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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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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领着梅少渊出宫,正巧遇到殷紫萍拎着食盒经过宫道。

梅少渊一眼便认出了了她。

“站住!”

殷紫萍一看是他,心叫不好,撒腿便跑。

梅少渊一路追着她。

“留步!请留步!站住!你别跑了!”

殷紫萍一路狂奔,食盒都洒了一地,以为对方要找她算账,吓得魂飞魄散。

宦官也跟着跑,上气不接下气:“梅、梅大人,她怎么着您啦?”

梅少渊眼见迎面来了两名宦官,高声吩咐:“抓住她!”

两名宦官一左一右钳住殷紫萍,将人架到梅少渊面前。

殷紫萍像是见了杀父仇人,恶狠狠地瞪着梅少渊。

梅少渊好容易才喘匀气息,从怀里摸了一阵,摸到了一只钱袋,伸出手要递给殷紫萍,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将钱袋交给宦官。

“给她。”

宦官一愣,狐疑地将钱袋送到殷紫萍面前。

殷紫萍怔住:“你干什么?”

隔着几步的距离,梅少渊望向子衿,眸中若有似无地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听姚典膳说你在宫里,我就一直随身带着钱袋。这是酒楼该给你的工钱,那时你年纪小,我怕你乱花用,又沦落偷盗,一直替你攒着,现在物归原主,我走了。放开她。”

他向殷紫萍点个头,转身离去。

殷紫萍望着梅少渊翩然远去的背影,整个人都愣住了。

另一边,子衿又重新布好膳,将箸搁在朱瞻基手边上。

“请殿下用膳。”

朱瞻基撩起眼皮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子衿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朱瞻基搅动着调羹,又放下了,突然说了一句:“你抚琴给我听。”

子衿微微蹙眉,眸中的失落一瞬而过:“殿下,我的手现在不能抚琴了。”

朱瞻基认真道:“那我抚琴,你来听。”

子衿后退一小步,福了福身,谦卑道:“奴婢不敢,殿下伤势未愈,怎可轻易劳神。”

朱瞻基自言自语:“是啊,我怎么忘了,他也擅琴,以后你要听琴,自会有人抚给你听。”

子衿闻言,忍不住歪了歪头,眸中露出一抹困惑之意。

朱瞻基心灰意冷道:“送她出去吧。”

子衿满脸困惑地跟着陈芜出了草舍,走一步路叹了三口气,终于,她忍不住问出了口:“陈公公,刚才殿下到底何意?”

陈芜不言语。

子衿以为他未听见,又问一遍:“陈公公?”

陈芜猛然回过头,把子衿吓了一跳:“姚典膳,我不想苛责无辜的您,情愿缄口不言,所以您别问了。”

听了这话,子衿更加纳闷了。

陈芜走出去几步,到底没忍住,又快速走回子衿面前,又把她吓了一跳。

“殿下待您如何,您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忍心伤他的心呢?”

子衿一头雾水:“我做什么了?”

陈芜皱皱眉,瓮声瓮气道:“我自小伴在殿下身边,殿下永远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从未见过他如此心灰意冷,您可真是太、太过分了!”

子衿一脸震惊:“过分?”

“罢了,这不是我该说的话,您还是自便吧!”陈芜叹了一口气,他扭头就走,却又走回来,“殿下吩咐过,让我亲自送您回去,请吧!”

子衿莫名奇妙:“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陈芜赌气不去看她,只淡淡道:“请。”

子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草舍的方向。

陈芜一直送子衿到宫女所前才停步,谁料盛寅带着药童早候在门外。

陈芜向盛寅笑笑:“盛太医,拜托您了。”

盛寅颔首。

子衿疑惑地望着盛寅:“盛太医?这是——”

“每日未时,盛太医会来为您医治,直至您的手痊愈为止。殿下的吩咐我已带到,这就告辞了。”陈芜面无表情地叮嘱,说完,他转身就走。

子衿回过头,便见盛寅满脸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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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子衿独坐台阶,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狠狠一拍她的肩膀。

殷紫萍并肩坐在她身边,轻轻一撞她的肩头。

“怎么,内疚啦?”

子衿正色:“为何内疚?”

殷紫萍一开口就是戏腔:“这妮子无礼,却将言语来冲撞我。唉,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啊!”

子衿被她逗乐了:“这词儿用在此处可不妥。”

殷紫萍抖了抖手里的物件儿。

“瞧!”

子衿一看,美人图落在了殷紫萍手里,她伸手去夺,殷紫萍避开。

这张美人图,画着廊下制膳的子衿,观察入微,形象生动。

殷紫萍坏笑道:“我虽然不懂画儿,可画得如此仔细,足见对方用情至深,叫谁瞧了不感动呢?”

子衿故意别开脸:“不感动。”

殷紫萍哦了一声,叹息道:“真心如铁石!不过换了是我,哼!我会留下那些红蓝宝石、祖母绿,猫眼石啦,才不要这劳什子的画儿!”

子衿突然从她腰间扯出一只钱袋,晃了晃。

“那这是什么?”

殷紫萍伸手去夺:“还给我!”

子衿高高举起手:“瞧这钱袋分明是男子用的,这是谁的?”

殷紫萍追着她跑:“还我,你快点还给我!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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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小宦官奉茶,刘公公亲自接过预备送入大殿,刚入殿门,便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却是朱高炽连御案上的奏章都推翻了。

朱高炽涨红了脸,暴怒模样:“逆子!”

刘公公吓了一跳,偷窥一直匍匐在地的锦衣卫一眼,连忙退出。

书斋,陈芜神色担忧,小声埋怨道:“殿下伤势未愈,陛下怎能让您现在动身去南京?”

朱瞻基下意识捂着伤口,压抑着咳嗽:“锦衣卫查出与刺客接头的中间人,虽然他们赶到之时此人已经自尽身亡,他的身份却很不一般。”

陈芜大吃一惊。

朱瞻基却只是释然笑笑:“还记得么?我八岁时,皇爷爷亲为我从民间征府军前卫幼军,追随我习武练兵。”

陈芜点头:“他曾是幼军的士兵?可恶,这分明是构陷,陛下怎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朱瞻基剑眉紧皱,重重咳嗽,良久,才虚弱地开口:“对方非但要离间我们父子,还要设法调我离京,其心可诛。”

陈芜关切道:“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恰在此时,子衿踏入房内,向朱瞻基行礼。

陈芜低声道:“殿下——”

朱瞻基抬手制止,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常青放下食盒,便恭敬地退下。

子衿取出食盒里的药膳,默默布膳。

朱瞻基看了一眼,除一碗粥,只有两三碟清淡小菜。

子衿预备退下,朱瞻基突然开口:“他为人正直,性格刚强,然刚者易折,过早涉足官场,于他未必有益。所以我会设法将他外放出去,多磨练几年,将来羽翼丰满,必是国之栋梁。”

子衿愣住,旋即回神,掀起眼睑望向朱瞻基,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人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莫不是病糊涂了!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底暗暗腹诽,是绝不敢说出口给他听的。

朱瞻基并不看子衿,语气别扭却又骄骄傲傲的:“这种人心怀天下与家国,往往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尤其对待家人,管束过于严苛,我怕你今后会不习惯。”

他略略沉吟,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这样好,他怎么舍得骂你。”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子衿。

子衿也仰起小脸,与他四目相对:“还请殿下明示。”

朱瞻基薄唇微抿,闷声道:“不是想离开皇宫吗?”

子衿复又低下头,眸色渐渐黯了下去:“殿下要放我离宫?那皇后娘娘……”

朱瞻基眼尾泛红,隐忍道:“这件事我会做主,与他人无涉。”

子衿喜出望外,猛然抬头:“殿下没有诓我,可——为什么?”

朱瞻基深深望着她:“我很久未曾见你那样开心,至少,他能让你笑……只是,将来你们夫唱妇随、琴瑟和谐,还会记得这间书斋,还会记得我么?”

子衿被朱瞻基眼底的深情打动,默了默,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殿下口中说的他,到底是谁?”

朱瞻基强迫自己转开了脸,冷下心肠:“你快走,在我反悔之前。”

子衿看着他,目光平静:“殿下许我出宫嫁人,可那个人再好,却不是我的心上人。”

朱瞻基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那你心悦之人又是谁?”

子衿却又垂下眼,挣脱他握着自己腕骨的手,闷闷地说:“谁也不是。”

听到她这般说,朱瞻基难掩失望。

子衿将归芪蒸鸡推到朱瞻基面前。

“殿下,这道归芪蒸鸡是以当归与炙黄芪炖出的鸡肉,病后气血亏损的人用了最好,我知您食欲不振,多少用一点儿,对您的伤势会有帮助。”

朱瞻基重重咳了几声:“你还说不关心我?”

子衿正色:“殿下误会,所有药膳都是盛太医亲自开的方子,我们不过是照方制膳而已。”

朱瞻基微怔。

这时,袁琦领着药童进门,行礼:“殿下,盛太医说殿下伤势迟迟未愈,宜以膳配药,增加疗效,故今日嘱人送药膳来了。”

朱瞻基看向子衿,意味深长道:“看来盛寅是老糊涂了,明明吩咐你备膳,还要再叫人送一回?”

子衿被当场拆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忙行礼。

“奴婢先行告退,请殿下恕罪。”

朱瞻基却脱口而出:“阿狸!”

子衿停住,鸦睫轻颤,雪腮上泛起的红晕还未消散。

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静中。

朱瞻基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待众人退出。他才又望向她。

子衿别过脸去,左顾右盼,转移话题:“殿下,药膳凉了不好,您还是先用膳吧。”

朱瞻基故作失落道:“你不愿说,我不逼你。反正我也不会烦你很久,我马上要去南京了。”

子衿低眉顺眼地站着,掩于宽袖中的葱白指尖儿轻颤,她下意识地攥住袖子,檀口微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隔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道:“殿下伤势未愈,不可奔波劳累。”

朱瞻基黑眸中的悲凉一闪而过:“这是父皇之命。”

“此乃太子之过。”子衿脱口而出。

可是话落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地抬手掩唇。

她貌似有些僭越了……

朱瞻基皱眉重重咳嗽几声,他抬手掩于唇边,压抑着咳声,不解道:“分明是父皇疑心了我,怎么成了我之过?”

子衿掀眸,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朱瞻基看,望着他因受伤而苍白病态的面庞。

这才短短几日,他便消瘦许多。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认真地说:“殿下欲父子和好,就该放下隔阂,诚挚地向皇上表露真心才是!”

朱瞻基心头一痛,轻轻摇头:“你以为我没试过么?父皇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子衿轻轻一笑,拖长了尾调,神秘兮兮道:“那便是殿下用错了法子!”

蓦地,朱瞻基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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