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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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那年,她认识了他。
二十九岁那年,她在上海见到他,两人皆婚内出轨,在一起度过一天一夜。
如今三十九岁,她(他)们又见面了。
果真是十年一约啊!
他也老了,不过倒没什么满头白发,只不过昔年健硕的身材不见了,很瘦,瘦得营养不良一般,面色有些暗淡无光,眼睛也不再明亮。
生活竟将他折磨成这般模样了吗?
他坚持说要他来请客吃饭,不让雪莲尽地主之谊,她也就同意了。
她(他)们吃烧烤,她记得他喜欢吃。
他吃的不多,话也不多。
雪莲看着他难以下咽的样子,说:“有这么难吃吗?”
“和北方的差远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若非他绝情的抛弃,她也不会到南方来吧?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走过半生,看似什么都不缺了,却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吃好饭,一起出餐厅,在餐厅门口,他把手搭在了她肩上。
她微微蹙眉,但没有掀开他的手。
下车的地方,是酒店门口,西湖边上的,很贵的一个酒店。
他说:“走啊,进去啊。”
“你进去吧,你说要见个面,现在面也见好了,饭也吃好了,我得回家了。”
“你有家吗?”
他的话太刺耳,她没有忍,“你可以不要这样说话吗?我真后悔来见你,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怎样的幻想?想不如看,走,跟我进去,好好给你看。”
她真想一耳光扇过去,可现在她已经不再年轻,沉稳许多了,大庭广众之下,她的素质让她不屑与这种人纠葛,她转身就走,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大厅里拉!
“你干什么?你放手!你再不放我喊啦!”,她低声警告他。
但是,进进出出的人,包括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只是看着他(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上前来制止。
她被他连拉带抱弄进电梯,她想她得冷静,因为他疯了!
在电梯里,她不再反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你这是在犯罪!”
“那你报警吧。”
她后悔,好后悔见他啊,曾经那么温暖阳光的他,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你……你是不是吸毒了?”,他的脸色,他现在的表现,都很容易让她做出这样的猜想。
“你猜。”
电梯响了,开门的一瞬,他又一把抓住了她,“别跑,不跑我就不会伤害你。”
她信他个鬼!
可他再瘦也是个男人,一把将她推到了墙上,眼睛发红的说:“你在山上住是吗?你那地方我知道,你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她哭了,感到恐惧。
“你没被我干过?”
她绝望了!
她会死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来见他?为什么?她恨透了自己!
她被挟持进了房间,他在门上落了锁。
她看到了窗户,居然是那种平开的,跳不了。
天意让她连用死抵抗都不行吗?
她终于还是要遭到报应了,他会怎样折磨她?他会不会有传染病,艾滋病毒那种?
他将她推倒了,推倒在床上。她躲闪,他就暴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吻了她。
她只觉得恶心,脸上都是泪。
可是,他没有脱她的衣服,只是在暴力的亲吻了她之后就压在她身上,静静的趴着,好像累了!
他身上有一股味道,这些年她一直不知道是他的体味还是他用的洗衣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总之淡淡的,有股薄荷香我,这味道让她有种梦回当初的错觉。
“我不是来学习的,我就是来看你的。”,他忽然这样说。
她一动不动。
“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微微撑起身,抚住她的脸问。
她不明所以,心有余悸,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过去的他,那般温柔,看她的眼神里都是珍惜。
他用手轻擦了她的眼泪,眼中起了浓重的殇色,“别哭,别哭!”
她吸吸鼻子,一把推开他,坐起了身。
“你还是那么漂亮,比以前更漂亮,可你不爱我了!”,他幽幽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从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陪我三天,就三天行吗?”
“不要让我厌恶你。”
“那你就厌恶吧,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但是你不同,你有很多人喜欢你,你有粉丝,不过和那些粉丝相比,我还是赢了,因为我拥有过你。”
“神经病!”,她拉他的手,想离开了。
“一天,不要三天了,就一天行吗?”,他收紧手臂,锁死手。
她有的选择吗?激怒他没有什么好处。尤其他说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
她真是个恶心的女人,她这样定义自己,因为那天晚上,她真的留下了。
最开始还只是和他一起躺在床上,他搂着他,或者说是困着她?后来他在黑暗中开始亲吻她……
夜会让某些东西脱离理性的思考,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知道她那些敏感的地方……
如果说她走进客屋找邵鑫是因为爱,那她此刻跟前男友搂抱在一起就是欲。
自从离婚以后,她有过一个男人,就是那位早已分手多年准确说也不曾相爱过的那个消遣,之后的岁月里,因为种种原因,她对这方面好像已经失去了兴致,即便是面对邵鑫,她也没什么这方面的冲动,她只是觉得,她该给他,她连吻都欠了他半生,更别说说是身体。
可是他的爱太高尚了!高尚到她如果用身体来偿还,都是对爱的侮辱。
可和明洋之间不同。
明洋爱过她,伤过她,拥有过她,抛弃过她,可是无论他怎样对她,怎样变得烂透了,她还是无法抗拒他给她的诱惑。
十年一见,他(她)们又在一起了,虽然她早已做了节育手术,但是她没说,他也没问,因为他包里带了,就不知他是时常把小盒子放在包里,还是特意准备的?总之他是早就有所图谋的……这样的低级的狂欢被两个中年人持续了一夜,如果给别人知晓,定然要说如此不知羞耻!尤其是她,道德沦丧,明知他已婚,还如此这般。
第二天他(她)们到了中午才起,昨日的一切不愉快就跟梦一样,慢慢悠悠的洗漱,然后一起出去吃午餐,吃好按他的提议,一起去西湖边散步……
断桥上人很多,他忽然在某一刻蹲下身来,说:“我背你吧。”
她拍了一下他的肩,又推了他下巴,推得他一个趔趄,“丢不丢人?多大岁数了。”
“多大岁数?岁数大就不能背了?”,他又重新蹲出个马步,“快上来。”
“不上,我可是个名人。”
“什么名人,就是个人名。”,他用了一句小品中的一句台词。
“快别闹了,让人笑话。”
“那你背我?”
“有病吧你?”
“一下,就一下。”,他坚持。
她左右看看,最后将口罩提了提,遮阳帽向下拉了拉,墨镜卡了卡,才将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她看上去要比他年轻的多,所以别人看了,就当是中年男人讨了小妹子,犯贱吧!
他将她背了起来,向前走,十几步后,她让他放她下来,背背就可以了。他不听,继续背着,渐渐开始上喘,又坚持了两百多米,实在坚持不了了,才将她放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还真是背不动了啊!”
那时,他(她)们正在断桥中间,也许是天意,又也许是他故意的。
她眼眶微热,主动牵住了他的手,“你看西湖的景色多美!和大连的海岸线比如何?”
“各有各的美吧!”
“生活也很美,得好好活。”
“对,得好好活。”
那天晚上,她又去了酒店,又和他在一起了。
她问他:“你有没有病?”
他说:“你指什么?”
“你和我说你乱睡女人,所以你说我指什么?”
“没有病,再说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是不干净,但来见你前已经半年多没有过了,当然,你可以不信。”
“听天由命吧!”,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他真要有艾滋,她也得认命。
三天后,明洋走了。
一个月后,他去世了。
是的,他去世了。
他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给她发消息说:“我想,还是该告诉你,我确实有病,但不是你说的那种病,胃癌,晚期。”
“开什么玩笑?”,她回。
他发了一张自拍过来,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已经不成样子了。
“吓人吗?”,他问她。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拿手机的手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我太累了!”,他又发消息来说。
她将电话打过去,他按掉了,给她回消息,“她在旁边。”
他老婆在吗?应该是。
“你小孩听话吗?”,他忽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还行,也有调皮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这个时候总不能说孩子那些优点吧?
“我女儿们很可爱的!”
“嗯,还是女孩子好,男孩子不懂事。”
他发了一张两个女孩子的照片给她,跟着发来的文字,“可爱吗?”
“可爱,长的这么漂亮!都像你。”
“孩子她妈,以后要受苦了,她连个工作都没有!”
“我能帮上什么吗?”
“不用,房贷车贷都还完了,也有点存款,我这个病,治也是浪费钱,还不如留给她们。”
“你不能这么说,只要能治,就得治,我有一部分钱。我一个同学,也很有很钱。”,那是一种本能,让她在遇到困难时想到了邵鑫,尽管这件事从道义上想很气人,但救人的话,就不该考虑那么多,“你需要的话我来联系。”
“说什么傻话呢?我其实不该去打扰你的,更不该对你做那些事,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还是都做了,对不起!”
“我方便去看你吗?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前女友的。”
“不要来,没这个必要。”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剩下哭。
他又发,“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你比我过的好多了,但是,不要总一个人了,遇到合适的,得试着交往,我是个没用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记着,我本想让你恨我,可我也没做到,我什么都做不到。”
“别这样说,你很好,真的很好!”
“其实,在你之后,我还爱上过一个人,但是她和你不一样,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我再怎么联系她她也不理我了,你这点其实不好,我联系你,你不该理我的。”
“也许吧。”
“你说,为什么得癌症的是我不是她?”,他忽然发了这么一句,正在她以为他说的是他后来爱上的那个女人时,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她看到了,医院的环境,应该就是临时拍的,一个很妇女的妇女坐在病床边,微低着头,皮肤黑黑的,头发有些乱,穿的也很土气,而他从来都是懂得时尚的。
这是他的妻子吗?她第一次看到。
看了一会儿,她回消息:“别这样说她,她也不容易,这一刻,能在病床前陪着你的不还是她?”,而不是她们这些他所谓爱过的女人。
“我宁愿不是。”
“你该想开些,你这样不利于身体康复。”
“我最讨厌你劝我的时候,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想,她还是不要跟一个病人争辩了,哪怕是为了他好,顿了顿她忽然说:“既然你们关系不好,那我去就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我今天就可以买机票。”
“你真的要来?”
“是的。”
“那你来吧,不过带幅画吧,送给我女儿,每人一幅可以吗?你的画现在挺值钱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画为什么有人喜欢,曾经她很渴望有人认可她,可当很多人开始认可她,她又觉得她做的都不够好。她自认为她最该被认可的不应该是画,可偏偏她左右不了天意。
天意多弄人?
“好。”,她答应了,他想要什么,只要她能做到的,一定让他如愿。
当天的机票没有了,她给他发微信说第二天才能到。
他也回了,“不着急,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飞机临起飞前她给他发消息,“我要设飞行模式了,要起飞了。”
他没有回复,其实早上她发消息他就没有回复了,隐隐她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她祈祷她还来得及。
她终究没来得及!
她按他给的信息,到达医院的时候,那张床上根本没有人,她去护士站问,护士像在跟她说着最寻常的话,“37床吗?昨半夜里人就没了,你联系他家属吧。”
她在护士站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好一阵子,才给他打电话,不知打了多少次总算有人接了,是个女的,声音有点凶,“喂!”
“我是卖画的,唐先生定了两幅画,但是,但是地址有误,我们想再确认下他的地址。”
“什么卖画的,不要!”
滴滴滴滴,电话挂断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打了他的微信,几声过后被接起了,又是那个女声,“你是哪个?”
“我是他朋友,想见他一面。”
“他死了。”
“我知道,所以我想见他一面。”
“那你去阴曹地府见他吧!”,微信也挂了。
她没有再打。
她走了,离开了大连,将打包好的画原封不动带了回去,她没有去见他的遗体,杭州的分离,就是最后的见面。
可她仿佛能懂他了,他确实太累了!
后来,她又画了一副画,就是他发来的那张他两个女儿的,辗转反侧,连同之前两幅,一并寄给了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