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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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
周黛躺在病床上，医生调好了输液管的阀门，记录了时间，说：“送来的及时，问题不大，但也要注意观察，先住三天院吧。”，说完对陪同的护士说：“胎心监护要一直挂着，上半夜每一个小时量一次妈妈的血压，体温，检查出血量，一切正常的话下半夜可以延长到三个小时一次，让她多休息。”
“好的。”
医生又转对周黛说：“不要紧张，放松心情，好好休息，你的状态是最影响胎儿的。”
“嗯，好的。”
“那没事了，能睡就睡，不要多想。爸爸也不要太担心，小孩子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医生可能看着李瀚哲的表情太过凝重，所以也安慰了一句。
“好的，谢谢。”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
专科医院，VIp病房，舒适度还是很高的，无论是对病患还是陪护人员来说。
周黛握住李瀚哲的手，笑笑说：“别担心，医生都说了，没事儿。”
“你吓死我了！”
“睡吧，护士一个小时要来一趟，今晚是别想睡好了，得空就抓紧睡。”
“你心是真大！”
周黛嘻嘻的笑，担心有什么用呢，她表现得过于担心他就也会跟着更加担心。
“肚子还疼不疼？”，他满眼关切的问，还有些难过的情绪缠在里边。
“不疼啊，本来也没有很疼。”，所以她才没当回事啊！
“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可不吃了。”，要不是那泡屎憋的，说不定还不至于躺在这呢！
“那睡吧，我还不困，我在这里看吊针。”
“傻不傻？护士都定了时的。”
“我真的不困。你睡，闭眼睛，听话。”
“你别动。”，她忽然直勾勾盯着他。
“怎么了？”
“你脸上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哪里？”，他去摸自己的脸。
“你过来，我看看。”
他疑惑着，俯身凑近。
“再近点。”
“什么啊？”
她突然一按他的后脑勺，同时一昂自己的下巴，是她蓄谋的，所以精准的正中目标！
他瞪眼睛的时候，她松手收下巴又一气呵成，“你干嘛偷亲我？”，干坏事的倒是强词夺理的先发制人。
\\\我我”，他光我也我不出个所以然。
“傻样！”，她将手搁在他脸上，将他的脸推偏了。他总算反应过来，正过脸一手指头戳在她额头上，“整日没个正形！”，他都紧张死了，她还有心情拿他开玩笑！
“嘻嘻，”，她还是嘻嘻笑着，拍拍自己身边，“来，睡这里。”
“我睡沙发。”
“不要，我就要你睡这里！”
“这床太窄了。”
“窄还不好？自从我有了，你睡觉总是离我隔着八丈远！”
他额角挂汗，那还不是有原因的？一是他睡觉死，怕压着碰着她；二是离得太近，又不能亲热，憋得也难受啊；他还老是担心自己打呼噜，还好他不喝多的话一般不打，所以自从开始备孕到现在，他都一年多不碰酒了，应酬都不喝，就以备孕为借口，还挺好用的。
“赶紧睡吧，罗里吧嗦！”，他给她盖了盖被子，拒绝听从指令。
“你不爱我了！”
女人真是让人头疼！这都哪跟哪啊？
“我就要你睡上来！”
“护士一个小时就要来检查的，多尴尬？”
“你就说你上不上来？”，她撅起嘴，卯足了劲儿作。
“上上上。”，能有什么办法呢？八年了，一直被欺负的死死的！可是他自己愿意啊。
他侧着身，在她侧方靠躺下来，床有一米五宽，其实不算小，只是和家里的比显得小而已。
“搂我！”，她又下命令！
“好好好！”，哄祖宗的语气，将胳膊搭在她手臂上，手去顺她耳边的头发，顺着顺着微起身，在她腮上香了一口，“可以睡觉了吗？”，眉眼弯弯，笑颜款款，情意绵绵，好帅啊！可能要不是因为帅，他一无所成的时候，放浪不羁的时候，她就不要他了，看来帅还是有用的！不知道孩子会长得像谁？像他多一些吧，单从颜值上，爸爸比妈妈确实要好那么一丢丢的！
只可以是一丢丢，她也很自恋的好吧，闭上了眼睛，美滋滋的！
虽然好像没睡着，但他什么时候从床上离开的她也不知道，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好在一切指标都正常，第二天她睡得天昏地暗的，说也奇怪，自从过了妊娠反应期，她真的是能吃能喝能睡，所以体重也有飙升的趋势，这是她唯一感到有压力的方面了。
住院住了三天，一切指标都很稳定，血其实当天处理完应该就已经不流了，后边的稀稀拉拉的应该也是最初出血残留的。
她出院了。
医生说需要再静养至少半个月，日常以平躺为主，可适当走走路，但时间不宜过长，每次以十分钟为妥，最开始三天复查一次。
只是这么一来，她肯定要请假了。
那也只能请了。
她将工作由办公室转移到家里，通过视频会议和小组讨论进度，解决问题，眼看着她准备用来参加国际大赛的作品和她的孩子一样，一天天的成长起来。她感到十分充实，也很幸福。但是李瀚哲在家的时候，她不敢碰电脑，顶多就是看看手机，还要被限制时间，否则他就会不高兴。
很难想象，他（她）们的矛盾总是围绕着她的事业，他始终认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养她，她就该呆在家里养尊处优就够了，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段；而她自诩是与众不同的，她不想像那些每天聚在一起只知道讨论如何享受的太太们那样，而且她非常讨厌这种应酬，不过是利益牵扯，表面你夸我我夸你实际上心里都在蔑视对方。她的原生家庭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影响的，她想靠自己，想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所以她不认为她是错的。
如果说真的错了，那就是他（她）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其实也一直在努力，努力在事业和家庭两者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可是，最终，她好像还是失败了。
她在家养胎，胎儿都六个月大了。与此同时，她的作品也已经在一星期前完成了，她克服了种种困难，顶着重重压力，终于让这个“孩子”先诞生了。她很感谢团队里的每一位小伙伴，大家也对参赛夺冠非常有信心。
可是，就在大家满怀期待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从天而降。
竟然是台助程商发给她的一段视频，视频就是她参赛的作品，内容一点没变，唯独在制作组那里，总编导的名字由她的换成了姚正宇，只有她的换了，其他的组员都在。
她想，这一定是个误会。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程商发消息，“你这是哪来的？”
程商回：“我审查时发现的，最开始我也不信，我还去问了李台，可她说没错。”
她的手抖了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程商又发了一条，“姐，怎么办啊？你们家有人吗？要么直接去找找台长吧。”
“谢谢。”，她只回了两个字。
不信，她不信。
工作这条线，是正宇帮她拉的，大学里，她（他）们关系都不错的，他第一个女朋友还是她给介绍的。进台以后，他一直对她多有帮助和关照，在外面，他和李瀚哲关系也越来越好。所以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儿，还是无法冷静下来，给李瀚哲打电话，他挂了，回消息过来，“在开会，怎么了？”
“什么时候开好？”，她问，六个字打了半天，因为手抖得厉害。
“马上结束了，五分钟。”
“我想出门一趟。”
“那我让小高回去接你，我中午要和代理商们一起吃个饭。”
她想了想，回了两个字，“好的。”
五分钟后，李瀚哲的电话打了过来，“你要去哪？”
“台里。”
“台里？”
“嗯，那边有点事，需要我过去一趟。”
“什么事啊？”
“你最近和正宇有联系吗？”
“有啊，上周五还一起吃饭了，我还没跟你说，他还带了你们台长一起来的，正的那个，而且爸那边和我这边的广告位都给换到黄金时段了，价格还没涨，我还想哪天的单独请他再吃顿饭，去爸妈那吃也行，爸爸这次很高兴。”
“我知道了。”
“你没事吧？要不我还是回来吧。”
“你不说要跟代理商们一起吃饭吗？”
“也没事，我让刘烊陪好了。”
“那不好，人家也都是老总，你留个秘书算怎么回事？工作重要，我没事，要不你让小高也别回来了，我不去台里了。”
“啊？”
“也不是非去不可。”
“那好吧，有事打电话哈，等等，开个视频呗。”
“干嘛？”
“想你了，开个嘛！”
“滚！”
他还是打了视频过来，她也接了。
他看见了，她果真是在家里，周身上下看着也正常，那他就放心了。
“我今天争取早点回来，是不是呆在家里无聊了？我早点回来，陪你出去逛逛。”
“好。”
“嗯，那先挂了。”，他笑着，挂断了电话。
随着公司销售业绩越来越好，他是越来越忙了，原本她还很高兴，他一忙起来就没时间一天到晚盯着她了，可在今天这样的时刻，她特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
她是聪明人，姚正宇的举动基本已经证实了他理亏，所以他给李瀚哲提供的，可是补偿？
可，万一不是呢？毕竟她（他）们和正宇认识的年月，交情，都远胜于程商不是吗？
可是，左思右想这件事情她还是要去求证，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材料一旦发送出去，就调整不了了。
她于是直接打电话给程商，“程程，参赛的作品什么时候发送给主办方？”
“下周一。”
今天周五，那就还来得及。“行，那我现在来台里。”
“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那肯定啊。”
***
她穿戴整齐，因为怀孕不能化妆，好在她天生底子不差，正准备出门小高开了车子进来了。
“高儿，你回来的正好，陪我去趟单位。”，
“好的。”，其实他就是被老板派回来的看着老板娘的。
八年了，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了解彼此？她嘴上不上，他还是预感到了她一定有事。
***
她到了台里，直奔副台长办公室。
“哎呀，黛黛，好久没见，你看肚子都这么大了，预产期什么时候来着？”，李台一如既往的，每次见到她都如此亲切热情。
但领导就是领导，领导热情不代表下级可以没分寸，“谢谢台长关心，还有三个多月。”
“男孩女孩啊？”
“没去看，男女都一样。”
“是，是。”
“台长，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青巷烟火》这部作品，从筹备到完本，都是我和我的团队做的，也是我寄予很大希望参加国际大赛的作品，您知道，这个级别的赛事，六年才一次。”
“嗯，所以怎么了呢？”
“我完成这部作品，比以往任何一部都不容易，尤其现在这样，更难。”
“黛黛，你究竟想说什么？”
“作品是我的，为什么换成了别人？”，她突然有些激动的说。
“你说什么？”李台长不解的表情反倒让她困惑了，她又稍微冷静了一下，思忖了一下说：“我……我能看看送评档案吗？”
“黛黛啊，这可是不符合规定啊。”
“我情况特殊，毕竟我这段时间不在台里。”
“这……我请示一下吧。”，当着周黛的面，李副台长给正台长打了电话。沟通过后，跟周黛说：“台长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但一定要悄悄的哈。走吧，我带你去看。”
周黛跟随李副台长，去往宣发部，在宣发部的档案室，由主管亲自插上口令卡，输入独立密码，点击进入了密级文件，打开了写有《青巷烟火》——周黛的文件，又输了一次独立密码，才看到里面的内容，周黛从始至终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视频，最终还定格确认了署名组确实是她带着她的团队。
程商为什么要骗她？
愣了一愣，她忽然问：“李台，我能看看姚正宇的作品吗？”
“这可不行！”
“反正马上就到送评日期了，我就看一眼嘛。”，言外之意她想抄也来不及啊。
“这个真的不行。”
“还是说，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黛黛，我已经给你走了一次特殊通道了，你不能再为难我了，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还怎么管人？而且肖主任也在这儿，你看自己的还是台长特批的，要不我们也不能给你看啊。”
“好吧。谢谢李台，谢谢肖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他）们两个都连说不客气。
周黛离开了副台长办公室，她想了很多，其实求证已经没有意义了。程商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现在都没办法确认送评的到底是哪个？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边走边想，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参赛的作品可能会被掉包，爸爸认不认识这条线上的人啊？我要确保我的作品以我的署名被提交。”
“这……我得问问看。”
“你就先问，别说因为什么事，因为我现在也不能确认，我怕我爸知道了着急，能不求人肯定是不求人的好。”
“好，你这事李瀚哲知道吗？”
“我还没跟他说。”
“那赶紧跟他说，让他给他爸打电话，毕竟是你们那里的电视台，他爸能说上话的领导不比你爸少。”
“这事很复杂，我等下就跟他说。”
“好，我尽快给你回复。”
母亲挂断了电话，她驻足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给小高发微信，“你把车开上来吧，我这边好了。”
小高回了个好字。
她坐电梯到一楼大厅，边走边给李瀚哲打电话，第一次他没接，她连着打第二次，他接了，“我们在吃饭，快结束了。”
“老公，你能不能给爸打个电话，我这边遇到了点事。”
“什么事？”
“就我不是要参赛嘛，作”
——巧合吗？真的只是巧合？
就在她下大门正厅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重点是那连着的几阶台阶都是滑的，手机摔飞了，肚子这次是瞬间有了痛感，那是她生平没有感受过的疼痛，人群围过来，有人喊快打120，却没人上前靠近，她看见自己的裙子红了，血顺着台阶往下淌……和那刚拖过的湿漉漉混合在一起。
***
孩子没了，什么参赛不参赛的，都顾不上了。
李瀚哲来了，公公婆婆来了，爸爸妈妈也来了，还有每天围着她转的医生，护士，佣人，以及来探望安慰的亲友，同事，人，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可是有什么用？孩子就是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李瀚哲三天三夜都没合眼，眼睛熬红了，胡子不刮，衣服不换澡都不洗，孩子没了他受的刺激好像比她还大！
他不怎么说话，饭都不怎么吃，但是照顾她的事一直在做，别人劝他去休息他也不听。
后来第四天早上却是他晕倒了，没什么大事，低血糖，加上连日夜的熬，他被医生强制休息了。
***
她在母婴专科医院住了一个月，孩子没生出来，月子得照坐，有专业的护理人士在，大家也各自有各自的工作要忙，渐渐的也不若最初那般闹腾了！
母亲请了长假，就住在这边家里，和王姐一起，给她做些她喜欢吃的食物，李瀚哲不在的时候，母亲就来医院陪她。
李瀚哲则就陪她一起住在月子中心，但是公司也不能就不管，有时候还是要出去的，只不过自从孩子没了以后，他脸上就没再出现过笑容，话也越来越少。
有一天晚上，房间里就她（他）们两个人，她轻声说：“你是在怪我吗？”
他忽然说了一声，“工作……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她流下了眼泪，是的，她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家，更对不起孩子，可是她也不想啊！
她出院后的十天，那六年一次的国际设计大赛公布了获奖名单，《青巷烟火》获得了银奖，主创团队获得了同等级的奖项，却是总编导姚正宇，另外还获得了金牌设计师的荣誉称号。
这就是周黛见识过的人性，那一刻她脑海中莫名跳出在鲁迅先生的书里看过的四个字——人血馒头。
人啊，有时就是吃人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