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世界：十三、难舍（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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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湘元山脉
“云郎～”
高山密林，天气多潮湿阴冷。渺落撑着山下小摊上买的紫竹伞以防晨露湿衣，却防不住底下腐叶青苔大树根系委实难行。“嗯……”
“为什么你可以走这么轻松？”衣袂飘飘、足不履尘。不像她，要不是身法敏捷反应迅速都摔几次了！
白子画道：“……你太缺锻炼。”
随便凡间一个练武多年、经验丰富的江湖武夫，上山下河也不至于艰难成渺落这样。
但渺落身上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几百年都没炼出来的东西，现在说得再多，她也不可能突然顿悟——关键这种武道基础，主要是得真正炼的。不是修为高、资质好就能一朝顿悟一日千里的。
这种事情，渺落起步太高的修为反而会对其技艺本能的磨砺形成桎梏。譬如几百年前，白子画准备狠下决心好好练练她时，一到关键时刻她就自己用法力护身了……
“过来，”看出渺落已经对爬山运动失去了新鲜感与热情，白子画道：“我背你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如水轻纱贴着面颊滑落胸前，清风摇动，幽香暗浮……“小心点，”白子画手肘自渺落膝弯穿过，搂住背上人轻盈若飞羽的娇躯，往上托了一把道：“别乱动，仔细摔了。”
他才不会摔到她。渺落不以为意道：“向南去啊！”想到来这之前预先做好的攻略，眉目如画的美丽少女眸子晶莹闪亮：“我们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那边竹林去！”
“想吃笋子啊？”白子画很淡定。
一早就发现她在研究山林美食大全了。而过一个时辰便正好是最宜造饭的时辰。
………………
“想吃兔子。”
半柱香后，南山紫竹林。
渺落提着一对粉白色纤长兔耳，回眸对白子画道：“烤兔子、炸兔子、麻辣兔丁、爆炒兔头、兔肉丸子……”
“这只吗？恐怕是不够做那么多。”白子画暼了眼渺落手里的兔子，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只成了精的兔妖，并且血脉资质都属上乘。但正因其拥有一定玉兔血脉，反而先天体型就很娇小。不是那种拟态很小，本体死后大若三象的异兽。
“你刚刚匆忙跑来，就是为了它？”话说到一半，人忽然就飞了，白子画原还以为是渺落寻宝之心大作，看见灵物出世见猎心喜。结果，却就为了捉活兔……该说果然不愧是她么？
渺落撅嘴，“人家想吃兔子嘛！”
她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兔妖：肌理丰盈而不见肉，纤瘦而不见骨，皮毛水滑，连耳朵带缩起来的尾巴加一起都没有成人半臂长……好像，是不太够吃的样子。
它也一点都不像是可以吃的肉兔，倒是很像被人捧在手里精心饲育的宠物兔。所以……
“云郎……”
今日的渺落穿着一件水红色的流仙裙，缀着珍珠的丝绸细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有绿萼梅花沿着裙摆蔓延绽放，旖旎曼妙，楚楚风情。
潇潇竹林里，云鬓花颜、怀拥兔儿的绝色佳丽双瞳含泪。漆黑漂亮的眼眸宛如湖中的宝石，晶莹剔透。
——没有人能拒绝她这般模样软语相求。
白子画还没开口，旁边地上已经有色令智昏的仙门弟子争先恐后道，“愿为仙子效劳……”、“我这就去捉兔子……”
渺落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在。
“太白门、玉浊峰、松历山……”白子画一一认出了旁边那些被渺落顺手放倒的人来历，道：“仙魔大战方休不过月余，你们不在自家门派，怎么来了这？”
这几家，可都是刚被妖魔界围过山的。家家都有惨重死伤。护山大阵等基础设施百废待兴就不提了……竟还有弟子不在本派，在外面游历寻宝？
还好死不死、正巧被渺落撞上绑了！
“一群纨绔少爷，在这不是正常？”渺落探手收回红绫，不是很有兴趣搭理那些曾经试图和她抢兔子（？？？你确定不是你抢了他们猎物？？？）的人。
哪怕他们现在想要送兔子给自己，但，谁稀罕他们送的兔子啦？
“云郎别理他们了。”渺落脚步轻抬，走到白子画身边，扯了扯他袖子道：“人家饿了！”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白子画又看了渺落两眼，终究是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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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湘元偏西南的林子里
因此地离灵物出世位置较远而难得僻静。
渺落一手舀着竹筒饭，一手啃着烤兔腿，心满意足弯了眉眼。
………………
云牙在满满的兔肉饭香中醒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为了保有清白，不失贞洁，她在那些追兵靠近时自毁了妖丹。想也晓得，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失去法力、被迫变作原型的自己的。
而现在……
“咦，你醒啦？”一张精巧绝丽的脸蛋出现在云牙眼前：肌肤雪白细腻，眸子漆黑、琼鼻高挺。红唇泛着未擦干净的油光，不显肮脏，反而像是阳光下的披着金纱的玫瑰花，鲜妍明媚、娇丽多姿。
“呜呜——”这是仙女吗？
虽然，她在莲城跟随无垢多年，也见过不少仙女了，却无一人有眼前人这般姿容。五官相貌精致无瑕是其一，气质柔媚娇贵是其二。两者叠加一起看，当真塞过嫦娥与蕊宫……
嫣然一笑间，便如花开漫野、烟火绚烂，璀璨动人。
这兔子眼光真好！渺落回眸对白子画道：“云郎，小白好可爱，我们不如给嘟嘟和九月带个妹妹回去啊？”
“她有灵智。”白子画道。和哼唧兽那种顶多拥有孩童智商的上古异兽，九月那种渺落凭气造化、有本能而无人格的幻兽不同，妖有灵智，便与人无异……
原本看云牙妖丹已毁，白子画只当这兔子灵智已毁、命不久矣，可而今她既醒来，便总是一条性命。渺落言下之意，是想带她回家养着……不用怀疑，长留上仙心里是拒绝的。
他相信，渺落的冲动劲过去后，也会后悔现在的决定。毕竟她那么懒散又怕麻烦。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小兔叽，终究是你福薄啊！”渺落撸了把云牙洁白如雪的脊背，无视了她红玛瑙般眼瞳里未散的不愿、与逃过一劫的如释重负，道：“那我们就养她一路，到莲城再给她另觅归宿吧！”
莲城……
不愿意另认他人为主，刚准备和救命恩人说清楚，就听见他们自己放弃了想法的云牙刚放松片刻，身体就又是一僵：莲城……无垢宫……无垢、上仙……城主……
“云郎，你说无垢会喜欢养兔子吗？”
赶脚摄心术反馈回的画面有点意思，渺落忽而就对不久后的莲城之行升起了期待。
白子画道：“大概不讨厌。”反正他宫里那么大，侍女随从无数，也不差多几个兔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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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城，无垢宫
百宝会将至，无垢书房里的案牍堆了高高几叠。可连案文书后，无垢上仙却只怔怔的握着一个木偶人出神。
“城主……”门外有侍卫求见。
无垢恍然惊醒，收起木偶道：“何事？”
侍卫道：“……云牙的验生石、灭了。”
“什么？”无垢骤然站起，长袖舒展间带倒一片文书，但他却只不敢置信死盯着侍卫。“你说什么？”谁的验生石灭了？
验生石——
此方世界特产的一种灵石，以秘法炼制后可以与人命魂相连。人死则石暗。
当然……
从验生石生效的原理中，我们可以得出：如果有存在直接切断\/屏蔽了某人命魂与别处的牵系，则他的验生石也会随之失效黯淡。
只是这一点，基于命运无形，六界又无神多年，无人可见众生命……故，没人晓得罢了。
渺落发誓她不是故意坑无垢的。
她就是好奇云牙一只修为平平的兔妖，为何命格会是金色而已。
所以才会在游玩之时丢下白子画去捉了她来看（也机缘巧合救了她一命），所以才会在养着她的同时，将她的命格与此方天道分离屏蔽，做实验探究下嘛！
………………
………………
西北大漠
这是和东海万顷碧波、北方千里冰封、南边连绵山林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致：
碧蓝的夜空，宛如一幅巨大的深色画幕，星月灿烂，又似点缀在幕布上的钻石。地面上黄沙漫天，每一颗沙砾都泛着纯粹的、金黄的颜色。不同于海边浸润着水汽的沙滩，沙漠里的沙子，处处蕴藏着大地厚重干燥的气息。
就是……
“这里的风还敢不敢再大一点！”
渺落已经要被风沙刮傻了！她发现她果然还是更喜欢江南丘陵一类气候温和的地方。大沙漠这种昼夜温差大的堪称冰火两重天、冬夏一瞬间的地区，风又大，风里还都充满了沙……当真不是妖尊大人欣赏的菜。
哪怕，她必须承认，沙漠里有种不同于别处的荒凉寂静的独特的美。她第一次见，也是有被惊艳到啦！
“莲城已然离得不远了。”白子画一边举袖给渺落挡风一边道，“无垢宫中有结界，防风挡沙，还有清凉的泉池沐浴休憩，你再忍忍罢。”
她的肌肤实在细嫩，不过被风吹了一会儿，白皙粉腻的娇颜就因皮膜受损泛起了红……
幻妖蓝羽灰作为鲛人，体质柔弱六界闻名。渺落的本体不知是什么，仙身防御看着却比蓝羽灰还不如。
亦或者说，那是因为……封印……
白子画默然垂眸，敛去了眸底不化的担忧：又捏了捏掌心少女仿若无骨的柔荑，给她输了些灵力过去，为她取暖——沙漠晚上降温太快，但愿她别因此受寒。
………………
半个时辰后，莲城富丽堂皇——精雕细刻了金莲天女，又饰以宝石的大门已然在望。
白子画过来之前自然依礼发了拜贴。莲城大开中门相迎，领头的却是莲城众元老，而非无垢上仙本人。
“无垢不在宫里？”
白子画略有惊讶。不提他身份与二人多年交情，只道百宝会将近，无垢这种时候竟然离城？
“城主有急事外出了，临行前与我等说了尊上近日会到，已吩咐为尊上备好吟雪居。尊上请——”
“嗯。”
白子画闻言微微颔首。也无心探问无垢究竟遇上了什么急事，只道：“劳烦为我备些材料……”
渺落被冷风吹的有点发热。
懒洋洋的趴他肩上已经好半晌都没精神开口说话了。呼吸喷薄间都带着火烧般的烫。
从白子画颈边一直烫到了心尖上。
他需要配些药材出来，给渺落退烧。
………………
作为三毒浊息造化生成的妖魔，渺落看似是个生灵，实则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所以当她陨落之时，往往不会留下什么尸身，而是化为黑烟消散。
但除此之外，活着的她骨肉经脉又与常人无异。受了伤会流血，染了病会发烧。
虽然对于神仙妖魔之属而言，所谓春夏秋冬季节变化的意义是真不大，他们一般自带可调节性防护罩，冬暖夏凉可以保温……可是，毫无防备的在大漠过夜这种情况不属于一般情况。
事实上，渺落此刻只感觉，她明明身上都是干的，却比深秋里直接淋了一晚上雨都冷。
“你淋过雨吗？”
正拿浸了热水的帕子给渺落擦脸擦手的白子画冷不丁问。他的记忆里没有渺落淋雨的场景。
“……那不重要。”渺落无心在情人面前回忆自己那些一言难尽的疼痛青春，哼哼唧唧道，“云郎，我想喝水。”
白子画就给渺落喂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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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蛮荒大陆
“她需要水。”竹染清清淡淡道：“干净温和、不带伤害的海水。”
极北雪山，山腰处一座冰砌的人造湖泊里，蓝羽灰——不，蓝羽澜风：因为从她决定抛弃六界中的一切，甘心留在蛮荒陪伴斗阑干时，她就早不是七杀护法蓝羽灰，而是独属于斗阑干一个人的澜风了——蜷着尾巴漂在水上。
此刻她凹凸有致的娇躯，曲线依然完美，带着足以倾倒天下男子的妖娆魅惑。可她素手紧紧捂着的小腹下，却已经有了新的生命在孕育。
孩子——
这对蛮荒大陆上的囚犯而言是个新奇又陌生的词。只因蛮荒本就是天下最为险恶凶残之地，没有人会想在这生孩子。哪怕偶有怀上的，也生不下来，生下来的孩子也长不大，多是很快就会成为其他生物（蛮荒异兽或是没能力捕食的人）的食物。
作为前仙界战神，斗阑干有保护妻儿的自信……所以一念之差，他让澜风有孕。
然后，澜风孕信初现不过短短半月不到，斗阑干就深切后悔起了自己曾经的冲动：鲛人产子本就艰难，何况澜风本质上还是半妖，体质比纯血鲛人要更柔弱。
蛮荒又禁法，没有充足灵力补充的情况下，妊娠让本也算是一位大妖的澜风迅速衰弱憔悴。
这种情况下……作为蛮荒难得的、精通医术药理并有能力常备药物的人，竹染被斗阑干重礼请来了雪山，为澜风看诊。
“夫君……都与你说了，我没事儿的。”同样精通医毒药理的澜风虚弱开口，对斗阑干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你这样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斗阑干抿着嘴唇，迈步走下寒冷刺骨的冰湖，将澜风拥到怀里。又对竹染道：“你刚刚说，小风治病需要海水……”
“海水，是鲛人生命的源泉。所有鲛人都是生在大海，长在大海的……”竹染负手而立道，“冰雪消融后的纯净水源可以让她暂时栖身，却不可能帮助她生下孩子……尊夫人其实并没有生病，只是本能在提醒她，她需要海水，需要回到大海里罢了……”
斗阑干闻言眉目微动。
蛮荒大陆东南位置便是水域，虽然那里因为生活环境相对优越而被很多囚徒占据渔耕。但那些囚徒里自无人会是他对手。
带澜风搬个家罢了，虽然麻烦，但倒也是小事。
像是知道斗阑干此刻在想什么，竹染顿了顿，轻笑着提醒他道：“我说的海，是水灵脉温和充沛的真正的大海……不是灵力贫乏的池塘沼泽湖泊，更不是归墟冥渡……”
蛮荒的环境太恶劣了，澜风不可能平安在这产子。竹染告诉斗阑干，如果真想要她母子均安，就必须带澜风出去，回六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