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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登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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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的情况越来越混乱,饥饿如同魔鬼,在人群中乱窜。

赤贫家庭的数量在急剧增加,内忧外患之下,这座承载了无数历史的悠久城市,正在被愤怒所填满。

“看看吧,这就是今天的慕尼黑,仅仅一个晚上,死于饥寒交迫的人,就多达数百。”

希特勒愤怒地将一份报纸摔在桌子上,头版头条写着《死亡在笼罩这座城市》。

配图是当局的工作人员,正在清晨的街头搬运尸体。

赫斯坐在他的对面,他没有希特勒那么容易情绪激动,但是看到那张照片,依然感觉不适,脸色有些发白。

他和希特勒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他们都曾负伤,都曾在尸体堆里打滚。

不过那是战场,死人随处可见乃是正常之事,但在和平时期,在一座城市里,几乎每个清晨,在随意一条街道上,都能看到死人,这就让人感觉恐怖了。

最关键的,这些只是街头上死掉的人,如今慕尼黑已经出现了举家自杀的惨剧,因为饥饿,因为没有钱,让一个个家庭沦为了悲剧。

而且这种情况,正在愈演愈烈。

“我们必须要改变,必须要让当局知道,德意志在这么下去,必将要付出亡国灭种的代价。

等等,不,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他们只会对着法国人摇尾乞怜,只会对着英国人阿谀奉承。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那个马鞍匠根本无法领导这个国家。

德意志需要一个强硬的领袖,去夺回一切失去的荣光,他们需要这样一个领袖,让他们远离贫困和饥饿,过上体面的生活。”

希特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在自言自语,时而亢奋,时而沉默。

赫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此他早已习惯。

自己的偶像可能有臆想症,他总是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

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希特勒依旧是睿智的,他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希望。

“主席阁下,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要不要出发。”

秘书敲了敲门,在希特勒应允一声后,进门做了提醒。

“哦,好的,我们出发吧。”

希特勒一听,当即对着赫斯招招手,他们一起出了门,坐上小轿车,向着慕尼黑郊外驶去。

他们穿越一片树林,来到一栋庄园前面,这里有几个身穿军装的守卫,但是没有佩戴军衔和所属部队标识。

在核对了身份和预约后,庄园的门打开了,他们停在一栋红砖房子前,希特勒与赫斯下了车。

“您好,希特勒先生,鲁登道夫将军正在等您。”

一名军官笑着与希特勒握了握手,随后便带着希特勒与赫斯,进了房子内。

他们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间装饰简朴的客厅,只见客厅里正坐着两个老人,正在谈论着什么。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是一位身穿将军制服的魁梧军人,虽然他已经两鬓斑白,但是却生龙活虎,嗓音洪亮,肩膀上的将军军衔,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让他看起来英武不凡,又充满力量。

这便是德意志军人心目中的“军神”,大战中的德意志帝国陆军统帅部总参谋长,埃里希.冯.鲁登道夫。

说起来,鲁登道夫是个非常传奇的人,他的一生,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军队。

12岁时,他就进入陆军学校学习,之后一直在军事院校摸爬滚打,入伍即被授予少尉军衔,随后在部队里,度过了几乎全部光阴。

战争是他的高光时刻,在那场大战中,鲁登道夫打满全场,他不仅拥有优秀的头脑和战略眼光,更是拥有在一线带领部队冲锋的勇气。

在他的指挥和谋划下,德意志军队在东线和西线一度取得数场大型会战的胜利,这让他的名字,在德意志军队中,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但是随着战争结束,他也不得不走下神坛,更是因为支持卡普暴动,而和魏玛政府彻底撕破了脸。

虽然碍于军方的威慑,魏玛政府并没有对他提起指控,但是他也不得不离开柏林,来到德意志南部,寻求支持者。

就是这样,他和希特勒走到了一起,被奉为纳粹党的“精神领袖”。

当然,仅仅是“精神领袖”,希特勒不可能让出权利,而鲁登道夫本人,也对纳粹党,并不怎么看重。

在军人的眼中,只有军队,长枪和大炮,才是真正的力量,至于政党……

那不过就是走流程的把戏罢了,在刺刀面前,什么都不是。

“哦,你来了,坐吧。”

鲁登道夫看到了希特勒,随后拍拍椅子,示意他在身边坐下。

但是他没有起身,这是他的傲慢,当然,在希特勒面前,他也有傲慢的资本。

“这位是卡尔.豪斯霍费尔教授,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必再做介绍。”

鲁登道夫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老者,希特勒赶忙过去握手,并且谦恭的弯下腰。

而赫斯则没有握手,他毕恭毕敬的摘掉帽子,深深鞠躬,开口道:“老师。”

是的,卡尔.豪斯霍费尔教授,是赫斯在慕尼黑大学就读时的导师,而且是永远改变他信仰的导师。

在豪斯霍费尔教授看来,德意志需要生存空间,德国之所以战败,就是因为他们被束缚住了,没有得到来自殖民地和其他占领区的“营养”。

统一的时间太晚了,他们错过了大航海时代,错过了殖民地的发展期。

英国和法国占据了太多地方,远比他们自己的领土大得多,当战争开启,他们可以从非洲,从美洲,从亚洲,甚至从浩瀚的大洋中,获得源源不断的补给。

所以德国想要超越他们,就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战略缓冲区和补给基地,他们需要空间,一个生存下去的空间。

这是一种带有严重侵略性的理论,来自于豪斯霍费尔周游亚洲和远东地区的经历。

当大部分德国人还把目光放在莱茵河和西线的时候,他已经着眼世界了。

就因为这一点,他不仅是赫斯的导师,也成了希特勒的导师,他的“地缘政治学理论”为希特勒打开了一扇窗,成了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明灯”。

众人简单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那就是纳粹党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毫无疑问,柏林已经腐朽了,马鞍匠只会对法国人卑躬屈膝,他不适合领导这个国家,我们需要一个更加有力的领导者。”

希特勒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的意图很明显,推翻艾伯特政府,更换国家领导权。

如果换成其他人旁听,希特勒的这个提议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会迅速报警将其逮捕。

但是在座的三人,却是无动于衷,毕竟在他们看来,这话没什么问题。

赫斯是希特勒的小迷弟,在他眼中,希特勒就是那个“强硬的领导人”,所以这个主张不仅没问题,还很合他的心意。

豪斯霍费尔也不表示反对,毕竟在他看来,德国在崛起以前,必须保持强硬的态度,否则在以法国人为主的战胜国集团压榨下,只能不断虚弱下去。

而鲁登道夫,好吧,他已经干过一次了。

卡普暴乱就有他的份儿,老实说,国防军之所以没有拦截吕特维兹的部队,原因之一,就是鲁登道夫支持那次推翻艾伯特政府的暴乱。

“不错,德国不能失去上西里西亚,这就是法国人在捣鬼,他们还嫌德国不够虚弱,想要挑起我们和波兰的纷争。

但是光喊叫是没用的,如果咒骂可以把人‘骂死’,那么艾伯特早就进棺材了。”

鲁登道夫摇摇头,他知道希特勒这个人,很狂妄,有冲劲,善于煽动。

但是行动力却不足。

在鲁登道夫看来,只有拿着枪把讨厌的家伙消灭,才是唯一的“行动”,这个一生几乎都待在军队里的人,崇尚暴力,认为武力是解决争端最好的办法。

“是的,我也认为,当局太过软弱,但是想要从政治角度迫使其改变,几乎不可能。”

豪斯霍费尔也同意鲁登道夫的意见,光靠咒骂或集会游行,是无法促使艾伯特政府改变政策的,这是做无用功。

“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先从巴伐利亚开始,推翻当局的统治,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

看看那些斯巴达派,他们虽然可恶,但是却能通过武力迅速夺取政权。

现在正是好时机,人民已经受够了当局的唯唯诺诺,他们将会支持我们,帮助我们。

所以,我们可以从这里,从巴伐利亚,从慕尼黑开始,夺取政权,建立属于纳粹党的政府。”

希特勒说出了自己的野心,他要推翻巴伐利亚当局,自己建立政权。

而这也是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他必须争取到鲁登道夫的支持,因为他是德意志的“军神”,那些自由兵团,那些退伍士兵,甚至是国防军,他们都会在鲁登道夫的一声令下,集合到自己周围。

然而希特勒想得太好了,鲁登道夫看了看他,竟然把话题岔开。

“我觉得,上西里西亚的问题,恐怕不会很快解决。

这是一张法国人需要长期来用的牌,他们会用这张牌来拴住波兰人,不断对付我们,削弱我们。

我们不能重蹈覆辙,11月的崩溃不能重演,我们不能再内耗了,德意志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鲁登道夫等于拒绝了希特勒,他早就看出希特勒的野心,但是除了野心之外,他觉得,这个小个子,没什么本事。

吕特维兹带领自己的部队,尚且在进驻柏林五天之后就宣告崩溃瓦解,希特勒比他强吗?

有更多的枪?更多的大炮?还是更多的人?

这只是一个年轻人的异想天开,如果现在发动暴乱,不用一天,巴伐利亚当局就能把他灭了。

这让希特勒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鲁登道夫会这么快拒绝自己,但是他还想再争取一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豪斯霍费尔打断。

“好了,上西里西亚的问题,不是我们在这里讨论就可以解决的,这已经不是德国人自己的问题了,牵扯到法国人,英国人,波兰人,甚至捷克斯洛伐克人。

我们还是谈点儿现实的问题吧,比如如何让慕尼黑恢复生机,现在到处充斥着饥饿和死亡。

老实说,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纳粹党做得还不够,看看工农联合党,他们一直在发放救济面包,销售平价粮食,并创造就业机会。

如果纳粹党想要继续走下去,需要和他们学习,给予支持者一些实际的东西,至少让他们看得到,跟着纳粹党走,不至于挨饿。”

豪斯霍费尔的话,如同一根利剑,刺穿了希特勒的胸膛,他开始低下头,愤怒的情绪如同烈火,在心口燃烧。

“好吧,我们的确需要做一些实际的事情,除了发动民众外,尽可能地促进生产。”

出人意料的,希特勒没有爆发,他了解豪斯霍费尔,这个退役将军,现任慕尼黑大学的教授。

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工农联合党是希特勒的头号大敌,在他看来,这个披着政党外衣的投机倒把集团,是德意志的“民族之耻”。

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政治主张,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改变这个国家,他们就是一群犹太人的提线木偶,眼睛里只有钱。

但是不能否认,他们在经济建设这方面,是出类拔萃的。

他们不仅与巴伐利亚当局保持着良好关系,甚至和德共也在勾勾搭搭,最关键的,他们的工会可以提供工作,他们的交易网络遍布各行各业。

他们不需要和任何人做生意,仅仅是党内产业,就能做到内部循环。

自己的农场,自己的商铺,自己的工厂,自己的运输公司……

几乎他们什么都有,在那里,不断贬值的马克连开屁股都用不上,他们只认“工分”,与小麦粉兑换价值绑定的“工分”。

老实说,希特勒对此很羡慕。

这场小聚会并没有持续多久,鲁登道夫以“身体不适”为由,下了逐客令。

当希特勒离开时,他显然是失望的。

鲁登道夫不支持他采取推翻巴伐利亚当局的行动,这等于断了他的念头,毕竟仅凭他手上的冲锋队,根本对付不了那些警察。

他迫切需要军方的支持,而唯一的获取希望,就是鲁登道夫。

现在希望破灭了,他自然会感到沮丧。

然而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上,那些艰难求生的流浪汉,他的斗志却很快又被点燃。

他也曾落魄过,知道在困苦中求生有多么难熬。

但同时他也知道,能够支撑下去的人,才能获得救赎,才会拥有希望。

“等着吧,我终有把他们踩翻在地的一天。”

希特勒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推翻巴伐利亚当局,然后从这里起步,去带领这个国家,把所有敌人踢得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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