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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经冬复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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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来自明洋的微信,“最近还好吗?”

多少年了呢?

十六年,从她和他认识那年开始计算。

“挺好的。”,她回。

“想我没?”

他的轻佻让她颇为意外,但她还是回了,“想啊,每天都想。”,其实已然不是,但有句话叫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只有不在意的时候,才会轻佻吧?

“哈哈,怎么想的,哪里想的?”

“你喝酒了?”,即便隔着十万八千里,即便隔着岁月,她还是能从他的言语中感知到一些什么,她曾经那么深爱他,尽管那已经是曾经。

“是啊,喝酒了。”

“在家还是在船上?”

“在码头,昨天刚去睡了个妞,不,应该是老太太,五十多了。”

“你疯了吗?”

“也许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上次不是说让你好好生活吗?”

“我就是在好好生活啊,老太太还挺有感觉!”

“你是变态吗?”

“对,我是变态,我他妈有时还想我丈母娘呢,我想让她们母女都跪在我面前……”

“你是两个女儿的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浑话?”

“是啊,我为什么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呢?是我愿意的吗?”

“可这已经是事实,如果你觉得实在过不下去,就像我一样离婚不就行了,何必这样作贱自己,也作贱别人。”,她有些恼火。

“我废了,彻彻底底的废了!这辈子都完了!”

“你得了绝症了吗?”

“?”

“随你吧,你想废就废,不过还是要说句那不该说的,实在过不下去,就离。”

“然后呢?让她在孩子面前服毒?”

“怎么又是服毒?”

“她没有工作,也不肯工作,我一说离婚,她就要死要活,跳楼,割脉,喝药,她要真死了,孩子怎么办?我带吗?”

“她只是吓唬你,再说你怎么就不能带,你在陆地上谋个营生。”

“不是吓唬我,你不了解她。另外,我常年在海上,陆上什么工作都不会。”

“这些都是借口,你在逃避生活,你之所以常年在海上工作,就是在逃避,你得直面你的问题,否则只会越来越难。”

“你厉害,你什么都知道,我用你教育我?”

“为什么生活会把你变成这幅模样?”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现在讨厌你,你知道吗?”

“那你就讨厌呗。”,她无所谓了。

“你让我觉得你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嘴脸来看待别人,老是在教我怎么做,我承认你现在混得比我好,那又怎么样?就可以来教我做人了?”

“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这不是气话,而是真心希望他能好起来,以前的他,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回消息了,也许他觉得和她聊天也获得不了他想要的。她也没再发,她爱曾经温柔体贴的他,爱阳光温暖的他,可是他现在不是了。也许他没有娶到一个好老婆,可她也没有嫁给一个好老公,可她还是挺过来了啊,而正是因为嫁的不如意,她才成长,才强大的不是吗?

而前夫,也终究成长了啊!至少从眼前看,他比明洋要知道该如何正确的面对生活,面对成长路上命运所赋予你的恩赐,所有的坎坷都是试炼,跨过去才能向前走,跨不过就是自掘坟坑。

春天终究要过去,就像人生的很多事,终究要过去。

春天还会来,就如生命,也会周而复始。

你说时光一去不复返,那仅仅因为你是一个还不能理解它的人。

很多事,都可以从头再来。

只是很多人,没有这样的信念。

初夏紫薇花开的时候,雪莲对明总说:“我还是要走的。”

“也好。”

“你什么时候创业?通知我一声啊。”

“你去做什么?”

“等我做出来了再告诉你,没做出来的话,就也没必要说了。”

他笑了,“你可以的。”

“谢谢你,当初要不是分到你的麾下,我可能早就不干了。”

“你先行,我过段时间也会走。”

“你也决定了?”

“对,等我做成了,再告诉你。”

两人相视一笑,即便以后不能共事,辗转去往的也是不同的战场,但他(她)们依然曾经是战友,是朋友,“嗯,以后我有什么困惑,还是要问你的。”,如果说她(他)们都受过那位亦师亦友的领导前辈点化的话,此刻她就像个被宠护惯了的小师妹,娇蛮霸道的说。

“你特妈这个样子,不像有困惑啊,一副得道成仙的嘴脸。”

“神仙就没烦恼了?”

“滚,说你胖还喘上了。去吧去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这里了,之前留你也是希望你慎重思考下,不要冲动行事。另外也考虑到你下家没找好的话,贸然辞职也不好,但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你已经计划好了,也准备好了,不过创业路上会遇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困难,要做好心理准备,更要保护好自己。”

“当个屁的老板,当乞丐去。”

“特么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得你真传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滚。”

“我可能本来就是什么灵狐或者灵狐啥的,也有可能是个花精,然后天意让我到人间修炼,我转世的时候忘却了前尘过往,但潜意识里的意念一直引导我继续去修炼,告诉你一点,我找个深山老林,准备先去住一段时间,修修仙。”

“这个适合你。”

“还得是你,懂我。”

“孩子啥的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我辞职报告已经写好了,就一句话,因个人原因,现申请辞职,请领导批准。”

“老李肯定要问你什么原因。”

“他问我就要回答吗?我已经决定离职了,他对我来说更没有意义了。”

“就你嚣张。”

“不算,我这性格不好,我想过改,但是失败了,以后待我好好修行,看能不能改吧。”

“那你去走流程吧。”

“好的,谢谢你,真的,我最舍不得就是你这尊菩萨了,身家好几个亿,却在这里做志愿者。”

“别酸,赶紧滚。”

她做了个鬼脸,从他办公室离开了。是啊,她没心思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她不能再拖了,耗了自己的时间,也消耗了对她好的领导,因为他要对她的业绩下滑担责任啊!

她的同事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都不能理解她,追问她去做什么。

她的回答是一样的,“去做我想做之事,做成了你们自然会知道,做不成也就没有说的必要。”

“这么神秘的吗?”

“不神秘,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姐是要去创业了,做大老板的时候可不要忘记我们。”

“不是创业,是创世,创我自己的世。”

“牛逼啊。”

同事小程问:“那小孩怎么办?”

“他们已经长大了,而且他们做为男孩子,现在和父亲的关系都还不错,也许在他们看来,母亲不亲了,会变得生疏一些,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我的,即便不明白,即便长大了记恨我,我还是要走我的路,就像毛姆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哪怕抛弃妻子,哪怕是个顶级渣男,哪怕穷困潦倒,我也要去尝试一下这条路,但我不是高更,我不是那样的顶级艺术家,所以说也许我会在未来面重新做出别的选择,但那又怎样呢?至少这一刻,我坚定的知道我要怎么走。”

同事笑笑,他不能理解她,甚至连她提到的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同事就不好了吗?她就好了吗?都不是,她(他)们只是志趣不同而已。

于是她又说:“再说我还不至于抛弃孩子,准确说我只是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他们身边了,也许这是错的,也许我在年老时会后悔,可人生遗憾之事众多,后悔对我而言,是最没用的一种情感。”

“你们不懂他。”,明总发话了。

同事小周笑笑说:“我好羡慕姐的,她一直是这种想要做什么都有勇气去做的人。”

明总说:“羡慕她干嘛,她就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但是你们学不来的。”

小程说:“是的,我反正就这里呆呆好了。”

聚餐结束了,她给关照过她的别的领导以及客户们都发了消息,告知她已离职,后期的工作会有其他人来对接,并祝愿他们所有人都心想事成。

免不了又一堆的询问,问她去做什么。

她干脆就都不回复了。

李总经理也不全是错的,她有句话雪莲认为说的是对的,客户只是你的客户,并非朋友,你们相互的关系,维持在利益交换上。所以雪莲辞职了,在原业务范畴内就和这些客户没有可交换的价值了,所以大家不过相互客套几句,多说无益。

至于领导,真正认可她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会支持鼓励她,甚至是帮助;不认可她的人,也没必要花精力时间在不值得的拉扯中了。

回首前尘。

她高中辍学,后悔吗?她不后悔。

她抛弃了了邵鑫,在他富贵之时她仍旧没有选择他,后悔吗?她不后悔。

她为了争一口气,学英语,但工作上就没用到过,后悔吗?不后悔。

认识明洋,深爱过,又因为种种原因渐行渐远,她后悔吗?不后悔。

嫁给丈夫,蹉跎了年华,她后悔吗?不后悔,

离婚,她后悔吗?不后悔。

生了两个孩子,她后悔吗?不后悔。

人生,走过的路,不后悔。

未路,未可知,然要去走。

不必于人说,人们能看见的,大都只有走出来的路,未成路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看法,更不愿意去看那满目荒凉。

可若不耕耘,荒凉永远是荒凉。

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不容易被理解,但还是坚定不移地,去开路。

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不容易被接受,但还是坚忍不拔地,去生活。

冬天了。

北方下雪了,一天日暮,雪莲从机场出来,远远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来接机的人,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还是容易被看到的。

“家里这边有点冷,带羽绒服了吗?”,晓光弟弟问她,接过了她手中的拉杆箱。

“带了,就在背包里,我这就穿上。”

“好。”

晚饭是在闺蜜家吃的,火锅,热气腾腾的。吃好饭闺蜜让她留在家里睡,她婉拒了,还是去了酒店,晓光开车送她去,这两年他都在春城,老婆孩子还在杭州,她们不愿意回北方去,而因为他不回来老婆还和他闹了分歧,但他坚定的不回去。

“我回来的原因,你没和你姐说吧?”,雪莲问。

“没有,说了她也不理解,没啥好说的。”

“嗯。”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的。”

第二天一早,她起得很早,吃了一点早餐后就给晓光发消息,他回复说二十分钟就能到,接上她后,车子往市郊开去。

那是一片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的区域,有挖掘机在一片拆除的旧房子区作业,马路的右边,也都是旧厂房,看上去有些已经没人在用了,这样的沿路景色看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个铁管焊接的拱形大门,大门上方悬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第二汽配城,车子减速,开进了那拱形门,里面的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已经不仅限于卖汽车配件了,其中以快递处理中心为多,或新或旧大大小小的纸盒箱一堆一堆的,堆得哪哪都是……

光复路229号铺,这个瘦窄型的门店连个牌子都没有,只有这么个地标,也没有窗,唯一换气的通道就是门,这个天气里门是关着的,门口倒也堆了些杂物,兼有纸盒箱。

“就是这里了。”,晓光对雪莲说:“进去吧。”

他开了门,让雪莲先进,里面开着灯,瓦数不高的一只灯泡,地上都是快递盒子,本就狭窄,都快堵了门,要向里走的话,有些需要迈过去。

“你小心。”,弟弟说。

她看见他了,头发还没有很长,坐在一群盒子中间,一手拿着塑料袋,一手拿着打码器,穿着个薄棉袄,正在把打码器里吐出来的标签往塑料袋上贴,塑料袋很小,里面装的物件也很小。

“哥。”,晓光叫了一声。

邵鑫才抬起头来,愣了一愣,片刻后站了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又略微腼腆,笑了一笑说:“呵呵,来了啊!”

又立了一立,连忙又说:“你看,我这太乱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边说着,边去理杂物,很快找出一只塑料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对雪莲说:“你坐,坐。”,说完又走开,去翻箱倒柜,但折腾了一圈儿又空手回来,看上去不太好意思的说:“没找着杯子,也没有茶叶,你不渴吧?”

“不渴。”,她总算开口说话了,并且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仰头环顾屋顶,环顾四壁。

“啥时候回来的啊?晓光,你看你也不说一声。”,他对她说,又对弟弟说。

“姐不让我说。”

“这屋里没有暖气?”,雪莲问了一句。

“有,就是不怎么好用。”,他回答。

晓光弟弟插了一嘴,“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儿,先出去一趟,等会儿我弄好再过来。”,

“你去吧。”,雪莲说。

晓光去了,逼迥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她)们两个了,外面的风声很大,似乎想把门撞开,也进来看看,看看他(她)们到底会说什么。

他杵了一会儿,到一只看样子是遗留下来的老柜台后倒了水,而后拿着玻璃水杯走出来,拧紧了盖子,递给她说:“暖暖手,别喝,我的。”

她接了,忽然问一句:“我的画,收到了吗?”

他沉默不答。

“你现在……是在干快递?”

“不是,还是做老本行,牙科材料。”

“电商?”

“对。”

“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养活自己没问题。”

“你所有的事情,晓光都和我说了。”

他不说话。

“你从哪上货?”,她又问。

“哪都有,广东居多。”

“北方太冷了,没考虑过再去南方吗?就地取材,更便捷些。”

“考虑过,不过父母年纪大了,这些年为我操了太多心,我就想再等等看。”

“你可以带他们一起去南方。”

“他(她)们不适应,再说年纪越大,故土越难离。”

“倒也是。”

彼此又沉默了片刻,她又是忽然问:“你就不问问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应该不错吧,看你样子也挺好的!”

“也说不上好,没什么钱,但是也饿不死,不过很开心,我在江南那边的山里,租了一片山,平日里种种水果蔬菜,养养花鸟鱼虫,倒也很多城里的朋友喜欢,我也不靠这个赚钱,自有别的路子,不过赚的不多,山里消费低,除了自己用的也能有点结余,目前看没有以前在外面工作赚的多,但贵在逍遥自在,能潜心做点真正自己想做的事,小孩的爸爸这两年缓过来了,说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照顾孩子没什么压力了。”

“喔,那挺好的!”

“前些年,你安排晓光到杭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其实也帮不上你什么,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当面跟你说一声谢谢。”

“嗨,也不是多大的事儿,那几年我有那个条件,不算什么,都是老同学,没必要客气。”

“钱有时候确实是个好东西!”,她环顾了一圈儿他的工作环境,“我要是也有钱,现在就不至于只是嘴上说说,也能帮帮你了。”

“钱?不过都是浮云,人的一辈子,不过是一梦连一梦罢了,但也不能就去死吧,还是得活着,活着挺好!”

“是,活着挺好!我这次来,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我说了,我会等你,但也只是等你出来,我们再也回不到青春少年时了,我也不会因为你曾经对我的恩情,就和你再续前缘,我现在对男女之事提不起兴致,可我还是要来见你,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过得好不好,对我来说更重要!”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他憨实一笑,搓搓手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惨,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也闲不住。这里太冷了,我们去市内吧,我请你吃饭。”

“这附近没吃的吗?”

“有小店儿,不过没啥好吃的,都是家常小菜,味道也一般般。”

“我还不饿。”

他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去外面吃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让我请客,你要是不答应,那就在这附近吃了,还是说你就想让我在小店吃?”,她将了他一军,本来她并不在意吃什么,只是他的遭遇就是会让她产生一种悲悯的感觉,她觉得他日常应该吃的不好用的也不好,请他吃顿好的这个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行,那就外面吃,你给晓光说一声吧,问他忙好没?我们外面去会和,我去楼上拿个外套。”

“你住也住这里?”

“嗯,就在上头,方便。”

“我能上去看看吗?”

他愣了一愣,说:“还是别了,乱得很。”

她便也没再坚持,她得顾全他的感受。

出门了,又下雪了!

他锁了门,在前面走,其实他有车,只不过是辆面包车,日常用来拉货的,所以就没跟她说,只想带她到路边拦出租车,却是路边还没走到,他就接到了晓光的电话,说他五分钟就到了,让他别打车。

***

第二天,她问晓光拿了车钥匙,一个人开上了高速,回乡下去给父母上坟,回来的时候,在一个岔路口下了高速,去往那个小镇,那个有着陪着他(她)们一起走过青春的大树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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