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下去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半梦浮生录!
转眼间，小都都三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了。那段时间，丈夫每天下班回来就喝个小酒，还跟雪莲说：“我们的儿子，以后不会在这边读书的，我要给他弄到最好的公立幼儿园和小学去。”
雪莲说：“那得有学区房。”
“我们买啊。”
“好几万一个平方，买？”
“买，你可以去看房子了。”
“你哪有那么多钱？”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先去看，看好了就跟我说，现在离开学还有四个月，正好。”
“怕是来不及吧。”
“有了房子，再找找关系，就可以了。”
她将信将疑，但很快有房产中介给她打电话了，说带她看房子。原来是丈夫留了她的号码，因为她不上班嘛，是个他眼中的闲人。
他还给她看了股票账户里的钱，原来他的发财之道就是炒股票。
她虽不懂股票，数字总是认识的，里面7位数的数字她还是数的过来的。原来她（他）们现在这么有钱了啊！
她去看房子了，看了五六套后有看中的，跟丈夫说了。
丈夫说：“不着急，现在股票一天就能涨二三十万，你再挑一挑。”
就这样挑来挑去，最后挑到了一套385万的，本来已经和房主约好见面谈了，房主临时又说再考虑一下，就这一考虑便什么都改变了，也许是天意？但也并非如此，人为的因素更大。
一星期后，又有了合适的房子，可丈夫说：“股票跌了，但肯定是调整，还会上的，不着急。”
结果，那就是暴跌的开始。
一场梦，梦中生，梦中灭，说到底，不过是梦一场。
半年时间不到，丈夫股票账户里的资金就由7位数变成了6位数，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加了杠杆，借了钱。
看到账户里只有八十万的时候，她又去看了一个楼盘，普通的，不是学区房，但可以改善他（她）们现在的住房，她说买了吧，我们这还有一套，把这个卖掉紧两年也就过去了。
丈夫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这种眼界，一辈子也别想住大房子。”
最后，她没有买。大事她觉得还是要男人说了算，最主要的是那时她就是个家庭主妇，没有收入没有工作，她眼界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月后，那八十多万又反弹回去了一点，变成一百多了，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但是丈夫不让她看房子了，说他会想别的办法给孩子安排学校的问题。
关系找到了，孩子去了离家开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幼儿园，那三年里，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开车送孩子去，下午开车去接回来，孩子也要早起。放学后就回家了，没有同学玩。
渐渐的，这个小孩子的世界只剩下了父母，奶奶。他身为孩童的灵性被扼杀了，他在学校里表现的很笨，但是很听话。
他晕车，每次坐车上学放学都会肚子疼，但他只有在很疼的时候才会跟妈妈说。他三年的幼儿园生涯，就是这么过来的。更意外的是，在他读中班的时候，母亲又怀孕了!
夫妻本是很少在一起的，那次他喝多了酒。她不愿意，他发了酒疯一般，她最后就屈从了，没想到就怀了。天意吗？她本不想留下，想打掉的，可她已经生育过一个宝宝了，她知道宝宝一旦有了胎心，就是一个生命了。
她心软了！最最主要的是她还记得童年的孤单，如果有个至亲兄妹，是否就不用去别人家玩了？小都都也有个伴儿了？
很多事没有对错可言的，旁观者可能都很清楚，但发生在自身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怎么办？这么一犹豫，孩子就更大了，思虑再三，她最终决定留下孩子。
妊娠反应很重，但是没有人给她做饭菜吃。婆婆说婆婆烧的她不喜欢，丈夫说他不会。就这样，她带一个怀一个，照顾自己，照顾孩子,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能怪别人。
***
二胎是足月生的，又是一个儿子，她因为这个都不愿意照顾这个小新生儿，好在小的可能感应到了自己的性别是不受母亲欢迎的，所以他表现的特别乖，吃了就睡，睡醒就笑。哪怕是爸爸笨手笨脚给他换纸尿裤，奶奶抱走他不让他晚上跟妈妈一起睡，他也不哭不闹。
五个月过去了，他长得白白胖胖的，还特别聪明，妈妈总算想开了，男孩就男孩吧，终归自己要生的。
***
都都六岁了，父亲又想托关系给他弄到民办小学去，但是面试的时候，他被刷掉了。三年幼儿园，他真的变得木木的，在家人眼中，他是正常的孩子，在同学眼中，他腼腆内向，在老师眼中，他则是个笨笨的什么都不会的小孩，甚至觉得他的智力发育都要弱于其他小朋友。
他的父母们，会给他买玩具，买衣服，买好吃的……却没有人会听取他内心的声音。尤其是父亲，每当老师找家长谈话，说你们这个小孩子成熟的比别的孩子要晚些，父亲回到家就会凶他骂他，说他怎么连算术都算不好；手工也不会做；画画也不会画……
自从有了弟弟后，奶奶对他也是很凶，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是哥哥，不要吵，弟弟要玩具要让给弟弟（哪怕弟弟在抢他的玩具）……
唯一能袒护他一些的就是母亲，母亲还会在他哭的时候抱抱他，然后弟弟一来黏妈妈，妈妈就又要松手了。
对这些，他的表现就是看着，然后尽可能的听话。弟弟比他要有个性的多，嘴巴也甜，所以很讨长辈喜爱。
两个孩子，两个大人，一个老人，不大的房子显得逼囧，负担也更重了！
雪莲知道，丈夫要一个人赚钱，养活这一家子的人，她是能理解他的辛苦的。所以她一直想赚钱分担一下的念头从未断过，只是想找到一份愿意接受两个孩子都还小的母亲的工作太难了，自己做生意又没本钱没思路，她有些焦虑，却很无奈。
日子一天一天过，雪莲知道丈夫在用透支信用卡的钱养家了。他当时收入并不算太低，一年也有三十几万，家里没有房贷车贷，按道理不必这么拮据，可她就是知道，他没钱了，渐渐连工资都不交，她每次都是没钱买菜了，讨饭的一样跟他说，他才给一点。
她想以他的相貌，还有他（她）们现在的生活条件，他应该外面没女人，那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事，但是她错了。
那段时间他总以谈项目为说辞出去吃饭喝酒，有一次连着两天喝多回来，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就在他睡着后翻了他的手机，猜对了屏保密码。
微信聊天记录里，赫然是他和一个女人孟浪的对话，女的在问他，“哥你明天晚上还来吗？”
他回：“你是我的宝，我当然要去。”
雪莲放下了手机。
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她拿着手机站到了他面前，递给他。
无需言语，他知道她是聪明的女人。
他跪下了，说那只是一个陪酒女，只是逢场作戏。
她说：“没关系，我们扯平了。”
“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玩你的，我也可以玩我的。只是，你要看清楚，这个家里，有你两个儿子要养，有你妈要养，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用养我，我会想自己想办法的，但是你要看看你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如果因为养外面的女人，而侵害到了我孩子的利益，我告诉你，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你妈在这，逼急了我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他道歉，不住的道歉。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看她脸色行事，也不敢多说，工资也按时上交了，其实也没多少，刨去日常开销也就三四千。
她攒了起来。
她在意的根本不是和他的感情，而是现实的生存问题。
她开始找工作，很难，特别难，而且经历了生育两个孩子，加上常年在家操持家务，她看上去又胖又土，和一直在工作的人比，她真的差的太多了，但就这样认输吗？不，她不认输。
面试官的拒绝都很委婉，但她知道原因。
于是，她开始减肥，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将体重从125斤降到了98斤。胖的问题解决了。
土，就是穿着打扮，这些年在家里，她不修边幅，加上胖，也买不到什么合适的衣服，但是现在她瘦了，加上她本身就不难看，只需要选两套合适的新衣服就可以了，土的问题也解决了。
那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内在。学历在求职过程中被关注的最多，那既然这个是个坎，那就跨过它，她开始自学考试，去找工作的路上学，在灶台前做饭的时候学，孩子睡着了她不想又被婆婆说有光亮有声音她睡不着，她就到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学……
忽然有那么一天，丈夫回来，很开心地对她说：“你想不想去事业单位工作？”
“不想。”，她回答，又说：“我要是想再找不到工作，我就去横店，当群演，当场务。”，她童年时有一个导演梦，她想如果真的到了绝路，去追梦又如何？反正她拥有的本来就不多。
“现实一点。”，丈夫说：“我同学的老婆调来杭州了，先考试，考试能通过的话再打个招呼就可以入职，钱没多少钱，但体面安稳，还能顾上家。”
他总是这样，把他认为好的强加给她，而她想要做的他从未支持过，她似乎也从未坚决的去争取。
她再一次妥协了。
因为生活很现实，她需要钱，需要工作。
每个人实现梦想的途径都不一样，她梦想做个导演，可她知道自己离梦想有多远，也明确的知道去横店做群演，做场务并不适合彼时的她，她有孩子要顾，她割舍不下，所以那条路走不通。
本科考试全部通过了，很顺利。
办理了入职，也很顺利。
她被分配到业务部，从事了一份销售工作，年薪是四万元不到。微薄的薪水让她在后来的工作中几次动了辞职的念头，因为不止薪水少，上班要一个半小时，下班还要一个半小时，她不得不把一岁半的小儿子交给奶奶带，幸而小儿子很独立，一岁半就会自己喝水吃饭，出去玩也从来不用抱，都是靠自己走路。
但她终究没有辞职，因为她人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这个考验和她过去的那些困境比，过去皆不值一提。