的环境。
而是因为魔神想要一统三界，灭尽仙神。
为此，他不仅闭关多年，倾尽心血造出了可化天下清气为浊息的同悲道，还令妖魔族类在他闭关期间祸乱天下，破坏世间秩序，试图使混乱无序统治三界，使痛苦成为世间主流，使万古同悲，直到人们习惯痛苦，再也感受不到痛……
………………
………………
少睢并不认可魔神的想法。
亦不觉得痛苦到极致的麻木不仁有朝一日可以等同幸福平淡。
但，时代的洪流下，哪怕十二主神合力都挡不住魔神盖世无敌的伟力。他区区一只狼妖的想法——哪怕按照当时的修为划分，他在魔域众多妖魔里也足以被称一句大妖——自然更是无人关心。
少睢拦不住魔神，也拦不住那些决意追随魔神的同族。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前往人间。听从魔神的命令训练妖兵，然后，告诉他曾教导过的每一只妖：
鹰隼猎兔，若是为了生存，实乃自然规律，无可厚非。但一切不是为了生存所需食物的杀戮，则都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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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尧云山
这是一片风轻草软、灵气不太充盈的偏远山岭。因为除了风景尚可外，连个红奈果树都种不出来，所以在神魔大战愈演愈烈的情况下，非常幸运的一直没受到多少战乱波及。
遇见妺女，是少睢漫长妖生中一次很意外的意外。
那是一年盛夏……
同悲道将要功成，神魔大战愈演愈烈。
见得惊灭、姒婴、谛冕等半步神境的巅峰大妖久久攻仙域不下，世间大部分生灵，包括许多妖族，都依然心向仙道，魔神终于亲自出现在战场上。
上清仙域，天昊神君因此战死……
战神之位由天昊弟子，应龙冥夜暂代。
与身为凤凰族帝姬的宇神初凰，腾蛇族族长的前战神天昊不同，冥夜不是生而尊贵的仙族，而是由蛟蜕变来的龙身。
因为功德加身，得天庇佑，修行速度旷古烁今，半神阶时，战力便已不输之前历代战神……
冥夜上位，主掌上清后，妖魔们对神域仙族的攻势一时暂止。而魔神的心思大半又还是放在同悲道上，三界四洲就因此有了百多年的短暂安宁。
………………
少睢练兵练的乏了。
就与大妖宓轻换了个班，让宓轻去看着那些投效魔神的小妖，而他自己则代替宓轻去人间搜集情报……
路过尧云山时，因看此地风光秀丽，气氛宁静，便暂停妖云。落下在此歇了歇脚……
然后，他整个狼刚俯身在山间小溪里掬了捧水，准备喝呢。旁边不远处就忽然传来了少女惊恐的呼喊，“啊——色狼啊——”
少睢：……
原谅他一时半刻的是真没想到，妺女口里喊的色狼会是他。因为，天晓得少睢他修行多年却还是只处狼呢！
所以他只以为这是有女子在遭受侵犯。
实不相瞒，因为魔神人世皆苦，万古同悲的畅想，这种事情在最近还是挺多的。
这时候，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妖族在这，十有八九不会理会女子的呼救。剩下一二，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和施暴者同流，来个梅开双度。
少睢不是正常的妖族，虽然因为魔域太危险，而为了自保修炼了速度快的魔道，但他的心灵比天下大部分神仙都善良美好。
所以少睢就循着声音去救人了。
山间清泉汩汩，泉畔青草萋萋……满目青碧中，一团雪白的毛绒球分外显眼。她的身边，零零散落着一些女子衣物。
少睢无意暼了一眼，暼到几件肚兜小衣，赶紧收回视线，非礼勿视。
“色狼！”
毛绒球望着少睢，红玛瑙般的眼眸里充满惊恐与排斥。白雪团一样身躯瑟瑟发抖，看着就是战五渣又胆小怕事，处于妖族食物链底端，人尽可欺的样子啊！
……但当少睢靠近，试图解释他没有恶意时，抖到不行的毛绒球却瞬间伸爪，给少睢手上添了三道冰霜凝结的血痕。
“嘶……”少睢吃痛收手。
明明是想来帮忙的，到了地方却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赏了下狠的……
正常妖族这时候不是怀疑自己遇伏，毫不犹豫干掉眼前的敌人。也要反手给伤了自己的家伙一点厉害的。
但少睢依然没有。
妺女看着眼前男子平静温和的眼眸，隐约有点明白自己可能错怪了好人。
她眨眨眼睛，化形成人。
——那是个五官精致柔弱的美人。和叶冰裳生的一模一样。
但上古时期灵气丰盈，仙族未灭。要说美人，凤凰一族、腾蛇一族……都不缺少。妖魔族里也是遍地绝色，修炼之人的外貌还是可以随心更改的。
所以这副数万年后，在人间足称倾国倾城的容貌，在而今上古也就是个小家碧玉、清秀动人。
“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坏人……”
妺女和少睢解释，她不是有意伤他。雾蒙蒙的眼睛，歉疚的似乎马上就要自责哭了。
所以本来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的少睢，就被妺女领回了家里，处理伤口。
………………
与大部分妖族一样，妺女是住在洞窟中的。
与大部分妖族不一样，妺女的洞窟没有一般妖魔居所的腥臭污秽，也不阴翳。反而被打理的十分整洁明净。
内里饰以花草藤萝，清香扑鼻，美轮美奂。
少睢有些失神。
想到了之前曾见过的，人类，以及一些修仙家族中妖类的家。
“……好了。”
很快的，少睢受伤的手腕上便被妺女细细缠好了几圈纱布。最后收尾的时候，妺女还很有情致的给他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
少睢说，“谢谢你……”虽然他的伤口本来就是妺女给的。并且这圈纱布的作用，其实还不如靠他自愈呢！
“这有什么好谢的。”妺女含羞垂首。
七分容貌，三分娇态，落入少睢眼里，却是十二分的风情楚楚。
………………
金乌渐沉，黄昏将至。
妺女邀请少睢留下，用些晚饭。
少睢欣然答允。
“就是、我吃素的，家里只有一下菌菇、果子……”
菜上齐了，忽然想到狼族乃是肉食动物的妺女嗓音愈发轻微——亦愈发显得绵软轻柔。
少睢冲妺女安抚笑笑，就满不在乎的用竹筷夹了个根菌菇入口。下一秒，有浓郁鲜香在口中爆开。他目色一顿，不吝赞道，“很好吃……”
比他从前吃过的，魔宫宴饮上的味道强的多了不晓得多少倍。
——毕竟魔域的饮食水平，别说和仙族那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家伙比了。便是人类也及不上。
魔神也不在意吃喝。
上行下效，就是有意享受的魔修领袖、魍之主谛冕也不敢在大业未成时，耽于享乐。
……………
今日恰是十五月圆。
吃很饱的少睢在月上中天时，感觉到身上血脉在微微发热……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走了。
妺女送他出去。
兔子洞外，一丛满天星开的茂盛。
……………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呢？
百年？千年？还是上万年？
……对于某些人而言，爱上，或许只需要一眼。
为什么会爱上她呢？
青梅竹马？患难与共？还是由怜生爱？
……爱一个人何须理由。如果必须要有，或许便是，你看见她时，就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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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很美。”
少睢抬头，看着天上圆月。他牵住了妺女的手。
“嗯……”妺女俏脸愈发羞红，美眸顾盼，心乱如麻。“风也很温柔呢……”
天，她在说些什么傻话呀！
少睢失笑，认真问她，“吾心悦汝，愿聘汝为妻，长相厮守，生死与共……妺儿愿意跟我走么？”
“去哪儿？”
“你说过的，想去却没有去过的一切地方。”少睢道，“我都想带你去看一看。”
“那……还等什么？”
妺女趴到少睢背上，俏生生说，“我们现在就走吧！”
妖族民风自来开放，男女之事，本也没有太多讲究，你情我愿，便很好了。
你情我愿，便是极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