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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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
萧凛与妺女一同守岁。
天边新月清辉，星光灿烂。妺女手里握着镀金刻龙的小剪，轻拨火烛。
烛火噼啪，灯花闪烁——
光晕中的佳人眉目如画，温柔多情。
萧凛如水清冽的眸子亦不由有柔情千种，似春风脉脉。
“殿下——”
直到门外一道呼喊，打破了华美宫室中静谧旖旎的氛围。萧凛听出了是钟泰的声音，心知他不会轻易在这日子过来打搅，不由问道：“何事？”
“叶二小姐和澹台质子一齐失踪了。”
“什么？”
“今日除夕守岁，叶二小姐却迟迟不曾归府。叶大将军派人寻了一圈，才得知她是下午时候，和澹台质子一起从城东渡口坐船离开。”
钟泰道，“据渡口守卒禀报，接应他们的船只乃是特制的快船，已在渡口停泊数日，船上的人，口音很像传说中的夷月族人。”
夷月族，澹台烬母亲的部族。
萧凛闻言蹙眉说道：“我一直觉得澹台烬此人心思难测，非池中物。而今周国新帝登基未久，国中形势不稳，内外动荡，他此时勾结夷月族逃离大盛，绝非偶然，恐怕并不仅仅只为自由。”
“殿下的意思是，澹台烬有意回周，一争皇位？”妺女抬手斟了杯茶，递给萧凛，轻声细语道：“二妹妹也和他一起走了呢，叶家女儿若做了周国皇后，家族世代忠良之清誉便尽付尘土……”
“那也与你无关。”
想到前不久时，他带叶冰裳回门省亲：叶家清宇夜宿柳巷不归，泽宇一贯吊儿郎当没啥正形。叶夕雾一句无心之失便要揭过叶冰裳险些丧命一事，叶啸粗枝大叶不拘于礼，叶老夫人偏心叶夕雾，毫不在意叶冰裳的情形……
萧凛眉头蹙的更深，只是揽过妻子，安慰她道：“冰裳既已嫁我为妻，便是萧家人而非叶氏女……”
“殿下……”妺女樱唇轻抿，“殿下的意思是，父王或为澹台烬出逃一事怪罪叶家？”
萧凛道：“质子从叶府出逃，还带了叶二小姐一起，父王难免多想。”
“殿下，父亲虽然一向更疼二妹，但、他掌兵多年，对盛国还是忠诚热爱的。”妺女柔柔解释。
“我亦未有怀疑叶将军对国忠心。”
萧凛道，“冰裳放心，若父王当真为质子出逃一事怪罪叶家，我会劝说父王给你父亲兄弟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不仅是因为叶家不管怎样都终究是他心爱之人的娘家，更因为如今只是澹台烬带叶夕雾二人出逃而已，叶家叛国之事未有实证，叶啸叶清宇父子二人多年守土安邦的战功却是真的……
萧凛多年苦读圣贤经典，又曾于修仙门派精修三年。对于世间天理自有理解，深知仅凭君王猜疑之心问罪将士，不合仁义。
戴罪立功？然后再被君王猜忌逼的阵前投降？妺女一边口上与萧凛诉情衷，一边心里冷静的寻思利弊：
若是叶家真个举家出逃了，从此便是被钉上了盛国的耻辱柱。想来之前无论与萧凛再有什么师生之情与友谊，都该耗的差不多了。她便能成功达成断亲缘成就。
至于宗族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叶家名声坏了是否会牵连她——反正萧凛不会在意这些，且会护着她。
所以，此事她无需干涉。
而派去民间传闲话的人要多加一些么？
倒也不必。虽然妺女很想和叶家早点撕扯开来，但事情做的太明显，难免就要引人疑窦……
最好一切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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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妺女说，“妾身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只盼你能平平安安，和我永远在一起。”
“放心。”萧凛垂首亲吻着妺女额发，教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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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日子里，
本应奉命前往澹台烬身边，尽力唤醒隐世妖族的翩然，因为街边小儿欢闹，触景生情，又想起了自己亦曾与姜饶月下嬉笑，挥舞着小烟花棒，无忧无虑，宛如赤子……
最后又再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守候了三年的小院，翩然启出了院中花树下埋藏的女儿红。自饮自酌，直至醉倒。
还不晓得叶夕雾失踪一事的叶清宇在家里过了上半夜，待月上中天，又忍不住走到了兰花巷里。
……原本他倒也没想进门。
可，翩然醉了。
“姜饶……”紫衣的狐妖媚眼迷离，挥袖之间开启房门，就跌跌撞撞的扑进了来客怀里。
抬手轻抚着叶清宇似曾相识的面颊，翩然忽的笑容灿烂，就踮脚吻上叶清宇的唇。而叶家自幼习武的小将军也未躲开。唇齿厮缠间，一句断断续续的“……你回来了……”终是零落未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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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黎明破晓，
叶清宇从沉睡中醒来，身边紫衣的佳人已无踪影，唯余空中一缕未散的余香。
思及当年与翩然初见：
周景大战，他在一场偶然发生、规模不大却格外激烈的战役中重伤……终于歼灭敌军时，脱力倒在尸横遍野、满是血腥味的土地上，几乎以为自己也将死去。
最终却被翩然救下……
当时叶清宇因为失血过多而神晕目眩，回头再想，甚至都记不清楚翩然模样，记忆里只有那一袭紫衣。和狐妖身上经年不散的幽幽魅香……
………………
“二少爷……”
“二少爷……”
翩然走了，曾经存于兰花巷里，阻止别人进入的迷锁便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寻了叶清宇半天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叶家家丁终于找到了自己少爷，简直差点儿喜极而泣。
“二少爷，家里出事了，澹台烬带二小姐逃了，老爷昨天连夜奉召进宫，今已下了大牢……”
“老夫人进宫求情，却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大少爷喊您回家主持大局呢！”
“什么？”
叶清宇道，“我即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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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王府
“嘉卉。”
穿着一身月白袄裙，气质愈发淡雅恬静若空谷幽兰的妺女俯身趴在桌案上，纤纤素手里一枝绿梅开的正俏。
她的对面，还摆着个长颈大肚质如白玉的瓷瓶。
“我前两天教你收拾出来，送去叶家的药材补品，你可都派人送到了？”
“都送到了。”嘉卉说，“大少爷今儿还让人带话回来，讲王妃送去的雪参老夫人已经用过，效果颇佳。赞王妃有心了。”
“这次、居然都收下了么？”妺女插花的手一顿。
她记得，上辈子，叶家出事后，她也派人送去过礼品。却都被叶清宇拦了下来，又让叶泽宇送还给了她。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好像为此颇感酸苦，觉得叶家这是没把她这个女儿当做自己人了。
而后来叶家全家出逃，唯独留了她在景国的事情，也无疑是更佐证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妺女缓缓摘了一朵开的最盛的绿萼梅花，碾碎在掌心……现在，她已经不是从前柔弱无依，患得患失的叶冰裳了。
几件礼物不算什么。是否被收下于妺女而言也无意义。她问过便罢。转念又关心起了另一件事：
“殿下今日可有传书回来？”
“还没有。”嘉卉说，“殿下是前日领旨外出，沿江巡视的，算算时间，而今应该还在路上呢！要传书回来也没那么快。”
“没那么快么？”妺女闻言一怔，生而为妖魔自有飞天遁地之能。不做凡人久了，她是真的忘了，凡间车马这个速度，有多愁人。
嘉卉就捂着嘴笑，“王妃是太想念殿下啦！才会觉得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妺女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漫不经心的想：或许，使唤妖类以增加交通速度这事，可以提上日程筹备了。
那些不是五行属木，不能用法力催生庄稼的妖族，便很适合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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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之上
不慎被醒来的黎苏苏从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澹台烬在指挥月影卫沿河四处寻人。
翱翔在天上的鹏妖可以看见：
带着一群方士、妖兽出来围猎澹台烬的澹台明朗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
荆兰安背叛了澹台烬。
她偷放了黎苏苏，又以黎苏苏做饵，诱的澹台烬亲自下岸，一头栽尽了澹台明朗的包围圈里。
所幸，澹台烬对此也非毫无防备。
他在自己送予荆兰安的萱草发簪中藏了毒蛛，而今发现兰安叛了，便召出毒蛛，杀死了她。
毒蛛四散，连带着把澹台明朗的包围圈撕出一道缺口……
澹台烬逃了。
………………
“唳——”
鹏妖在天上盘旋一圈，看着瞎了只眼睛又中了剧毒的澹台烬被水冲上河岸。
又被黎苏苏遇见了……
黎苏苏救了澹台烬。
本已有心降落的鹏妖便又默默飞高了点。
夷月族的异种，旱魃大人口里最佳的、用于献祭给魔神陛下的祭品。果然是命硬的很难死啊。
他错了，不该随便怀疑旱魃大人了。
毕竟那是上古魔神最早的拥泵，几乎被他一手养大的崽。
对于魔神陛下的伟力，天下没人比旱魃更清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